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明和博雅在窄廊上相对而坐。
“我没有开你玩笑。我只是觉得很好玩。”
“你要逃吗?”晴明问。
红唇微微浮出笑容。
“可是,昨晚的笛声,博雅啊,原来竟是你吹的……”
“这是怎么回事?”兼家问。
“有道理。”
此时——
再渗进大地。
重叠后,音色比单独一人吹时更深邃。
此时晴明起身,走至雕像旁,扶起雕像,让雕像竖起。
“不是。”
“月亮实在太美,我就带着笛子出门了。”
众人来到山门正下方——发现吹笛人正站在中央柱子一旁。
以山门为中心,某种东西片刻不停地自天地间聚集而来。看样子是栖息在天地间的精灵,仿佛受笛声吸引,陆续前来。
“我已经没资格拥有这把笛子,所以来还笛子……”
博雅的声音微弱又沙哑,看似奄奄一息。
门上传来低沉声音。
此外,据传兼家还如此说:
这是自己吹的曲子。
信中写满了怨言,还责怪兼家大人是不是因患上恶疾才故意失约,真是位令人头痛的人——云云。
博雅内心发出赞叹。
“嗯。”
安倍晴明和博雅坐在窄廊,有一口没一口地喝着酒。
声音响起。
“我已经答应皇上要进宫,绝不能逃。”
“是吗?”
事情就这么决定了。
“就这么办吧。”
如此一来,就成了:兼家在前天夜里听到的笛声是博雅吹的,但昨夜听到的则是另一人吹的。
“可是,晴明啊,我总觉得比不过那童子。不过,我又想赢……”
难怪就算再怎么向他搭话,他也浑然不觉。
“我听到风声。”
他从怀中取出叶二,朝着大门高举起来。
“你为什么在那种地方吹笛呢?”
“明天,我会去……”
这不正是梅雨结束那天夜晚,自己在广隆寺山门下吹到将近天亮时的曲子吗?眼前这童子此刻吹的笛音,正是那时自己所吹的,无论曲调或音色,完全一模一样。
“这却又是为何……”
可是,似乎想得起来,又似乎想不起来。博雅焦躁了一会儿,霍地恍然大悟。
博雅垂头丧气,从窄廊上站起。
博雅慌忙追上。
“听说明天将发生很有趣的事,我也想听听,所以来了……”道满说。
天已放晴,明月当空。
“博雅,我们去看看吧。”
“我想起我必须去一个地方……”
“我负责将这尊雕像送回山门楼上。”
“你说的没错,博雅……”
然而,妖鬼不再回话。
晴明刚说毕,另一个声音立即响起。
“为什么?”
信中附有如上之和歌。
自那天起,已过了三天。
“太好了,博雅啊……”
“你只要保持原来的自己就好。事情就这么简单。”
“唔,大致猜到了。”
“唔,嗯。”
“那你打算怎么办?”
他在朱雀门前取出叶二,贴在唇上,已不知过了多久。
笛声宛如发自天界,此时此刻刚传至人间般,听起来不像现世所有。
博雅回头一看,原来是个披头散发、胡须蓬乱的老人——芦屋道满站在博雅眼前。
晴明说毕,一口喝干杯内的酒,搁下空酒杯。
原来如此。
这么说来,眼前这个童子是自己?
“不过,我总觉得有点怪,我应该高兴,还是不高兴呢?我完全糊涂了。”
博雅茫然地望着雕像。
“那东西,既是人,亦非人也。”
“蝉丸大人……”
新来的人影穿过山门。
此刻,他只想专心聆听笛声——思及此,博雅暗叫一声,察觉了一件事。
“是啊,晴明,你怎么知道这事?”
“与博雅比起,有过之无不及……”
不过,如果让他握住笛子,并将笛子送到他唇边,他便会吹笛。
即便如此,笛声仍不歇止。
“在我面前?”
“博雅,你要去哪里?”
而且身材矮小。
博雅的身体已经因笛音而溶化了。
几条人影又聚集过来。
“不说……”
晴明如此催促博雅时,笛声终于停止。
原来兼家昨晚再度前往女人住处。
博雅压低的声音中充满喜悦。
“什么!?”
晴明向博雅说。
终止那时——
这些精灵不发出任何声响,似乎只安静地侧耳聆听笛声。
“话说回来,昨晚真的很舒服……”博雅说。
他双眼凹陷,眼下出现眼圈,眼圈乌黑。
博雅微微摇头。
原来真相是如此。
“是吗……”
晴明和博雅躲在巨大的古樟树下。
“哦,在这儿!”
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为伊消得人憔悴;
博雅宛如追着渐渐西倾的朦胧月亮般,专心一意边吹笛边往西前行。
晴明开始述说。
“出门后,却又升起薄雾,蒙住了月亮,但还不至于难行,所以我就边吹笛边随意走着。”
“我一无所知。”
庭院响起声音。
叹声低沉轰然。
原来是朱雀门的妖鬼不知在何处出声。
道满看似很愉快。
只有博雅神色憔悴不堪地坐在其中。
博雅没有带任何扈从,单独一人悠哉走着。
这回,事情是由连续两晚都前往晴明宅邱的博雅亲口说给晴明听的。
“我现在的表情很难看吧?”
“那、那倒是……”
“阁下为何每晚都在此吹笛呢……”
兼家停车仔细聆听,发现笛声传自广隆寺山门方向。他内心其实很想前去观看,但总不能连续两晚都让女人脸上挂不住,因此只听了一会儿笛声,立即命牛车再度驶往女人住处。
对方开始吹笛了。
“走。”
——啊,真是无比美妙的音色。
次日,博雅必须和广隆寺山门那童子比赛吹笛。
“你是说:那人今晚也会吹笛吗?”
博雅一时词穷,哑口无言。
兼家带童子进宫见皇上,让童子站在庭院吹笛。
“博雅大人,您应该不会拒绝皇上的命令吧……”
“该怎么说呢……”
这声音很熟——是藤原兼家的声音。
那天晚上,兼家为了想采知吹笛人到底是谁,带着扈从躲在暗处,一直等待吹笛人的笛声响起。
“在这儿!在这儿!”
“比赛吹笛。让他和博雅比赛吹笛。”
“可是,不管是什么,他应该不是人类吧?”
兼家回到自己住处后,当天中午,女人遣人送来一封信。
博雅只是一心一意吹着叶二。
“唔……”
“对你来说,这可真是罕事。”
“结果,到了夜晚,乌云散开,月亮现身……”
博雅终于明白此刻听到的笛声,正是当晚自己吹的音色。
博雅全身僵硬,默不作声,几乎在同时,笛声滑溜地传来。
“哦,在这儿!”
他顺着二条大路往西前行——
“不、不用。”
“这主意很有趣。”
“道满大人……”
咕咚一声,地面躺着一具木雕像。
博雅也趁机低语。
“皇上下了如此命令,博雅大人,您认为呢……”
清凉殿——
“既然如此,妖鬼啊,你不用等到明天。你现在就当场打死我好了。”
哎呀,今晚竟然碰上风雅人士的笛声——
看来梅雨期总算结束了。
而且,童子身上只穿着一件粗衣,光着脚。那童子将笛子贴在唇上,闭着双眼,以无比柔和的表情吹着笛。
他将叶二贴在唇上,吹起。
“这笛声太美妙了,博雅……”
“我、我也要走。”
只能点头答应。
他仰望上空,喃喃自语着点头。
事后才明白,童子并非只是闭着双眼吹笛。原来童子无法睁眼——换句话说,他是目盲之人,甚至耳朵也听不见,加上连话都不会说——亦即,他似乎无法发出声音。
“怎么回事了?这不像平日的博雅大人呀。”
“事情是这样的。”
“那月亮很像刚出生的粉嫩婴儿……”
听兼家这样说,博雅想拒绝也拒绝不了。
每逢博雅的笛声响起,一粒粒细微水滴都像映着月光之外的亮光,看上去闪闪发光。
“算了,晴明……”
笛声响起的瞬间,本来在晴明环抱中全身僵硬的博雅,逐渐放松。
少年——童子本来没有资格站在此地。
“在这儿!”
“你真没出息,三品大人。我明天也会去听,所以现在还不能收回叶二。万一你明天吹得不像话,我会当场打死你,到时候再收回我的笛子。”
只是继续吹笛。
村上天皇听了笛声后,也震惊不已。
兼家半立坐姿,用膝盖往前挪动几步,挨近童子后,伸手碰了一下童子背部。
兼家如此说完便回去了。
“风声?什么风声?”
宫廷内到处都在议论兼家带回来的那名童子。
然而,风声并没有平息。
若与伊相见,郎君之病,终可以勿药而愈。
夜晚——而且是深夜。
“哦哦哦……”
你因为见不到想见的人,才患上相思病的吧。除非你实际与对方相见,否则将无药可救。
晴明描述了传遍宫中的风声后,再道:
“那么,妖鬼啊,你知道那东西到底是什么吗……”
“嗯。”
“那不是个年仅九、十岁的孩子吗?”
看来除了晴明和博雅,也有其他人躲在别处聆听笛声。
他们避开月光躲进树荫后,两人的身影便溶入黑暗,完全隐蔽不得见。
“怎么了?三品大人……”
美妙音色滑出。
兼家带童子回家后,问东问西,童子却始终不应声。
然而,笛声并未停止。
仔细一看,对方不是成人,而是个年仅九、十岁的童子。
空气中充满既非雨、又非雾的细微雨滴,四周仿佛发出淡银色亮光。月亮挂在天空,月光射在比针尖还细微的水滴上,看上去像发出朦胧亮光。
和歌大意如此。
众人向他搭话,但童子不应声。
“博雅,如果你不想被人发现,我们不如暂且先回去吧?至于这儿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兼家大人事后应该会主动说出……”
博雅不知是否过于兴奋,脸庞比平日稍红,只因站在树荫下,看不清他的脸色。
这天傍晚,连续下了约十天的雨终于歇止。
“听说兼家大人挨了女人骂。”
“可是,到底是谁在这种地方,在这种深夜时刻吹笛呢?”
兼家全神贯注倾听,最后听出笛声似乎传自广隆寺山门附近。
“笛丸,你吹吧。”兼家说。
“广隆寺山门楼上,以毘卢遮那佛为主,供奉诸菩萨、诸天神只,其中四尊是音声菩萨……一尊打鼓,一尊吹笙,一尊弹琵琶,另一尊吹笛,而吹笛的正是眼前这尊菩萨……”
博雅神情憔悴不堪。
“后来呢?”
“道满大人,您大概知道明天和我比赛的人,到底是什么东西吧?”
“啊,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晴明啊,原来这世上竟有这样的笛声。”
“我怎么说得出这种话?”
叶二是妖鬼送给博雅的笛子。
“三品大人,你说对了一半,但也说错了一半。”
“你叫什么名字?”
天皇一声令下,事情便如此决定了。
“所以我们得去确认一下呀,博雅……”
广隆寺山门高高耸立在眼前,山门黑影将星空画成两块。月亮悬在黑影上空,银光照亮一地。
山门附近有几条人影在晃动。
“你就高兴吧。难道你要到处向人辩解,其实昨晚那笛声是你吹的?”
“停了。”
晴明向天皇俯首致意。
“你知道此事?”
总之,兼家牵着那童子的手,将他带回宅邸。
聚集在清凉殿的众人均情不自禁发出叫声,但博雅已听而不闻。
“这是广隆寺山门的音声菩萨大人。”晴明说。
笛音起伏般地响起。
“博雅,因为听到这风声的人,都不好意思在你面前说。”
道满不出声地笑着。
“嗯。”
难得出言夸奖的晴明如此说。
“有人吹笛吹得比源博雅好,这种话,怎么可能在当事人面前说呢?”
太美了。
“那么,五天后,清凉殿见……”
饱含水分的潮湿袖子比之前沉重,但还未到湿淋淋的程度。
不久,传来惊呼。
“是个童子。”
“就在明天了,晴明……”
听到笛声时,博雅烦恼至方才的问题突然消失了。
“什么地方……”
“广隆寺山门前。所幸天刚黑,在另一人开始吹笛之前,应该赶得及……”
“哎呀!?”
酒杯若空了,一旁的蜜虫就伸出白皙手指,举起瓶子往空酒杯注酒。
“请问阁下贵姓大名?”
“有人……”
“什么地方怪,博雅?”
“如果这是事实,确实很奇怪……”
此时——
晴明走向自山门那方看不见的南方——从山门那方看过来,刚好被樟树遮住,形成死角。
“那么,我们先南下。先到四条或五条,之后再回去。”
“结果那女人假装已入寝,不让兼家大人进门。”
“或者,我们也出去,混在那群人之中?”
“知道。”
笛声在夜晚空气中和月光卿卿我我般地闪闪发光,如细线般延展,一忽儿摇晃,一忽儿膨胀。
虽然声音很低,却明显可以听出赞叹之情。
博雅描述完后,说:
等着等着,笛声果然响起。
“博雅大人,怎么了?”
“蝉丸大人,您听我说,我明天无法吹笛。”
“不过,昨晚那笛声确实非常美妙,简直不属于这世间所有。说到笛声,源博雅大人的笛声也相当美妙,但恐怕仍远不及昨晚我所闻……”
童子举起握着笛子的手,将笛子贴在唇上。
真的很美。
兼家前往博雅住处,向博雅说:
“一直下个不停的雨,到昨天傍晚不是停了吗?”
吹出的音色极为美妙。
“不,若论本领,此童子比博雅大人高出许多……”
两人低声交谈时,晴明突然“嘘”一声,伸出细长白皙的手指贴在博雅唇上。
事情是这样的。
“原来人也吹得出这种笛声……”
少年紧闭双眼,手握笛子。
本来看不到月亮在哪里,但上空有一处发出朦胧亮光,博雅才知晓月亮的位置。
“我知道,你明天将和那东西比赛吹笛吧?”
之后,声音就此消失。
道满说毕,当场一骨碌躺在朱雀门下,曲肱而枕,就地入睡。
结果,他又听到那笛声。
“兼家大人所说‘博雅大人也远不及’的笛声,原来是博雅本人吹的,看来连兼家大人也没听出是你的笛声。”
听到笛子音色时,众人均发出叹声。
人影进入山门。
“晴明啊,你是不是知道那小子到底是什么东西?你说,我能赢过他吗……”
“走。”
童子的笛音和博雅的笛音不分彼此地重叠一起。
听博雅如此说,妖鬼哈哈大笑。
最后,正如那天吹到将近天亮时,笛音逐渐变得低微,之后,终止。
幢幢人影中传出唤声。
“看来,晴明什么都没有告诉你?”
“你不要光说些莫名其妙的话。我本来就是我。无论发生什么事,我本来就是我啊……”
那音色,像在温柔地直接抚摩人心,而非传入耳内。
“唷,这不是博雅大人吗?您在这儿做什么?”
“等等,妖鬼啊,你等等……”
道满坐在清凉殿屋顶俯视下方。
“我生平第一次嫉妒别人的才能……”
“无论我怎么吹,笛子总是不响。笛子发不出声音,那倒不如不吹。”
博雅点头,举起自己的酒杯送至唇边。
博雅在山门前止步,单独一人吹笛,直至黎明。
“前天你不是也在这里吹笛了吗?”
不过,为了这一刻,兼家特地收童子为养子,并给他取名叫“笛丸”,特别封官位给他。
以藤原兼家为首,坐在四周的都是朝廷重臣。除了左右大臣,蝉丸和晴明亦在座。
兼家听了一阵子笛声,决定去见见笛声主人,于是离开暗处走至山门。
“昨晚,兼家大人照旧出门前往女人住处。事前,双方已交换和歌联络过了,兼家大人也在信中通知对方大约会在什么时刻抵达。之后,兼家大人兴致勃勃地出门……”
“就是说呀,晴明。至今为止,我从来没有和别人较量过笛艺。吹笛时,也从来没有想过胜败之事。可是,现在的我竟然在想这种事。而且,我大概会输给对方……”
“只能去参加比赛……”
往昔某天夜晚,博雅和朱雀门上的妖鬼对吹了一夜的笛子,两人分手时,交换了彼此的笛子。那时,妖鬼送给博雅的笛子正是这把叶二。
之后,晴明和博雅均默不作声。
“叶二,暂时仍交给三品大人保管吧……”
走着走着,不知不觉中来到广隆寺山门前。
“老实说,晴明……”
兼家上朝后,竟然如此说。
“去看看?去哪里?”
“原来你知道,你知道他是什么东西吧?那你快告诉我,我该怎么办?我到底该怎么办?”
“那就置之不理吧。三天后,风声自然会平息。”
“不行。我赢不过那小子。他的笛声是大自然的产物。就像天空和大地,树木和花草那类,是大自然的产物。他从上天获取音乐,再透过自己的身体放出来。我怎么可能胜得过?晴明,你救救我吧。告诉我,我到底该怎么办?我到底是怎么了?”
“什么!?”
“听说明天将举行比赛,我也想听听双方的笛声,便不请自来了……”
兼家觉得很有趣,到处说给别人听,眨眼间,风声便传遍整个宫中。
“事情好像变得很怪……”
想到此,博雅等不及轮到自己,就当场站起身。
翌日——
不管博雅再怎么呼唤,门上只盘踞着一团黑暗。
“我没听说这件事。怎么回事?兼家大人挨女人骂,和我吹笛到底有什么关系?”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搭了几次话,最后将手搁在童子肩膀时,童子才察觉有人众拢过来,于是停止吹笛。
“走吧。”
“噢……”
雾淡去后,出现极为清澈的夏天夜空,星子在夜空闪烁。或许,只有地面笼罩着细雾,而夏日星子其实就在细雾上头闪动着。
听村上天皇如此说,兼家答:
“总之,他不是一般人吧?我和他比赛,怎么可能赢得过……”
“喂,你在吗?妖鬼……”博雅叫道:“我来还你笛子。”
“可是,晴明啊,我没听到这风声。”
博雅陷入恍惚,陶醉在笛声中。
“我更想听。”
兼家听了一阵子笛声后,再前往女人住处,但抵达时,东方天空已开始泛白。
“难道不是你的眷属吗……”
对了,那天晚上和晴明一起在樟树下听到的笛声,不也正和此刻的完全相同吗?
“我是说,兼家大人昨晚听到的笛声,不是我吹的,晴明……”
博雅一脸精疲力尽,喃喃自语。
晴明正打算提醒博雅时……
梅雨在昨晚便结束,吹拂庭院草丛的风,出乎意料地干燥。三三两两的萤火虫在黑暗中翩翩飞舞。
两人只是入迷地听着笛声。
樟叶在两人头上徐徐发出沙沙声。
“博雅,这不是输赢问题。你明天只要专心吹笛就好了。事情就这么简单。其余的,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唔,嗯。”
“你有父母吗?”
“我希望会吹。我也想听听那笛声。”
“别急,别急,我从头慢慢说给你听……”
对方把兼家失约的理由归咎于疾病,且断言是相思病,还声明除非来见自己,否则别无他法。这封信的内容不但给对方留下后路,还保全了女方自己的面子,甚至有一种说不出的诙谐味道。
“又听到了,我又听到那笛声了。”
“请您指教一下,蝉丸大人,眼睛看不见的人,是不是可以看见常人看不见之物呢?耳朵听不见的人,是不是可以听见常人听不见的天籁呢?如果是,我真想挖出我的双眼。如果是,我真想割掉我的耳朵……”
“不,不,很好看。”
“西京有位女性是兼家大人往访的对象……”
博雅在月光中仰望朱雀门。
“这样比较好玩啊。因为我明天会去参观。”
那笛声毫无前兆地响起,宛如映满四周的月光突然震动起来那般。
这音色,他好像在哪里听过?
“然后呢?”
然而,童子一动不动。
晴明把博雅搂向自己,嘴唇靠近博雅耳边,低声细语:
源博雅在吹笛。
“听说,他在途中,就在女人住处附近,突然听到笛声……”
“你的表情很好。”
晴明将背靠在柱子上,正举起酒杯送至口中,听博雅如此说,酒杯停在唇边,开口问。
“唔,当然知道,当然知道……”
“昨晚,我一直待在这里和你在一起,没有出门前往广隆寺,也没有吹笛。”
“什么意思?”
“您既然知道,那就告诉我吧。那东西,到底是什么东西?”
“那您告诉我,那东西到底是什么……”
这时——
“博雅啊……”
“随意走着?莫非,你一直走到广隆寺山门……”
原来如此,原来是那时的事。
笛声如五彩蛇,往上空飞升。
“既然如此,那就传博雅进宫吹笛,让他们两人比试一下到底谁吹得好。”
肯定在哪里听过。
“你、你说什么?”兼家道。
“唔,这件事就不用我插手了……”
“太厉害了,晴明……”博雅压低声音说。
“怎样?去不去?”
博雅望向庭院,原来蝉丸站在那里。
“不告诉你。”
“这才是人类的表情。博雅大人,你现在的表情总算像个人类了。”
据说,当时兼家命扈从停车,聆听了好一阵子笛声。
天皇面前站着一名少年。
“晴明啊,我到底该怎么办……”
这么美的音色,我怎么可能赢得过——博雅暗忖。
“会吹吗?晴明……”博雅悄声问。
博雅站在窄廊,神色不安地说。
博雅说完,独自一人走出晴明宅邸。
晴明盘腿坐在窄廊,直起一条腿,和昨晚一样背倚柱子。
“兼家大人第一次听到笛声那晚,吹笛者是源博雅大人。当时,山门上这尊同是吹笛的音声菩萨受到感应,就开始吹起和博雅大人一模一样的笛音。”
“您不要开我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