“有,大夫……”
门房用英语对住客们说了几句话,请他们稍候片刻。然后他穿过大厅,俯身在接待员桌上,问:“吉尔先生在办公室吗?”
“喂!快给我接医务室……”
“警长,我请您原谅……我自己也不能原谅我的过失……她没有回宾馆吗……”
但他不愿独自一人上去,便选了接待处一个穿燕尾服,打发蜡的年轻人陪他去。这时门房已回到自己的岗位,吉尔先生在经过他身边时,对他说:“通知护士……让她马上到347号房间来……”
“喂……贝里街警察所……什么大夫?……弗雷尔?……和兄弟一样的拼写?……好,我听你说……等一等……”班长抓起一支笔,在一张小纸片上记下人家向他提供的情况,“是……是……我告诉他们,你们会把报告寄去……她死了吗?……”
“儒勒……”
梅格雷怕揽这些过于著名的人物的麻烦事。处理他们的案子。人们只能小心从事。
这指的是蓬提厄街一家夜总会的一场殴斗。
“吉尔先生吗?”这是电话员的声音,“我找到了弗雷尔大夫。他现在弗朗索瓦一世街一个病人家里。几分钟以后到这里。”
“不……当然不是……我答应您,决不让人碰任何东西……我亲自留在房子里……正好弗雷尔大夫来了……您希望和他谈谈吗?……”
“总部吗?我是贝里街警察所……是我,你是马夏尔吗?……怎么样,那边?……这里呀,平安无事……打架?……没有,没有拘押在所里……有个小子认识许多人,明白吗?……我不得不打电话给局长,他叫我放了他们……”
热内维利耶小姐一进门,就察看伯爵夫人周围的物品,发现了一只字纸篓,从里面掏出一只药瓶,读了上面的标签。
“关于伯爵夫人的事,你已经知道了?”
接待员示意他在里面。于是门房去敲左边角上的一张门。
医生经过时边走边说:“我知道……”电话员己经告诉他了。
“您说,您给伯爵夫人打针时,上校在场?”
“我去吧。”他说。
“来了!来了!”他嗫嚅着说。
“看看再说吧……”
“昨晚企图自杀的那位?”
他们象用速记词汇或者电报代码似的交谈了几句话。伯爵夫人一直由护士扶着。这时她心里一阵翻腾,便呕吐起来。
——一阵沉默。
热内维利耶摸了摸了伯爵大人的脉,又翻开她的眼皮看了看,问道:“您服了多少片?”
“明白了,经理。”
“不知道。八区的哪一位去了纳依医院……我还不清楚她是否能够说话……”
“喂……怎么?……对,他在这儿……是我,对……”
他们上了一辆车。拉普万特坐到司机的位子上。
侍应生又唤门房。
“她记不起来了。药管是空的。”
“好!我还有一件事……一个加代纳尔……你记录了吗?……伯爵夫人……对,一个伯爵夫人……是真是假,我不清楚……巴尔米利……对,巴尔米利……乔治五世宾馆……322公号房间……弗雷尔大夫……纳依的美国医院……对,她说了话……她原来想死,后来又不想死了……老一套……”
三楼的侍应生儒勒,听到332号房间铃响,跑去照应时,看到上校在伯爵夫人房里,也没有显得吃惊。
“给我叫……”他听到隔壁房间里电话铃响,高兴极了,赶紧跑过去。
“您认识瓦尔上校吗?”
“我让铃响个没停。他一直没回答。”
“还没有……”他看了看白面黑字的挂钟。四点半,“请给我接贝里街警察所。”
“您通知了替察吗?”
“谁?”
“要是他们来晚了,你告诉他们,我服了毒,我不愿死……”
吉尔先生的脸沉下来了。他的意图不是不把伯爵夫人扯进来吗?
缕缕阳光透过细雨,照在局长的铜墨水瓶上。
梅格雷没有吱声,他仍想着他的抢劫案。
“我要死了,儒勒。我不想死。快请大夫来。饭店里有大夫吗?”
“好,我马上要,阿尔诺先生。”
年轻的拉普万特抬起头。十分高兴。
“大约一个星期前,我来给伯爵夫人打针时……”
吕卡在桌上的文件堆里翻找,抽出了一张公文纸。
“不幸,是一个重要人物,举世闻名的人物……瓦尔上校……一时……对……大卫·瓦尔……一会儿以前,我手下一个人发现他死了,死在浴池里……其它的情况,我不清楚,不……我想的是马上报告您……我正在等医生……要您来也无用……”
“确实是十点钟吧?”
“走,拉普万特……”
“332号……”
“开水吗?”
“当然,我的小……多喝点这个……”她扶起她的肩,把一只杯子端到唇边。
“侍应生,伯爵夫人。”
“这事儿,你有什么看法,阿尔贝?”
“我没有动他。因为从医学的观点看,这毫无益处。乍一看上去,这可能是一场事故,就象浴池里经常发生的出人意料的事故一样。人滑下去,脑袋靠在池边……”
十点钟,他回到办公室,嘴叼烟斗,开始起草一份有关三天前一起持械抢劫案的报告。他希望借助现场留下的一顶阿尔卑斯山区人戴的贝雷帽,在短期内缉拿肇事者归案。
梅格雷差点要佯装天真地问:“什么阶层?”
“局长。”
“那上校呢?”
“我叫一辆救护车?”
五点半钟,第八区的警探朱斯旦询问了乔治五世宾馆夜班门房几个问题,在笔记簿上记了几句话,又和侍应生儒勒聊了聊,然后便去了纳依的美国医院。在那里,人们告诉伯爵夫人睡着了,生命并无危险。
梅格雷不清楚,就在昨天夜里,两点钟差一点,巴尔米利伯爵夫人和瓦尔上校在乔治五世宾馆门前走下出租汽车,打房看着他们挨在一起取钥匙,并没有大惊小怪。
医生给伯爵夫人打了一针,把注射器放进医药箱里。
“喂!快请弗雷尔大夫……不,不是我!……是护士说的……”
“戴上帽子,同我去……”接着,又对吕卡说,“要是有人找我,我在乔治五世宾馆。”
“我寻思……”
“报告在哪儿?”
“等等……待我问问我的主顾……”插头从一个洞插进另一个洞,“阿尔诺先生吗?……上校还没有按铃要早饭呢……我让人叫醒他,行吗?”
吉尔先生知道一些警察尚不知道的事情,门房阿尔贝先生亦然。
“我在报上看到过他的名字。这是个有三个或四个妻子的男人,是吗?”
“是谁?”她呻吟着向道。
这就是说,有人招呼侍应生。侍应生给一个宿客送去一瓶丹麦啤酒。
“你愿意几点就几点……”
“我认为您亲自去那儿为好,与宾馆或多或少有联系的医生刚才告诉我,上校昨天身体还是好端端的;就他所知,他从没有受过心脏病的折磨……新闻界会注意此事,不光是法国的新闻界,而且是各国的新闻界……”
约翰·T,阿尔诺在房间里焦急不安:“嗨!怎么样,小姐?您忘了找的电话了?”
即使他预计会发生一些事件,也没有想到会发生在乔治五世宾馆。因为这是报刊的上流社会专栏,而不是社会新闻专栏经常提到的场所。他想到的是一个众议员的女儿。他曾被迫把她传唤到办公室,叮嘱她再不要干那些荒唐事。尽管他以父亲般的口吻,语重心长地教导她,她还是没把这些话当回事。不过她确实还幼稚,才满十八嘛。
他们曾在一些宴会上见过面,但彼此没有说过几句话,不过作为初交,这也够了。
有一些女人,几乎总是漂亮的女人,在吵架、失望,或者经历一段爱情之后,总是吃一些催眠药,刚好显出服毒的症状,却又无生命危险。这种事,他们两人司空见慢。
“浴池里。”
梅格雷九点钟到办公室上班。因为那位众议员女儿的缘故,还有点不安。
“是,大夫。”
只见娇小的伯爵夫人平躺在床上,两眼半睁,嘴唇微启,两手紧捂着胸口。
他乘一架与宾馆相仿的电梯下楼,又吩咐了接待员几句话。接待员把它们一一记在本子上。
“让她睡吧,没别的事了。每半小时摸一次脉。”
“用床被子把她裹上就行了。你要看见她的箱子放在哪儿,就把她的一些用具收进去。她要用些什么东西,你比我清楚……”
“瓦尔上校……”
“我给她穿上衣服?”
这是警长自起草有关持械抢劫案的报告以来的第三次受扰。他拿起熄了的烟斗,点燃,穿过走廊,敲局长的门。
他们与一个矮小的混蛋迎面相遇。这是警长召来的。
梅格雷虽不是常有机会来乔治五世宾馆执行公务,但终究被他们请过两三次,所以认识吉尔先生。他握握他的手。弗雷尔大夫在客厅里等候。他的黑色医药箱就放在身旁那张小圆桌上。这是个正派男人,非常稳重。找他看病的人很多,因此他了解的秘密,几乎与梅格雷不相上下。只是,他是在一个截然不同的领域里活动,警察很少有机会深入其内。※棒槌学堂の精校E书※
吉尔先生对接待处的年轻职员说:“你可以下去了。注意警察局派来的人。让他们悄悄地上楼……在大厅里,请不要谈论此事……明白吗?”
一张椅子上,有一些深色的衣服。地毯上有几只短袜,一双拖鞋。有一只鞋翻了边,鞋底朝天。
“您认为有人帮助他,是吗?”
“十点十分……”
“没有,阿尔诺先生。上校没有回答。门房没见他出去。他的钥匙不在板上……”
一个小姑娘般的声音回答道:“我不清楚……我什么都不知道了……别让我死去……”
332号房间的电话响起来了。儒勒摘下听筒,宣布道:“救护车十分钟后就到。”
“第四十一床空了……”
在此期间,他不知干什么好。他走过去拉亮客厅的灯,注意到香殡酒瓶己倒光了,而威士忌还只倒了四分之一。
“只有解剖尸体才能确定死亡时间。我想已经吩咐人解剖尸体了吧。”
“服毒事件吗?”吕卡无意地冒出一句,一说完脸就红了。
吉尔先生穿一条条纹裤,一件黑呢上装。他转身面对秘书:“赶快去请弗雷尔大夫。他大概正在出诊。让人安排妥当,找到他……”
凌晨三点,下起了霏霏小雨,虽然看不清雨丝,却足以濡湿街面,使光线熠熠生辉,正如泪水使目光更加明亮一样。
那边,门口的灯下面,停放着几辆自行车。里面,两个年轻警察在玩牌。一名下士在酒精灯上煮咖啡。
从前,有一晚,梅格雷和警探让维埃经过新桥回总部奥费维尔河街时,他对他就是这么说的。
儒勒听见隐隐的电话铃声,接着一个睡意朦胧的声音说:“喂……医务室在听……”
他把听筒挂上,问道:“他在哪儿?”
他不知怎么说为好。
“随便,只要是热的……”
两个男人每天要通几次电话。而十点钟的电话已成习惯。
他也认识她。她也亦然。
“我知道……不过,这样就不会在肩部留下痕迹……这就是您想说的意思吧?”
最棘手的案件,就是一开始显得平平常常,使得人们未加重视的案子。恰如一些疾病,开始时潜生暗长,隐隐不适,待到人们认真对待时,已经为时太晚。
“我和你们同时到那儿……”
“叫叫他吧……”
经理站在347号房间的浴室门口,不敢再望一眼上校臃肿的尸体。上校奇怪地泡在浴池里,头浸在水里,只有肚子露出水面。
过了一会儿,斯克利伯饭店又要乔治五世宾馆。
“下午再来见我。”
“听着,我的宝贝。我告诉我的主顾,上校没回答。他断言这不可能,上校十点钟等他的电话,还说这很重要……”
“我开一辆车去吧?”拉普万特问。
插头又播进原先的那个洞:“我的宝贝,用电话铃把他叫醒……他要埋怨的,活该他倒霉……”
大夫还一无所知,接过了吉尔先生递给他的听筒。
一刻钟以后,两个护士把伯爵夫人抬下楼来,送进救护车里面。弗雷尔大夫也坐进自己的汽车。
自然,是叫警察。发生这种事故,这是不能不叫的。吉尔先生认识本地区的警察分局长,不过与他的关系不怎么友好。再说,警察分局的人办事不老练,在乔治五世这样的宾馆里会给人添麻烦。
“她说她服了毒……”
“上我的办公室。尽力把我的报告写下去吧……拉普万特,你……”
“服毒,大夫……我已给她……”
阿尔诺先生是位老住客,他几乎一年到头都住在斯克利伯饭店。
电话员互相都熟悉。斯克利伯饭店的电话员和乔治五世宾馆的电话员虽然从未见过面,却彼此熟识。
儒勒端来一盆热水后,退到一个角落里。
“是为阿尔诺吧?”
“和您一样,大概……”
“他是她的情夫?”
“我要死了,儒勒……”
“服了多少片?”
吕卡为了弥补早上的过失,与纳依的美国医院取得了联系。
梅格雷把几行文字浏览了一遍:“他们问了她投有?”
“上校和伯爵夫人关系密切……但他们各住一套房,我总是纳闷,因为……”
在不远的玛尔索大街,弗雷尔大夫匆匆穿上衣,提起医药箱,略微过了一会,便走出沉睡的房子,坐进自己停在人行道上的汽车。
大厅不象夜间那样空荡。三个美国人总在讨论乘飞机的事。一对夫妻新来乍到,在接待处填写卡片。卖花人在自己的摊位上,报贩子则挨着戏院的售票人。有几个人坐在扶手椅上等候。其中有一个是大服装店老板的首席售货员。她拿着一盒连衣裙。
“我是弗雷尔大夫啊……喂……是的……我刚才在一个病人家里,刚赶来这儿……您说什么?我不能说这是我的主顾,不过我认识他……只有一次,我给他治过轻度感冒……怎么?……恰恰相反,不论过什么生活,都非常健康……如果您乐意,他过的是……对不起……我还没有见到尸体……知道了……对……对……我明白了……一会儿见,局长先生……您想和他再谈谈?……不?……”
“吕卡想跟您说句话。”
这一切没有半点异常之处。电话员戴着耳机,与纳依的一个夜间电话员通话。
“喂,我的宝贝,你忘了我的上校啦?”
他的报告又一次搁下了。他一脸不快的神色,推开警探办公室的门,寻思挑选谁同他去执行任务为好。让维埃在办公室里、不过他也在处理一件持械抢劫案。
“长官没有叫我吗?”
“几点,长官?”
“只要他住在巴黎,我就每星期给她打两针……维生素B和C,没有什么大病……劳累过度……您明白吗?”
“去给我拿点热水来……”
长着一头灰发、一张苍白的脸的护士在门上轻轻敲了几下,然后走进了房间。她裹在白大褂里面的身体,还散发出床上的气息。她拿着一小瓶什么药,浅褐色的,口袋里还鼓鼓地塞着一盒盒的药。
当然,这是慎重行事。他决不想看到大群记者和摄影师涌进饭店。
两个仆役又各自在椅子上打起盹来。安静了或长或短一阵子,铃声又响了。这时儒勒端着一只空盘回来了。这个老侍应生年纪在六十开外,做常夜班。
梅格雷的办公室里响起了电话铃声。
浴池里泡着一具赤裸裸的尸体这个场面,梅格雷不比吉尔先生更乐意观看。
“司法警察局长嘱咐不让人碰任何东西,直到他派人来……”
吕卡结结巴巴地说:“伯爵夫人……”
“叫人打电话给纳依的美国医院,让他们派辆救护车来……”
“一个意大利姓氏的伯爵夫人?”
浴室的门关着。助手敲了敲,然后一推,仅仅说了一个字就呆住了:“瓦……”
既然有人照料她,伯爵夫人也就似乎听天由命了。她不再挣扎着说话,呻吟声也渐渐弱了下去。※棒槌学堂の精校E书※
“你们走吧,我会把汽车停好的。”
“您来看……”
有六行文字也使他获悉了父姓拉赛特的巴尔米利伯爵夫人自杀的企图。
“您可以上我办公室来一会吗?”
吕卡正等着挨训,不料梅格雷只是吃惊地看了他一眼,好象老搭挡这种缺乏判断力的表现令人难以置信似的。这更使吕卡觉得难堪。
这样,他从几句公文语言里,了解了蓬提厄街的殴斗,十来名被拘捕的妓女,一些醉鬼,弗兰德勒街一起持刀抢动案和其他一些平常事件的情况。
“他生前,您最后一次见到他,是什么时候?”
约在同一时间,一个叫约翰·T·阿尔诺的人,穿着睡衣,罩着室内便袍,在斯克利伯饭店,对着宽阔的大道吃早餐,他摘下电话听筒:“喂,小姐……请您给我要乔治五世宾馆的瓦尔上校,行吗?”
这回派去的不是儒勒,而是一个叫吉诺的意大利人。他接了三楼的班。瓦尔上校的房间就在三楼,与巴尔米利伯爵夫人的房间隔着四张门。
“您能马上到332房间来吗?”
“没人回答。房门锁上了。”
“儒勒!”
接待处的年轻人问道:“我应该去叫谁?”
“请给我叫司法警察。”
“不是一场事故吗?”
“要他们派个侍应生去敲门吧……”
“在这,伯爵夫人……”
早上八点,还下着毛毛细雨,但天空清明。吕卡患了轻感胃,来到他在奥费维尔的办公室坐下。夜间情况的报告在等他审阅。
有三、四个住客围着门房,门房正在看飞越大西洋的航班时刻表。助手附在自房耳边,低声说道:“他也死了……”
“我上去看看……”
“没有。他的钥匙不在板上,你希望我做点什么?”
“这时候没有,伯爵夫人。但我去通知护士……”
“我也弄不清什么病,亲爱的……是巴尔米利伯爵夫人。大夫在上面照料她……”
“儒勒,和平常一样!”伯爵夫人对他吩咐。
“对不起,吉尔先生……我刚打发勒内去上校房里……看来他已经死了,在浴池里……”
“死了?”睫毛闪了一下,“大约几点钟死的?”
“一次假自杀?”
“喂!……司法替察局长吧?……伯诺阿先生,打扰您,对不起……我是吉尔,乔治五世宾馆经理……喂!……这儿刚发生了……我是说,我刚刚发现……”
“这好喝吗?”
饭店的大部分房间,弗雷尔大夫都熟悉。他和护士一样,在门上有礼貌地敲了敲,接着便推门而入,取下帽子,朝卧室走去。
巴尔米利伯爵夫人呻吟不绝,两只手在胸前痉挛。
“喝吧……”
“请进,梅格雷……坐吧……”
“您会好起来的,伯爵夫人……”
“喂,我的宝贝,给我接瓦尔上校,行吗?”
“吐了吗?”
他本想在房间里打电话报告,但实在不想留在这里,便走出房间,把房门带上,连电梯也忘了,三步两步跑下楼梯。
“他没有留话?”
“没有。”
三点半钟,乔治五世宾馆三楼一间服务室里,一个女佣和一名男侍正在昏昏欲睡,突然响起了一阵铃声。两人同时睁开眼睛。男侍头一个注意到黄灯亮了,便道:“是唤儒勒的。”
“报告里没有重大案件吗?”
门房转身对助手说:“去瞧瞧。”
不过,这天夜里发生的事件,梅格雷未加半点评论。因为他在里查尔-勒诺河大街的寓所里,挨着梅格雷夫人睡得正酣哩。
值班的电话员罗茜小姐并不惊慌,沉着地在电话机上插上一只又一只插头。
电话线里没有声音了。斯克利伯饭店的电话员接通了三次电话,其中有一次是阿姆斯特丹的。”
“有人刚才发现他死在浴池里,在乔治五世宾馆。”
“说真的,我不能肯定她企图自杀是不是闹着玩。不过她服了一定量的苯巴比妥,这倒是真的。此外,我知道她每晚都要服这种药。她多服了一些,但我怀疑她是否吞下了致死的剂量。”
“我不清楚……我希望法医来解决这个问题……”
“瓦尔上校!……”
“可以说是的,甚至可以说确实如此。如果我没记错,上校要求离婚,至今有两年了。在他们的阶层,人们预计他一旦离婚,就会娶伯爵夫人……”
“您决不仅仅是一个小职员。我劝您改掉……”
梅格雷也注意到死者肩膀上两个深色的印痕。它们就象淤斑。
走廊里响起了铃声。梅格雷警长挟着一些案卷,走出办公室,和其他官长一起,去大长官办公室,讨论新近与各警长有关的事务。由于情况不清,梅格雷警长没有提到巴尔米利伯爵夫人。※棒槌学堂の精校E书※
“死了……在浴池里……”
他不急不忙地朝332号房间走去。这间房门上的灯亮了。他敲了敲门,稍等了片刻,没听到什么动静,便轻轻地推门进去。黑糊糊的客厅里没有人。卧室里透出一丝光亮。听得见隐隐不断的呻吟声。象小孩,又象是动物。
“她没有死……因此我……”
“我再摇一次看看……”接着,又徒劳地试了一次,“等一会吧。我问问门房,看他是否出门了。”
助手按铃、敲门,小声叫着:“瓦尔上校……”接着他从口袋里掏出一片钥匙,终于打开了房门。
“等一会……”接着,门房听出了刚才的话的意思,问道,“你说什么?”
“热内维利耶小姐马上来……”
他挂上电话,对另两个盯着他的警察说:“加代纳尔……乔治五世……”对他来说,这意味着份外事。他笑着摘下听筒。
“谁?”梅格雷问。
“他还没有按铃要早饭哩……但我还是叫叫他吧……”
“什么服毒事件?”
“喂,吕卡……”
“你说的是谁?”
人人都得了指示。两个警察只须往前走,门一张张为他们打开。因此,转瞬之间,他们就到了347号房间门口。经理已得到电话通知,站在门口迎候。
乔治五世宾馆的大理石大厅里空荡荡的。只有两个人在里面。一边是夜间接待员,他正坐在桃花心木办公桌后面看报,另一边是无所事事的门房。
这就是说,一瓶一九四七年的克卢格酒,和一瓶没开封、没动过的约翰尼·沃克酒。因为不是自己亲手开的威士忌、上校一律不相信。
有什么用呢?电话铃响了。拉普万特望着警长,想知道他该下什么。显然,这个场面给年轻警探以深刻印象。
阿尔贝点点头。
“快请电话员唤弗雷尔大夫……刻不容缓……”
“巴尔米利伯爵夫人。”
“回话……”
吕卡迟疑了一会,思考再三后,认定一次自杀的企图,即使是在乔治五世宾馆,也算不上一件重要事,于是回答:“没有……”他没有觉察到,他这样犯了一个严重错误,使梅格雷和整个司法警察系统的工作变得大为复杂。
“今天早上,下面送来的报告里提到了一个伯爵夫人的情况。这位夫人有个意大利的姓氏,在乔治五世宾馆试图自杀。我没有报告您,是因为……”
一个钟头前,他给这间房送来了一瓶香槟酒,一瓶威士忌,一杯苏打水和一杯冰水。酒杯还在客厅里,只有一只装香槟酒的酒杯倒翻在床头柜上。
“人家什么也没对我说……”
在巴黎的某些街区或豪华宾馆,这种事情经常发生,以致深更半夜,急救警察接到哪个地方,譬如说十六区的求救电话时,总有人会问:“加代纳尔?”这已经成了通用的名词。人们用“某个加代纳尔”或“某个贝尔西”来指代醉鬼。
“要是他们来得太晚……”
这位护士和乔治五世宾馆的那位一样,与弗雷尔大夫熟识。在她忙的时候,他终于可以点一枝烟吸了。
他认识这些护士。这些护士也认识他。他也认识医院的接待员和年轻的看护医生。他走过去和接待员说了几句话。这些人少言寡语,说的话总象是电报稿。他们习惯一起工作。
房子里的百叶窗紧闭。客厅里的一张桌上,灯还亮着,卧室的灯也亮着,卧具已经摆放停当,睡服也摊开了。
吉尔先生愿意回答这个问题。
巴尔米利伯爵夫人刚才离开病房。人们让她一个留在房里,于是她就走了。人们也没有想到阻止她。
到了乔治五世宾馆。门房早已得到了指示。
——灌肠。摸脉。又注射一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