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力警官瞥见笃子脸上有一抹来不及掩饰的狼狈神情,下一瞬间,她的脸上又回复严肃的表情。
“国道十八号线好象也一团乱。”
等等力警官佯装若无其事地从口袋里拿出三份报纸,之后还在高崎站买一个便当;而笃子只是静静地看着对面的等等力警官大快朵颐的样子。
“南原。”
“您不常旅行吗?”
笃子的眼中浮现一抹警戒的神情,接着说:
“其实我大部分时间都待在碓冰岭,所以,……对了,我去过凝岩浆,那应该算是最远的地方吧!”
“这样……会不会给你添麻烦?”
昭和三十三年底阿久津谦三惨遭横祸的时候,警方把它当成一般的车祸事件处理。尽管警方至今仍在追查那辆肇事的车子,但这并不是搜查一课的工作。直到昭和三十四年八月,笛小路泰久在轻井泽一处水池意外身亡的事件发生时,阿久津谦三离奇死亡的事件才又浮上台面。
“南原就在轻井泽的途中,我们就一起过去吧!”
“这位先生说是要去南原的南条城一郎先生的别墅。”
“嗯,那是学者们最喜欢的避暑胜地。”
“这些乘客大部分都要到轻井泽,如果我们不快一点,恐怕会叫不到计程车。”
“家里没有其他人吗?”
等等力警官和眼前这位老妇人无话不谈,老妇人并未察觉他是一名警察,但是等等力警官却对老妇人的事情知道得一清二楚。
“你要去轻井泽吗?”
“我要去樱泽,想不到这次台风的威力这么强……今天早上我和孙女通电话的时候,她告诉我昨天晚上她吓坏了。”
(鱼儿终于上钩了!)
“什么事?”
“怎么可能!我连在轻井泽拥有别墅的资格都没有,又怎么可能在南原有别墅呢?不知道你认不认识南原那边的南条诚一郎先生?”
“他和UNESCAl(联合国教育科学文化机构)有关吧?”
笛小路笃子方才的苦涩神情已经消失无踪,又回复原来的严肃表情,而且还不经意地观察眼前这名男子。
“听起来很不错哟!请问你也从事法律方面的工作吗?”
“啊!樱井先生、樱并先生。”
“是啊!我打算在南条先生的别墅休息两、三天,因为我的身体不太好。”
细心的等等力警官看出笃子的心思不在那本短歌杂志上。她不时地将拿着原子笔的手放在杂志上,两眼空洞无神,等等力警官知道她并没有在朗诵和歌,而是心底产生一股不安和恐惧。
“还有一个帮佣,不过也是个年轻女孩。”
虽然不知道樱井铁雄是否知道南条诚一郎的大名,不过他倒是对等等力警官更客气了。
等等力警官非常满足地吃完便当后,把便当盒往座椅下一放,再喝杯热茶,然后将视线投向车窗外。
“我打算在长野原叫计程车,如果方便,您就和我一起坐计程车好了。我坐到南原的人口,你也可以一直坐到轻井泽;从中轻井泽过去的话,会比从新轻井泽那边要来得近,您到了那一带也比较不会担心、害怕。”
“那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这样的话,你一定非常担心喽?”
“是的……啊!等一下!”
等等力警官一坐进计程车前座,不禁想起刚才看到笛小路笃子拿出来的箱根手工艺品——百宝盒。
“是的。”
“对不起,突然把你叫住……事实上,是这位先生要陪我回轻井泽,结果却叫不到计程车。”
樱井铁雄从车窗内探出头来,一看见笃子便立刻打开车门下车。
“怎么会呢?反正一个人坐车跟两个人坐车都一样。”
“我去帮你叫那个人。”
到达长野原时是一点三十五分,等等力警官和笛小路笃子走下简朴的月台,已经一点四十分了。
“是的。”
鱼儿上钩
她很少敞开心胸与人交谈,为什么这个男人会让她有这么大的转变呢?
当他们两人来到剪票口时,车站前的广场上停了一辆巴士,另外只剩一辆计程车在跟乘客交涉中。
“那我们该怎么办呢?”
“您最远曾经到过哪里?”
“是你认识的人吗?”
正当笃子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她看见一个男子正要坐进刚才仅剩的那辆计程车。
“那就打扰喽!我坐前座好了。对了,差一点忘了自我介绍,我叫等等力,请多多指教。”
如果真是这名男子,他刚才还和等等力警官、笃子在同一节车厢呢!
“事实上,我……不好意思,请问你要去轻井泽的什么地方?”
等等力警官挺起胸膛笑说。虽然不知道笃子是否相信他的话,不过等等力警官倒是以“护法使者”自居。
她把百宝盒收进购物袋,再从袋子里拿出一本小册子;等等力警官也将视线重新移回面前的报纸上。
“以前从草津到轻井泽有小电车通行,现在已经废除这条路线,所以长野原这个车站也是新建的。”
天赐良机
“你也一块儿上车吧!请问你要到轻井泽的什么地方?”
笃子发出惊讶的声音。
“你要去轻井泽的哪一带?”
一位正在看报的乘客站在她身边的铁柱旁。那位乘客不时地观察她的一举一动。
昭和三十五年八月十四日上午十点三十分左右,笛小路笃子在上野车站的上越线月台等候“草津温泉快车”,她原本就严肃的表情此刻愈发显得僵硬。明天是笛小路泰久的一周年忌日,笃子或许在想该如何替他举行法事吧!
当列车驶离大宫车站的时候,笛小路笃子从购物袋里取出一样东西,她一不留神,东西竟滚到等等力警官的脚边。
“这就叫‘阎王不在、小鬼当家’。”
她总是将自己封闭起来,不在人前表露情感;尤其后来必须依靠媳妇的接济时,她的心因受到屈辱而变得像冰块一般冷硬。
“这么说来,我去的地方还算蛮远的呢!”
“可是南条先生现在不是在瑞士吗?”
当等等力警官来到上野车站吵杂的月台时,一眼就见到这名老妇人。她穿着一身咖啡色系的无领洋装,腰间系一条纱带,手上拿一只黑色的购物袋,看起来七十岁左右,她就是笛小路笃子。
“所以我才改搭这班车,这条路线我还是头一回搭乘,总觉得有些不安。”
“你不是笛小路奶奶吗?快上车、快上车!”
等等力警官兴味盎然地看着这个百宝盒,过了一会儿,他微笑地将百宝盒递给笃子。笃子只是轻轻地点头致谢,没有说什么话。
不久,等等力警官突然想起一件事,起身从置物架取下一个黑色皮箱,从皮箱里拿出一本《轻井泽指南》的小册子。
“你在南原有别墅吗?”
轻井泽警局的近藤刑警到东京调查案情时,正好由等等力警官负责接待他,当时他们两人一起调查凤千代子的前夫们,以及最近可能成为她第五任丈夫——飞鸟忠熙的一切,那时候等等力警官就很想见笛小路泰久。
樱井铁雄的态度相当和善。
“哈哈!从长野原开出的巴士,就是从上州三原经凝岩浆到轻井泽。”
等等力警官终于明白笛小路笃子为什么会露出不安的神色。
笃子手上拿着一本由某位著名女歌手主编的短歌杂志,她是这本杂志的编辑成员之一,每个月她的咏草(日本和歌、排句等草稿)都会刊登在封面上。她专心地看着杂志,并从袋子里取出一枝原子笔,在自己认为不错的歌谣上做记号。
但是天不从人愿,巴士居然已经客满了。
笃子事后回想起来,恐怕也觉得十分不可思议。
“真不好意思……那么就照你的意思吧!”
正当他在翻阅这本小册子时,笃子开口说:
“没关系、没关系,我可以送你一程,上车吧!”
这时,“草津温泉快车”到站了,乘客开始上车,等等力警官立刻跟在笛小路笃子的身后上车,而且他还非常成功地坐在笃子对面的座位上。
等等力警官身高一百七十四公分,长得还算风度翩翩、相貌堂堂;尤其他近来将花白的头发往左分,俨然一副重量级人物的派头。
“夫人,到了这个地步,我们改搭巴士好吗?那辆好象是开往轻井泽车站的巴士……不管怎样,我都会送你回轻井泽。”
那是一个由八个火柴盒重叠而成的百宝盒,表面由白、黄、咖啡、深褐色和黑色的色板组合成几何图案;必须先拉开另一头的组合木片,再把这一头的组合木片推进去,然后以同样的方法再拉开、推进其他的组合木片,如此才能打开盒子,是个设计精巧的百宝盒。
等等力警官弯身捡起来一看,原来是箱根著名的手工艺品——百宝盒。
“嗯……我也要去轻井泽。”
南条城一郎对等等力警官来说,像是一张有力的身分证明似的。
车上的男子一听到有人叫自己的名字,不禁纳闷地从车窗探出头来;等等力警官一看到那名男子,随即露出笑容。
“原来如此。”
他们三人仿佛是百宝盒中的组合木片……在三个组合木片交互开启、关闭的过程中,里面究竟会露出什么样的东西来?
列车缓缓驶离上野车站的月台时,等等力警官仍然找不到机会跟这名老妇人攀谈。他若无其事地望着窗外的景色,不久便从宽松的开襟衬衫口袋里取出一份报纸,在眼前摊开来看。
“南原?听说是个好地方呢!那一带住着很多了不起的学者。”
笛小路笃子由继母带大,享受不到一丝亲情;嫁给笛小路泰为之后,又必须忍受丈夫花天酒地的个性,由于生不出子嗣,只好将妾室生的小孩接回家,当成亲生骨肉来抚养。
“对面那位妇人有事找你。”
“哎呀!这样不是太……”
等等力警官对“樱井”这个姓氏颇感兴趣。根据警方的调查,飞鸟忠熙的女婿就叫做樱井铁雄。
“我要去南原。”
“嗯,我真希望能早点赶回家,可是信越线已经不通了。”
“那么就麻烦你了,我去搭巴士。”
“我也是头一次搭这条路线去轻井泽。听说有巴士从长野原开往轻井泽不是吗?”
“请问有什么事吗?”
“对不起,请问……”
(这位老妇人到底在害怕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