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有需要。总是随叫随到。”茄子小姐说。“让我想一想。我至少见过你一次。从前的工作。由我妈妈。或者是我姨妈。或者我奶奶负责。我见到你是在最近。有一次你跟好多老爷爷一起合影。你站在最后一排的最左边。那个地方有一个花坛。因为人太多。差点儿把你挤到花坛里了。嘻嘻。”
“你用什么方法唤醒快乐呢?”我像所有的记者一样穷追不舍。同时我自己也很好奇。“比方说。一种特殊的制剂?一瓶花粉?一个手势?或者一句神秘的咒语?”
按过门铃之后。我稍稍等了大约三分钟。茄子小姐打开了木门:“萧先生。请进。”
“很高兴认识你。”我有点紧张地按下了录音笔的录音键。“应该说。我们早就见过面了。从小到大。我至少拍过几十次合影照。你是不是次次都光临过?”
为了拍出一张满意的相片。茄子小姐可谓立下了大功。
好在她身轻如燕。快如闪电。一会儿来到了长江以南的庐山。一会儿又飞到了黄河以北的内蒙古。一会儿在城市。一会儿在乡村。
只有飞毛腿先生知道茄子小姐住在哪里。飞毛腿先生当过先生小姐城的邮递员、统计员、外卖送货员等。对先生小姐城的居民比我熟悉。
“来。先喝点水。”茄子小姐说。那只乳白色的瓷杯移到了我的面前。瓷杯里升腾起袅袅的雾气。把我的眼镜片蒙住了。
我走出茄子小姐的木屋。帮她关上木门(这个风风火火的家伙。外出时连门也忘了关。而且不怕我这个陌生人还留在这里)。
就算两个地方甚至几个地方同时有人喊:“茄——子!”茄子小姐也能一秒钟不差地同时赶到。就像她会分身术似的。
是飞毛腿先生带我来的。
“谢谢您的引见。我找到了我要找的东西。”我握住飞毛腿先生的手。友好地说。
这位就是茄子小姐……
“茄——子!”站成五排、每排人数不等、后排只能从人缝中勉强露出一个脸的人群。一起喊起来。传说中。就在这时。茄子小姐横空出世了。
“好。看着镜头。眼睛不要眨。让我们一起喊。一二三……”摄影师大声说。
您的意思是说。茄子小姐只是一个名字:茄子?或者只是一个单词?一句话?一声呼喊?或者是说出“茄子”二字时嘴角的上扬?
我感兴趣的是。茄子小姐到底有什么秘密武器。能让所有人一起快乐起来?
有一阵风从我的面前穿过。我闻到一股薄荷、野草莓和露珠的清香味儿。
噢。忘了对你说。茄子小姐是看不见的。她不是植物。不是菜。我的意思是。她不是生活中的茄子。她是——茄子小姐。
因为我什么也没看到。
“快乐在每个人的心里。”茄子小姐说。“只不过我们来把它们唤醒。就像唤醒熟睡的宝宝。我很喜欢我的工作。我认为世界上最快乐的事情莫过如此。”
我用纸巾擦亮镜片后。发现飞毛腿先生已不在屋子里了。
“太对了。我记得我喊过你的名字。”我有点受宠若惊。因为我不知道在我照相的时候。有一位看不见的美女。竟然在暗里地观察过我。尽管当时我实在很狼狈。“你能告诉我。为什么人们一喊你的名字。大家的嘴角就会扬起来。心里就会变得非常快乐吗?”
可我什么也没看到哇。既没有看到茄子。也没有看到辣椒。甚至连菜篮子也没有看到。
“他呀。他比我还忙好多。”茄子小姐说。感觉好像笑了笑(声音很细)。似乎用手指掠了掠滑到眉心的长发。“不管他。咱们说咱们的。”
没来由地。我忽然变得很开心。我知道。坐在透明圆形玻璃茶几对面的看不见的女孩。就是茄子小姐。
老实说。这个看不见的茄子小姐是摄影师的好帮手。不用付钱的好雇员。所有的摄影师都知道茄子小姐。喜欢茄子小姐。经常公开地约会她。
不。不仅仅是这些。茄子小姐是真有其人的。只是我们看不见她罢了。
以上这些。是我听飞毛腿先生介绍的。
这时。飞毛腿先生又赶来了。气喘吁吁的:“有收获吗?我不习惯跟她说话。就像对着空气自言自语。感觉怪怪的……”
我是第一次来到这里。茄子小姐的小木屋。
据我所知。茄子小姐忙得很。可以说哪里有集体合影。哪里就需要她。她像明星赶场子似的。一会儿跑到这儿。一会儿跟到那儿。
我当然不会撒谎说我看到了茄子小姐穿着一身睡衣或者一件蓝格子布裙。淡扫蛾眉。鼻子左侧有一粒小小的红痣。头发很长。眼睛很大。单眼皮。整个人透着一种阳光女孩的气息。不。我不会这样说。
“对不起。我听到呼叫了。”感觉中。茄子小姐站了起来。我又闻到那缕淡淡的清香味儿。我只好也跟着站起。“我们下次再聊好吗?很高兴跟你聊天。我得去工作了。在青藏铁路第八十九号工地。拜——”
您简直不知道她是怎么来的。只要那些合影的人一张嘴说:“茄——子!”茄子小姐马上赶来。一秒钟也不迟到。她从来没有迟到过。
在一个风和日丽的下午。我在飞毛腿先生的带领下。有幸采访了茄子小姐。(我的采访有录音可以作证。)
所有人只要一喊茄子小姐的名字:“茄——子!”快乐的更快乐了。不快乐的也变得快乐了。大家都笑呵呵的。就像见到老朋友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