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格雷警长吗?”——矮个男人是蓝色海岸一家报纸的记者,“有办法和您聊一会吗?”
“至少有一个叫菲利浦的,大概是最年轻的那个,己经坐飞机去巴黎了。我听了大吃一惊。”
“现在,差不多说完了。路易丝脱了衣,穿上睡衣。很可能香滨酒瓶己经空了,她便呷了一口威士忌。这时她想起她让大卫伤心了,便想去请求原谅……您相信这点,这完全符合她的性格,我熟悉她……她走进走廊……她向我肯定……她发现门虚掩着……她走了进去……在浴室里,她看到的,就是您看到的场面。她没有叫唤,而是跑回自己的房间,一头扑到床上……她声称当时真的想死。这极有可能……
“我刚打电话给洛桑宾馆。她从日内瓦坐出租车到了。她显得精疲力竭。等候她的记者向她提问,她拒绝回答,马上就上了她的套间,214号。”记者似乎满足于这样把内部消息告诉梅格雷警长,“她叫人送去一瓶香槟酒,接着又让人叫医生。人们时刻在等这位医生出来。您认为她杀害了上校吗?”
“路易丝,对……您要是还不认识她,那您就难以理解……您与男人打交道有经验,这我知道,但我寻思您能不能也很好地理解女人……您打算去洛桑见见她吗?”
“当然啦,是阿尔诺。那几个女人一旦知道……”
“喝多了,大卫也一样。不过他只是晚上喝。因为大卫只喝苏格兰威士忌,所以他们各人面前一瓶酒,聊天。我想,到了末了,谈话开始含混不清了。几杯酒喝过,路易丝不由自主地产生了犯罪的感觉,她指责自己犯了以色列的罪行……据她今天中午对我说,她向大卫宣布,她并不值得他喜欢,她看不起自己,因为自己只是个痛苦的女人,她只能去追玛尔何,请求他再娶下她……”
“听我说,朋友,我觉得您正在即席写您的文章。我劝您不要以这种笔调写。问题既不在于逮捕,也不在于引渡……”
“谢谢。吕多·梅格雷,我可以请您喝点什么吗?”他不说警长,也不称先生。但这毫不使人反感。甚至可以说,这是使两人平等相待的方式。
“大卫是怎么回答的?”
“当然是路易丝。”
这人的个子大概很高,刚刚发福,周身被太阳晒成褐色,只有窄窄的一圈游泳裤遮住阳光的地方才是白的,白得叫人不舒服。他的脸埋在枕头里,警长看不到。但他的头秃了,光溜溜的,也晒成了褐色。
“我想,要得到引渡证,必须提交确凿的证据,是吗?”
“我猜想,您不会怀疑她杀害了大卫吧?”
“唐纳德还是赫伯特?”
“是的。”
正是这个人被小伯爵夫人称为“爸爸”。警长开始明白这是为什么。因为她觉得他很稳重,可以依靠。年轻秘书待在领室打电话。谁也投按铃,一个侍应生却端着银盘,送来一杯清澈的液体,可能是马丁尼酒。杯上蒙着一层水汽。大概是规定送这种酒的时刻,或许也是一种习惯。
“相信我,没有对她有利的遗嘱……大卫是个英国人,因此,是个冷静的人。他对任何东西,都是一分货,一分钱……”
“好了,菲利浦到了现场,正如我刚才告诉您的。他激动了。英国报纸已经知道了,他是被记者们包围……我刚才说到哪里了?我还得穿好衣……领带呢,冉?……”
梅格雷避免提问,宁愿让对方随意说下去:
线路畅通。只须等五分钟。他在走廊里走了百来步,电话铃就提前把他叫回来了。
“司法警察局?请给我接警探办公室……我是梅格雷……喂!吕卡在不在?……”
“服了多少片?”
邻室的电话铃响了,秘书回话了以后,在门口出现了:“是菲利浦先生打的。”
“我刚喝过一杯。”
“是您,警长?……”
玛·默伦己经裹了一件浴衣走了出来,头上和脸上还有水。他的无尾常礼服、白丝绸衬衣、鞋、袜,他将穿戴的东西,都单独地放在一个精巧的衣帽架上。这种衣帽架,梅格雷是头一次香到。※棒槌学堂の精校E书※
“是的,我正是这个意思。从道德上说,如果我可以这么表达,那我们都可以杀人,只要有充足的理由,并确信不会被抓获。”
这真有点奇怪,不是吗?为什么比利时金融家不亲自对他说这些,既然他们很快就要面?
“我在蒙特卡洛,对……有什么消息?”
“您走吗,梅格雷?……”
“她是通过您认识大卫·瓦尔的?”
“在医院里,她恢复了知觉,这时便是粗俗的现实获胜了……她的头一个念头,是打电话给玛尔柯,于是她拨了他的号码……没人接,她又打往蓬提厄街一家饭店,玛尔柯有钱时便在那里过夜……他也不在……她想到我……她上句不不接下句地告诉我,她完了,大卫死了,她也差点没命了。她后悔没有一死了之,她求我赶快去她那里……
“但他们也照样吵架。才三、四回,大吵后,她离开了他,不过从不超过几天。玛尔柯只须一脸苍白,垂头丧气地请她原谅,就足以使她重回他的怀抱。”
“不,不是您想象的那种方式。再说,真要是那样,她也会容忍。她是个疯狂的恋人,而且,现在还是。这变得更难理解,是吗?然而这是事实。我甚至相信玛尔柯也爱她,无论如何,他不可能泯灭了对她的爱情。”
“如果您愿意……”
“您会认识他的。”他显得确信无疑,“这是个地地道道的伯爵,但是没有财产。就我所知,他那时靠一个一定年纪的妇人施舍为生。他一再三向路易丝在南锡的父母求婚,但他们未予同意。路易丝把事情说得天花乱坠,终于获允。我们称此为最初的时期,就是这期间人们开始谈论‘小伯爵夫人’。他们在帕西有一套房间,接着在饭店租了一间房,后来又租住一套公寓,上面、下面的搬来搬去,但他们出席鸡尾酒会、招待会,上娱乐场所却从不间断。”
他气愤至极,以致毫无所察地说了一句:“来一杯马丁尼……”
“她喝很多酒?”※棒槌学堂の精校E书※
招待员好奇地瞧着他,大概根据他的相片,把他认出来了。有两、三个人坐在高凳上,扭过头来打量他。尽管门房小心安排,大家还是知道了他在酒家的消息。
“您所知道的,就是这些?”
他们一起乘电梯下去。到了楼下,迎面被一个摄影师的闪光灯一照,不觉又惊又气。
——只有无尾常礼服要穿了。他看了看表。
在饼干箱里找到的相片上,许多人都几乎未穿衣服,好象从某个社会等级起,贞洁的概念就变得不同了。
按摩师把一条黄毛巾盖在他身体中段。玛·默伦缓缓地起来,把毛巾缠在腰上。他站起身来,果然,十分高大,健壮有力,肌肉丰满,对一个六十五、或许七十岁的人来说,身体状况极佳。他打量着警长,并没有企图掩饰好奇心。
“同样的情祝,”他终于嗫嚅道,“在我的生活里出现过好几次。大卫亦是如此。这是否回答了您的问题?我不瞒您说,我与玛尔柯谈了一次话,给了他一张数额巨大的支票,让他去南美游玩。”
“您是指上校从前的妻子?”
“她看到了,并且不想否认这点……您不知道吧?……冉,请把我的衬衫袖口和硬胸的链扣给我,好吗……”他显得心神不安。突然,他说,“听着,梅格雷,我最好还是把事情告诉您,不然,您有可能误入歧途。而且,我也不愿让人们不必要地去扰烦路易丝。她还是个小姑娘。她白活了三十九年。她还是个孩子,她一辈子也是个孩子。再说,这使她迷人。但也使她不助地处于一些讨厌的境地。”
冉先生推开一间房子的门,通报道:“梅格雷警长……”
“让他说,行吗?……”
玛·默伦微微地耸了耸肩。
“什么也没有告诉您!”他斩钉截铁地说,站起身,朝酒吧厅走去。
在这样的时刻,梅格雷阴郁不快、笨拙、迟钝。年轻的拉普万特尽管是他们队伍里最新的成员,也相当了解这点,虽然在电话线的另一头,还是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门房没有直呼梅格雷其名,更没有称他警长,只是朝他诡谲地眨眨眼睛,说:“等等……我己经打过招呼了……”接着,他摘下话筒,“喂……冉先生吗?……”
“首先,爱情。人们必定会相信这点。因为每天都看到一些男人女人因爱情犯罪……虽然我对此的看法……但说别的吧……利益……如果人们有相当大的刊益……然而,路易丝的情况不是这样,而是相反……”
他关上门,随手抓起一个电话听简,低声说:“请给我接巴黎……丹东街4420号”
梅格雷有点泄气。一场调查之始,他常常是这样。总有人物显得不现实,行动不连贯的时刻。
“您没有遇到她?”
“喂,警长吗?……我照说定的,去了纳依的美国医院……问了护士、电话员、接待员……伯爵夫人走时,交了一封信给接待员,她投到邮局……写给星辰街马尔柯·巴尔米利伯爵的……我在医院里没有获知什么有趣的东西,这是幢带家具出租的房子,相当优雅……我问了女代理人,她开始还不大肯说……似乎巴尔米利伯爵昨夜没睡在这里,他经常这样……他大约在今大上午十一点就回来了,忧心忡忡,甚至没进门房,看看自己有那样信……过了半个钟头,他提着一个小箱子,又走了……这以后,没有什么情况了……”
“除非瓦尔写了份有利于她的遗嘱,或者……”
“还有呢?”
“我指的不是调查。报纸呢?他们发表了什么新闻?”
“就算她是罪犯,我想您也无权逮捕她?”
“乘明早的飞机?您知道上校的第三任妻子住在洛桑巴尔米利,伯爵夫人和她会互相仇恨吗?”
梅格雷呷一口马丁尼洒。然后用眼睛找一张圆桌,好放酒杯。
“她过去是您的妻子,对吗?”
警长坐在一张巨大的皮椅上。记者手拿记录本,坐在他对面一张椅子边上。
“于是,她服了安眠药片。在跟我生活的时期,她就经常服用,尤其是喝酒……”
“对,先生……”
冯·默伦刚才跟他说的是什么?人人都可能杀人,只要有充足的理由。爱情……路易丝与别人结婚,过了将近三年的日子,又当了上校一年多的情妇,这有可能吗?而且,她不正是要离开上校,重回一个丈夫的怀抱吗?
“我一无所知。”
秘书帮他系好白金的衬衣袖口链扣。然后,玛·默伦面对警长坐下来,好象他允许自己休息一会似的。
“谁通知他们的?”
梅格雷点头同意。玛·默伦已经穿好了短衬裤、贴身背心和黑丝袜,正在周围找鞋拔,穿那双锃亮的皮鞋。
“充足的理由?”
但他回答:“不。昨晚上发生的事,我还知道一些,至少是一部分。我告诉您,就和路易丝告诉您一样。首先,我坚持向您肯定,她没有杀害大卫·瓦尔。头一条,她没有这种能力……”
“我揣测,他做过一些……不光彩的事吧?”
“您是说:我思考过了,我的回答是否定的。”
“尽管我们小心防范,新闻界还是知道了,这事儿你大概知道吧?……”
秘书给他挑选,看上去都差不多,可他还是认真地审视一番,然后拿起一条。
“您将去洛桑吗?”
“《法兰西晚报》第三张号外出来了。头一版就是篇大文章……下午四点,一些英国记者从伦敦赶来了。同时还有一个叫菲利浦的先生,类似律师或公证人的人物……”
“没有引渡证,是不能的。”
按靡师过去大概是拳击手,因为他的鼻子和耳朵塌瘪。他的小臂和手背上长满了黑茸茸的毛,沁出颗颗汗珠。
“就放在地下,随便什么地方……她遇到了一个意大利人,玛尔柯·巴尔米利伯爵,一见倾心。您认识巴尔米利吗?”
“我猜想她是第一嫌疑犯?”
“因此……”
“您让我怎么办?我向她提出离婚。而且,为了使玛尔柯不可能身无分地扔下她,我不仅给了她一定数目的钱,还给了她一份相当可以的年金。”
冯·默伦又微微地耸了耸肩。
“还没到时间、他等着办完离婚的手续……关于这一点,我还不了解是怎么办的……我不知道他们究竟到了什么程度,如果还没有在所有的文件上签名,那么缪利埃就有可能被看作大卫的遗孀……”
“我本该觉察到的……”冯·默伦低声说。说着,他推开站在摄影师旁边,准备拦住他的一个矮胖人,快步朝出口走去。
“那么,她看见他了?”
准是有人把事情告诉新闻界了。或是乔治五世宾馆的人,或是机场的人,也许奥利机场的一个警官是哪家报纸的内线?
“那么伯爵夫人没有嫌疑罗?”
他看看梅格雷。
“不过……”
“我们可以找个角落坐坐……”
“是的,当我到厄斯时,她己经走了。”
“对。”
“左边,走廊里……”
“他爱上了伯爵夫人?”
“就我所知,还没有。”
“在约瑟夫·冯·默伦房里?”
“要说得更简洁明确,我也不能。我并不断言这十分美好,但这是合乎人情的。记者们并不了解这一点,因此,我们每遇到一个女人,他们就说是一见钟情……冉!我的支票簿……”
“这让我高兴……”他说,没有作更多的解释,“我当着您的面穿衣,您不会讨厌我吧?我不能不这样,因为晚上我要设宴招待二十个人。淋浴的时间……”
“没有回答。甚至都不能肯定他是否听懂。这就是为什么我刚才问您,是否有某人把他按在浴池里的证据。直到半夜,凌晨一点,他还坚持着,因为他从下午五点钟才开始喝酒。将近凌晨两点时,他开始变得神志模糊。我好几次想,他洗澡时,可能出了事故。我从前劝他找个贴身仆人,但他觉得要受人支配就讨厌。出于同样的原因,他要求阿尔诺住在另一家饭店。我寻思这是不是他的某种羞怯。
“谁告诉您的?”
“不……”
“他们以什么为生?”
冯·默伦好象说:“以后呢?”又接着说,“她几乎到处都陪着我。我作了许多次旅行。她遇见了我的朋友。有些她早就认识。当然,一也有过一些阴云,甚至下过暴雨……但我相信她那时真诚地爱我,现在也保留了这种感情……她称我爸爸,我倒不觉得反感,既然我比她大了整整三十岁……”
“你告诉示我,大卫是被人杀害的,这我相信。但我肯定不是路易丝杀害他的。我决不认为她能做这种事。现在……”
这里,人们同样不愿对警察局的人开放。一走进大厅,梅格雷就认出了门房。他在机场与他通过电话。看见他,梅格雷想起这人在香榭里舍大街一家豪华饭店工作时,曾与自己打过多次交道。那时,他还没有穿一身长西装,端坐在存放钥匙的服务台后。他只不过是一个侍应生,但等顾客一招呼,就跑过去侍候。
“我以为我明白了。”
他走进浴室,里面传来水流声。按摩师把用具装在一个小箱子里,披上一件号衣,走了。走之前,也好奇地瞧一眼梅格雷。
此间的电话机大概特别灵敏,因为门房说话声几乎很低。
“玛·默伦先生让我向您表示歉意;他在做按摩的时候接见您。不过他差不多就要做完了。他让我告诉您,见到您本人,他非常高兴,因为他热切地关心您的一些调查……”
“我回答说这不可能。我试图了解详情,但是白费力气,于是找劝她去奥利机场,乘飞机来尼斯……
——奇怪的采访。是记者在发布消息。
“我刚才跟您说过的人来了……我让他上来?……明白了……”他对梅格雷说,“玛·默伦先生的秘书在五楼电梯门口等您,他领您去……”
“我有办法说服他。”
“就这些?”
“调查刚刚开始。”梅格雷谨慎地回答。
“这天下午,巴尔米利伯爵夫人确实在海岸?”
他并不耍花招,让人相信伯爵夫人在别处。
“我可以说,大卫是我的好朋友,老搭档。因为我们结识有三十多年了……等一等……不多不少,三十八年。好些生意,我们都是一人一半……听到他的死讯,我惊呆了,尤其他是这样死的……”
“可以进餐吗?”
“我不知道。”
“您是说巴尔米利伯爵夫人?”
“我干什么呢?我继续寻找他吗?”
回答更使拉普万特摸不着头脑。
冯·默伦诚实地迟疑了一下。
“巴尔米利靠妻子挣钱?”
“我没有您和您的同仁行动快。”
“您继续经常见她?”
“您向我提这个问题吗?那么多人,我们天天与之握手,他们以什么为生?我遇见她,正是她和他闹不和的时候、她感动了我。我想,这不是她过的生活,在玛尔柯这种男人手里,她很快就会衰弱、枯萎。正好我那时刚离婚,我便提出要她做我的妻子。”
他的手朝电话机伸过去。开始用英语通话。电话线那端的人提的问题,玛·默伦几乎都作了回答:是的……不是……我还不清楚……这点确凿无疑……梅格雷负责这事,他就在我面前……我肯定会上巴黎参加葬礼,尽管这很凑巧,因为我后天要去锡兰……喂!……您在乔治五世宾馆?……要是我获悉了什么消息,我就打电话给你……不,今晚我不在,夜里三点之前不会回……晚安……”
“去了洛桑。我知道。”——新闻界没有浪费时间。
好家伙!只要有胆子,人家大概会邀请他与雇员一道进餐的!
“电话间在哪?”
“是的,我知道……”
这次,梅格雷生气了。
“初级律师……”
“是的……他硬要亲自见到大长官……他们关起门谈了一个多钟头……他一出来,就被被包围、采访、拍照。他用伞打了一位摄影师一下,本想打碎他的摄影机……”
拉普万特的声音——
“您不相信……”
“就是这些,梅格雷。我送她去了洛桑。她习惯住在那里。这样做,倒不是让她躲开警察,而是让她免受记者和好奇者的围攻,避开将来准会出现的种种纠纷。
“从身体上说?”
秘书把梅格雷带进一个套间。它与乔治五世宾馆的套间十分相仿,同样的陈设,同样的布置,以致警长如果没有看见窗外的码头和游艇,真可能以为自己还在巴黎。
“有可能。”※棒槌学堂の精校E书※
利益?从瓦尔的死亡,巴尔米利能得到了什么好处?
“您知道她一直爱着玛尔柯?”
“唐纳德……”
“我喝您那种。”
门房远远地观察他们,皱了皱眉头。
“经常见他们两人……这让您觉得奇怪?”他对着镜子结蝴蝶结。脖子伸长,喉结突现出来,“正如应该预见到的,旧戏重演了。接着,大卫提出与缪利埃离婚。轮到他来扮演乐善好施的角色了……”
“我尽力而为,警长……照片上出现的人,我列了一份名单……只有两、三个需要查明身份了……”
“路易丝的父亲是个将军,母亲属于外省的小贵族。她生于摩洛哥。我想,她父亲那时驻守在那里。不过她的青年时期大部分是在南锡度过的。她希望独立生活,并最终获得父母的同意。他们把她送到巴黎,学艺术史,来,祝您健康……”
在他眼里,按摩师大概无足轻重,因此,他毫不顾及他的在场,继续说道:“当然,我知道您将发现路易丝的行踪。今天早上,是我接了她的电活。我劝她不要想方设法躲起来。您看,我那时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她不敢在电话里告诉我详情,再说,她处在那样一种状态……您认识她吗?”
“有人提到小伯爵夫人,瓦尔的情妇,说她也许是罪犯。而且有人宣布您在亲自追捕她。有个叫约翰·T·阿尔诺的人打电话给我……他显得非常愤慨……”
“给我刚到这边来……”
“不!”他几乎叫了起来,吓了门房一跳,“我什么也没有告诉您,因为我一无所知。如果您要把一些模棱两可的话,象您刚才说的那些,强加给我的嘴巴,那您就会得到我的消息的……”
在大厅里,有些人还穿着游泳服。在这时节,已经有人穿起了无尾常礼服。梅格雷前面,有一个大块头女人,几乎全裸,背上晒得通红,怀里抱着一只小狗,周身散发出浓烈的日光浴油膏的气味。
“我猜出您想的是什么。您也许有理。她想死,因为一死百了,但她又并不厌倦生活,不是吗?光有意图就足够了,它可以产生同样的效果……尽管她那时按了铃……您设身处地想想……对她来说,这一切象是一场恶梦,现实与非现实交混一起,难以辨别……
“这是个怪人。一个最奇怪、最讨人喜欢的女人……完了吗,波布?”
“可以。不过我以为这些桌子都被人预定下了。每晚都是如此。我在里面给你安排了一个座位……”
“我想,”记者说,“我能不能请您去酒吧厅喝一杯?”
这有点厚意相待的意思。果然,一个年轻人在走廊里等他。
“您那时爱她吗?”
“她会有时间定一定神……今天早上,她在医院打电话给我,断断续续,前言不搭后语,我就叫她碰上哪架飞机,就乘哪架飞机来见我……”
梅格雷沉默不话,因为他无话可说。电话线另一端,似乎拉普万特窘迫不安。
“两年半的妻子。我们仍是好朋友。我们有什么理由闹翻呢?乔治五世宾馆的护士想到把路易丝的几件衣服和手提包袋上救护车,这真是奇迹,不然,她就不能离开医院了……提包里没有什么钱,只有些小票子……在奥利机场,她不得不用支票来付汽车钱,这还不止一次……一句话。我让人在机场接她,我们一块在尼斯稍许吃了点东西。在那里,她把事情告诉了我……”
——他终于穿上了无尾常礼服。
“她们是与此事最有关系的人,不是?我不知道多萝西眼下在哪儿,但阿利丝大概在巴黎。缪利埃住在洛桑,会跳上的第一架飞机……够了,波布……谢谢……明天,同一时刻……不!我有约会……四点钟吧?”
电话里的空气沉闷,尤其因为梅格雷不习惯蓝色海岸这个地方,就更觉得准受。他走回酒吧厅喝完酒,发现露台上摆好了晚餐的桌子。
“您从未见过她?”
他没有把话说完。这是梅格雷一天内遇到的第二个亿万富翁。而且他和第一个一样一丝不挂。但他毫无尴尬之态。
由于没有得到回答,玛·默伦的脸色沉了下来了。
“一点不错。”
“为什么?”
“要是有人问我,我在体育餐厅……”他对秘书说,“如果这是纽约,我就认为她做了这种事。”
“正如您说的,是通过我。”他的眼睛里闪耀着一丝嘲弄的光芒,“这倒不是大卫把她从我手里抢走的。是玛尔柯。有一天,他回来了,瘦骨嶙峋,一文不名,开始在对面的行人道上过日子,象一条无家可归的狗……有一晚,她扑到我怀里,抽抽噎噎向我承认……”
“他同意了?”
“请进,警长,随便坐吧。”一个俯卧着的人对梅格雷说。他一身光溜溜的,象一条蛆虫。一个按摩师,穿着白长裤和贴身背心,露出大块二头肌,在给他做按摩,“我预计会有这种来访。但我认为大概只会派个警探来,谁知道您亲出马了……”
他料到老实的吕卡也奔波了一天,而且他也不会早早上床。
梅格雷经验丰富,知道躲避也无济于事。人家将要他说出他绝不会说的事情。
“我刚才跟您说过的吧?就是年轻的那个。他从巴黎打来的吗?
“我想您和巴黎还有接触吧?有些什么最新消息?”他说话自然,神态从容。
“拉普万特呢?”
“将近三年里,路易丝是我的妻子。和她在一起,我相当快乐……”
“可是他没有娶她?”
“有人从巴黎打电话告诉我们的。”
“不。”
“昨晚,他们两人在城里吃了饭,又一起去夜总会喝了一杯酒。我没问是哪家。不期遇见了玛尔柯。他带着一个大个子金发女郎,一个荷兰上流社会的女子……他们远远地打了个招呼。玛尔柯与他的舞伴跳舞。路易丝激动异常,与大卫回到乔治五世宾馆后,在电梯里对他说,她还想喝一瓶香槟酒。”
“记者们涌进了乔治五世宾馆。宾馆召来他们的人,把记者赶出门外……”
叫人吃惊的,是他神态的自然。如此自然,以致梅格雷记不起一生中遇到过同样的悄况。他来回地走着,忙着穿衣,人家也许会以为他是独自一人,在自言自语。
“还要两分钟,先生……”
“在这。他想跟您说话……”
冯·默伦皱了皱眉头,有点不快:“梅格雷,您这是第三或第四次说这个词了。因此,您要尽力理解。大卫是我这个年纪的人。路易丝是个漂亮的小妖精,好玩,甚至动人。再说,如果可以这么说,她也积累了经验,也就是说,她已经习惯一定的环境,一定的生活方式……”
“梅格雷,我以朋友的身份对您说。您要这样怀疑,那就大错特错了。首先,请允许我提个问题。是否肯定了有人把大卫的头按在浴池里?”
“不搀水的?”
冯·默伦望着他,无言以答。眼睛似乎在重复这一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