营原以带有某种含意的表情望着妻子。
“你知道藏方隆一郎这个人吗?”
面川稍稍地叹了口气。侧脸上的倦怠感也罢,眼下叹的这口气也罢,好象都浸透着女人独自在都会里谋生的疲劳。看上去她是挺起胸膛过活的,可是与东京奋战得精疲力竭的女人的真面目蓦地就会闪现出来。
这是在本地区经常能看到的标致女子的共同表情。也许这在她们之间很时兴。
“如果说男女之间有过什么,只能是这个关系吧。”
“确实没有。美川先生的猫哨声听得可清楚啦。我还和隔壁的太太念叨过,他去世的那天晚上没听见猫哨声。”
菅原这话好象不是对妻子说的,而是说给自己听的。
菅原紧接着就追问道;
店员的语尾稍微有点凄楚。
“为什么女人要当美川先生的赞助者呢?”
“这么一想就顺理成章了。美川所找到的那个赞助者,是不是受到他的威胁来着呢?她晓得不论与美川结不结婚,她都注定要被敲骨吸髓,就把他干掉了,而造成自杀的假象。”
如果没有录相,刑警所能看到的就只有学习成绩汇演会了。
菅原的老搭当芹泽说:
“赞助者要是有无法拒绝的隐衷呢?”
这是相隔好久才享受到的一个假日。从早晨起,菅原就在欣赏存下来的录相。起先是一部转录的电影,他想看底下的纪录片。但是妻子忘记把节目写在盒带上了,所以想看的节目总也播不出来。
“不,没什么。”
“轰轰烈烈的大事业啊,那么,筹到了资金没有呢?”
“美川向赞助者逼婚,对方却不愿意。”
“你也真好事。”
店内的顾客稀稀拉拉的,几乎全都是外国人。他们多半是在阳台上等候着的那些爱犬的主人。
“美川先生曾说过,演员这一行太无聊,干不下去。”
这种情况远比没拆开猫食的包儿就自杀要不可理解。刚迎来人生转机的人,尚未打开装有资金的箱子就轻生,这等事难道可能吗?
说不定野鸭是在美川的饮料里放了安眠药,让他入睡的。野鸭将昏睡或意识朦胧的美川拖到屋顶平台上,把他推了下去。
“也有相反的情形。”
“美川先生确实没有喂猫吗?”
刑警只有深夜才能看电视。但是一拧开关,就统统是小姐儿和傻瓜女大学生通宵表演的黄色节目。
“美川的赞助者与其说是男人,更可能是女人吧。”
“可别告诉人是听我说的。”
她用替自己辩护的口气说。她也许不露痕迹地设起了预防线。
“可不是嘛。他从阳台上,象撒豆子似的撒下去。我们不是住一楼吗,又臭又吵,真是吃不消。”
不一会儿,在电视里看到过的一个留着披肩发,容貌俏丽的女子从门厅里走出来了。她穿着胸前镶有饰边的白罩衫和蓝色喇叭裤。
除了在东京都内拥有几十幢“藏大厦”,他在那下面还经营着饭店和运输业。电视上经常可以看到其广告宣传的画面。听说他是个大资本家,在北海道和东北有着广大土地。
街面多少带点异国情调,行人也装扮入时。潇洒的餐馆鳞次栉比,外国人象是在“自己的街”上似的踱着步。陈列在自选商店里的货色,质量也不同于菅原所居住的那个地区。奥迪、奔驰和BMW牌的轿车,随随便便停放在街角。
警察一开始就是带着自杀的先入之见到现场的,所以没有作为犯罪的案子来处理,假若仔细搜查美川的起居室,说不定还能发现接待的痕迹。验尸也只是走过场而已,甚至都没有解剖。倘若解剖了,也许还能检验出安眠药哩。
“我说的是:比作猪,可太损了。”
妻子露出惊愕的神色,却觉察出丈夫发现了什么线索。夫妻之间,这种情形已司空见惯。
“我有点害怕了。”
然而底下没有引起菅原兴味的场面。看完转录的节目后,菅原问妻子道:
“有这样的事吗?赞助者要是不愿意,就拒绝呗。”
广尾最近作为与六本木,西麻布并列的时髦区域崭露头角。菅原听说,一个年轻姑娘能住在这一带,正标志着她的身份。
“ken用食?”
芹泽这么说,朝他闭闭一只眼睛。
“相反的情形,指的是什么?”
“不过,周围要是有这么个女人,还不给大家知道了?”
“美川先生这么称呼他宠爱的野猫们。”
面川的公寓是用眼下流行的磨光花砖砌成的—座三层楼房。门厅跟前的墙上有一排按纽,标出了住户的房间号码。他按了一下被告知的那个按纽,通话机里便有个尖细嗓门答腔。报了姓名后,对方说:
但是另一方面,探子型的本领高强的刑事警察成了绊脚石,妨碍着有组织的近代化侦查工作。
所谓侠气,一言以蔽之,就是与其服从指挥官的命令,毋宁奉守自己正义的信念。但是现代的社会结构那么复杂,作案手法花样翻新,无法对付,所以从凭着个人的名人气质来捉拿罪犯,改变为有组织的科学侦查。据说刑事警察中名人越多,越形成一堵阻碍有组织的侦查工作的墙。
他还说,警察官的起点是使命感。正因为如此,才能挺身而出,去保护素昧平生的人们。假若警察官的浪漫主义精神是建立在使命感上的话,刑事警察是凭着一股侠气向前冲的。
在这里受尊重的是摈弃了怀疑“为什么”的精神、忠实地服从命令、扼杀个性、毫无抵触地将自己套到模子(组织)里的那种人。
她的话含有抗议的腔调。
“听说那些大妈当中有不少捧美川光弘的呢。”
“九点打烊以前不久来的。”
“那须警部不是说过吗:只有胸怀坦荡地活着,才叫真正地活着。”
“不觉得。他是出于习惯去买猫食的,随后才冒出了自杀的冲动。自杀的动机大概就是这样的吧。那些自杀未遂的人,差不多都回答说,当初连自己都不知道怎么起了寻死的念头。”
在这种矛盾当中,侠气顽强地残存下来。一方面为了有系统有组织的侦查工作而扼杀自己,另一方面心里还埋藏着从前那种侠气。
为了光在数字上提高破案率,只消将发生件数控制一下即可。把扒手,小偷小摸、少年犯等所谓“轻罪”的发生件数稍微操纵一下,破案率马上就上升。
面川蹙起了好看的眉头。和刑事警察面对画坐着,她做出—副有所戒备的样子。她似乎意识到了店里的男子们都若无其事地将视线投向自己。他们恐怕这样那样地揣测着,这两个怎么看也不相称的人究竟是什么关系。
“能够掌握赞助者的最牢靠的办法就是结婚吧。”
“啊,是这个藏方。”
夫妇的对话到此结束,菅原独自闷头儿思索着。共同生活了多年,妻子对丈夫的习惯了如指掌,所以并不抱怨什么。她既不是变得顺从了,或已经死了心。两个人的日常生活就是如此。
妻子慌忙要把它换掉。
他这还是头一次晓得妻子是美川的影迷。说起来,记得他曾凤闻,美川的影迷大多是上了岁数的女子。
在追悼节目中人们所描述的“美川的形象”似乎是野心勃勃的。一个朋友谈到了这样一件事:当美川在电视台的连续剧中光荣地当上了副角时,他曾问美川有什么感想。美川却回答说:
这是他的真实感受,而不是迎合面川而言。
美川连做梦也没料到野鸭会藏着獠牙。他连喂野猫都忘了,就去接待野鸭。
“这下子他就更不会自杀了。”
菅原的疑惑至此告了个段落。关于死因,并未出现格外令人怀疑的情况,尤其是相继发生的案件使他忙得不可开交,所以没有空闲去鼓捣已经作为自杀处理掉的事件。
“嗬,演员这一行太无聊,干不下去?那么,他另外还有什么想干的吗?”
“是呀。是他自杀身亡的追悼节目。我是他的影迷所以给录下来了。”
“比作猪,可太损了。”
“连面川真帆都不知道的事,我怎么可能知道呢。”
“不,是前面那句话。你不是说,夹在金钱和婚姻之间如何如何吗?”
菅原心里还是有疙瘩,他说:
其实面川不曾给他留下强烈的印象,他并不关心她,连名字也没记住。可是面川听了他的话,情绪好象略微好一点了。
“她先生去世后会怎样呢?”
“听说最近野猫的口味也高了,越来越多的野猫,对猫食连睬都不睬。”
“唔,这就很难说了。他是一家老字号旅馆老板的大少爷,好象游荡成性,兴许打那时候起就在意想不到的地方给人恨上了。”
“假若快要和藏方的遗孀结婚了,那应该是他活得最有意思的时期。何况他对事业还野心勃勃。快要和藏方的遗孀结婚的时候自杀,让人不能理解。”
他认为她们唱的歌算不上是音乐,而是噪音。这些小忸儿表演的是只有小学的文艺汇演会水平或者更加逊色的歌或戏剧、舞蹈,收视率却很高;面对这样的现实,对日本人的眼睛耳朵的鉴赏力产生怀疑的,决不只是面川一个人们巳究竟是电视在愚弄大众,还是大众并不指望在电视中看到比学习成绩汇演会强一些的东西呢?恐怕两方面的原因都有。
荧光屏上由美川的特写镜头换成几个男女的座谈会场面。与美川有过交情的人们聚在一起,追悼故人,缅怀往事。其中的一个年轻女子在谈着。她容貌俏丽,看来也是个演局。
他居住的地区归代代木警察署管,该署的菅原也相信那是自杀。但是一件小事忽然引起了他的疑窦。
“听他说是好象找到了赞助者。”
“没关系,我差不多每天都在休息。”
“美川先生本人没有养猫吗?”
菅原探听到了上述情况,回到署里。他是去侦查另一个案件的,却打听出了未曾预料到的情报。这事一直挂在他心上。
“美川先生常在我们这里买猫食。”
“是呀。美川要是抓生了赞助者的什么短处,那么赞助者就是想拒绝也拒绝不了吧。”
“可是美川先生说是一回去就喂。”
“等一等。这个人不是美川光弘吗?”
“美川这个人仿佛不是那种感情脆弱的人。象他这种类型的人,为了实现野心,似乎连跟猪结婚也在所不辞。”
“这个女人是谁?”
妻子象是觉得发冷似的瑟缩起身子。她做出这种姿势时,就证明她对丈夫的话起了共鸣。
营原牺牲了假日的录相欣赏,前去拜访面川真帆。他向面川所在的那个制片厂提出想和面川见面,厂方痛痛快快地将面川的住址告诉了他。她并不是个很出名的演员,所以厂方大溉也不去罗里罗嗦地予以干涉。
“那时他有没有显得不正常呢?比方说,阴沉沉的,令人联想到自杀,或是说了些跟平常不一样的话。”
“你刚才说什么来着?”
“我也讨厌小妞儿。一听见她们尖声唱歌,脊梁就冷得打颤。”
在面川的引导下。沿着来路折回一段,走进了地铁车站附近的一座咖啡店。墙壁是玻璃做的,店前有个欧洲式阳台。长卷毛狗和马耳他狗老老实实地被拴在那儿。
“你嘛,既年轻又漂亮,将来有的是机会。说实在的,我也是你的影迷哩,在电视里看到过好几次哪。”
“野猫咪俱乐部?”
“面川真帆怎么啦?”
“他说,回去后马上就喂野猫咪俱乐部。”
菅原抽冷子打断了两个人的对话,问道。那两个人满脸惊骇之色,他便说明了自己的身份,并且更详细地问了问方才的会话内容。
“面——川——真——帆。”
老搭当芹泽说;
“是这么说过。也就是说,咱们是怀有根深蒂固的使命感的人。”
净说什么“破案率世界第一”的大话,不妨认为其中是象这样搀了不少水分的。
“甩了?”
面川住在涩谷区广尾一丁目的公寓里。它坐落在国营铁道惠比寿车站与地铁日比谷线广尾车站之间,从明治大街拐进去,走不多远就到了。
与其背着署长做这种徒劳无益的事,还不如去追偷自行车的呢。不论是抓住凶恶的犯人,还是小偷扒手,同样算作一件。假若发生一件就破案一件,那么破案率即达百分之百了。
“美川先生难道是这么脆弱的人吗?从我探听到的情况来看,他好象是很大胆而充满野心的人哩。”
“你心里有数吗?”
一霎时,面川的身子好象颤动了。
芹泽极其干脆地说:
“是真的吗?现在那些小姐儿红得发紫,我们这些成年人都没有出头的机会了。我觉得那些小丫头不会老是那么飞扬跋扈吧。如今,不论走到日本的什么地方,小娃娃的外行表演也比大人的戏剧,舞蹈,唱歌吃香。照这样下去,电视就成了小学的学习成绩汇演会啦。电视观众没那么愚蠢。那些家伙早晚会遭到报复。象蟋蟀似的跳跳蹦蹦,可是兔子尾巴长不了。”
听到“跳下去了”这句话他才知道那就是从他们所管辖的那个区域的公寓大楼跳下去自杀的美川。
然而失去了侠气的侦查工作,与其说是侦查,不如说是一个刻板的作业班。在这里吃得开的不是嫉恶如仇的心理或与社会罪恶进行战斗的使命感,而是以效率为核心的合理主义。
然而他并不曾立即怀疑美川是被人谋杀的。以往也有过不少自杀者,事先丝毫也没露出使人预料到会自杀的苗头。他们做出一副甚至比平案间还要快活的样子,却突然自寻短见,致使周围的人目瞪口呆。
“什么样的事业呢?”
菅原两眼瞪着虚空。
“你知不知道有什么女人和美川先生有特殊的关系?”
“说起来,美川先生去世的当天晚上,打烊以前他慌慌张张地跑到店里,买了些猫食。他说存货已经没有了。”
菅原将上半身略微向前探了探。
“游手好闲的阔太太。我也想取得这么个身份。”
但是美川连这样的“反常征候”也没有。
“可不是嘛。在这种情况下,美川在结婚前就自杀了,赞助者想必是大大松了一口气。”
难道打定主意要自杀的人,会去给野猫买食品吗?而且抢在打烊之前买回来的猫食,他却并没拿来喂猫,就象是手忙脚乱似的从公寓的屋顶平台上跳下去了。这一点使他感到有些不对头,引起了悬念。
“有的是吧。不过,仅仅有点关系,是不会起杀害他的念头的。因为有这种关系的人,一般都想得通,认为横竖是玩一玩罢了。”
“美川先生去世的前一天,也就是五月二十六日,他是大约几点钟来买猫食的呢?”
“和一个富有的女性赞助者结婚,是能稳妥地拿到资金的最可靠的办法。”
能当上齿轮倒也罢了,要是突然把你撤掉,侦查班子也丝毫不受影响,有你没你都一样的话,就无从萌发使命感了。
“十分可能。假若是个死了丈夫、继承了遗产的富孀,不论她怎样支配遗产,别人也不能吹毛求疵。”
但是连这些都来不及看完,所以录相带越积越多,净录重了。录相带积压得太多,及至想看某个节目,有时就是找不到。
毫无疑问,美川所找到的那个赞助者,对他来说好比是一只野鸭。他牢牢抓住了肥胖的野鸭的弱点,舔着嘴唇,准备拔毛吃肉,连骨头都嘬干净。
菅原却阻拦了她,并问道:
面川仿佛好容易觉察到了菅原的真实想法。
平素间,被接连不断的案件追赶得没有从从容容看电视的闲暇。他用奖金买了一部录相机,把想看的节目录下来,每逢假日就集中起来看。
“哎呀,吓了我一跳,别净教人吃惊了。”
“那么,藏方夫人结婚后,还与美川先生发生不正当的关系喽。”
但是,由于疏忽大意,野鸭反而把他杀了。五月二十六日晚上,美川在自选商店买了猫食回来时,野鸭已在等候他了。
“野猫咪俱乐部啊。”
这里潜存着侠气。他们有这样—种自豪:
妻子的语尾略含不满情绪,菅原假装不曾理会,接着问道:
探子型刑事的那套本事是在小屋子里培养出来的,它形成了日本刑事警察的基础。它已经应付不了当前那种范围既广、速度也加快了的作案情况,所以就由有组织,有系统的现代化侦查取而代之。
菅原明知道自己所做的事是与提高破案率毫不相干的。去给已经作为自杀处理的事翻案,对破案率是没有好处的。
“你不觉得他的自杀对赞助者来说未免太合适了吗?”
“倒不限于大妈,比较上了年纪的女性好象挺多的。”
“藏方的遗孀曾经做过美川先生的赞助者吗?”
象是司仪的一个男人问道:
随着社会构造的变化,摩托化、大众传播媒介的发达,社会的信息化,作案手法越来越巧妙高超;针对这个局面,有组织的科学侦查成了主流。但另一方面,刑警的个性与能力统统作为齿轮和螺丝钉嵌在组织里,不允许任意活动。
他再一次前往美川的住处,并央求管理员放他进了美川的套房。里面未经整理。据说是在附近的自选市场买的那包猫食,原封不动地留在那里。
“没听说过。也不知道他找到了个什么样的赞助者。”
“这我倒没问他。”
他把这种不对头的感觉闷在心里,加上了盖子,过了几个月,由于一件偶然的事它又苏醒了。
他为了侦查另一个案件而在管辖区转悠的时候,偶然在当地的一家自选市场听见一位女顾客和店员在谈论美川的事。
美川光弘从公寓大楼上坠下而死的事件,作为“自杀”处理了。
面川边说边觉得碍事似的把头发往上撩撩。她的侧脸上好象有着疲于都会生活的倦怠感。
他打了个电话,面川要他到她家去。她所指定的日期刚巧赶上他休息的日子。
可又有什么办法呢?芹泽尽管这么说,但听菅原介绍情况后,却比他还起劲了。
“可是,特地去买来的猫食,他却连包都没拆开,你不觉得奇怪吗?”
“男人的锦轿子?这么说来,美川先生已经决定和藏方的遗孀结婚了吗?”
“听说有不少女人捧美川先生。捧他的游手好闲的阔太太,不是很有可能为他的事业投资吗?”
“听你说是个女性赞助者,我倒是想起了一个女人,可能就是她。”
“是吗?可是多奇怪,那天晚上美川先生似乎没有喂猫。”
“是有这样的事。据说使人感到,日本的影迷俱乐部整个儿迁走了。我倒是没去过。”
“刚听说他自杀的消息时,我也觉得难以相信。但是,除非是给谋害了,就只能认为是自杀的了,刑警先生,你该不至于怀疑美川先生是遇害的吧?”
“你觉得怎么样?假定美川先生是遇害的,关于可能对他记仇的人,你心里有没有谱?”
看来她曾预料美川会和藏方的遗孀结婚。
“就是这么同事!”
“好象听说过这个名字。”
刑事警察近代化的结果,消灭了宗派主义和功名之争,大大提高了有组织的侦查工作的效果。
“他是不是被藏方的遗孀甩了呢?”
每个人所担任的工作愈益琐碎而微不足道了。分派给自己的任务在整个侦查工作中究竞含有何等意义,有用与否,自己处于侦查班子的哪个部位,关于这一切,一无所知。
不过,也有为了减轻恐惧而先服镇静剂或安眠药,然后断然跳楼或撞车自杀的。所以即使证明死者服用了药物,依然不能马上怀疑他是被谋杀的。
初次见面,菅原在寒喧时,顺便表示了歉意:
“说两个人之间有过什么关系,指的也就是男女关系吗?”
“除了小鸟和金鱼,我们这座公寓禁止养任何动物。而且美川先生常常出门,恐怕也没法养。”
由于菅原提出要看追悼美川光弘的节目,妻子惊讶地看了看他。但她并未询问什么,却陪着丈夫看录相。
及至将刑警的工作干脆看作纯粹是打杂而已,有些侦查员就必然会在有组织地来破案时暗中偷懒。有组织地来破案的过程中,就会出现这样一种侦查员,活象那光是吆喝挺欢、却一点也不肯卖力气的抬神舆者。
“准是没来得及喂就跳下去了。一旦起了自杀的念头,就顾不得去喂猫了呗。”
菅原问妻子道:
不管怎样,菅原决定查一下美川生前曾跟哪些人来往,好找到能够做他的赞助者的人。这不是成立侦查总部后,专门从事某个案件的侦查工作。他是为了解决个人那种不对头的感觉而暗自进行侦查的。
“对美川来说,这是个重要的野鸭,所以予以保密。野鸭那方面呢,当然也隐瞒着。”
“吹猫哨的时间,也就是美川先生喂猫的时间,是固定的吗?”
年轻女子的发言就到此为止,旁的友人随即开口了。
“继承遗产后,她大概还是小心谨慎的,直到社会上关注此事的那股余热冷下来。美川先生差一点就能乘上男人的锦轿子了,不过,在这个节骨眼儿上,死得多窝囊呀。”
他们想起了侦查麻药贩子凶杀案之际,侦查一科的首领那须警部所说的话。
而今的警视厅侦查一科设在一间大屋子里,约占新改装的办公楼第六层东南角的一半。但是小屋制的传统与精神暗中依然存在。
菅原所要做的正好与这样的破案率至上主义背道而驰。
“他没说具体地想干什么,只说是迟早要干出一番轰轰烈烈的大事业,让世人大吃一惊。”
“这个人有东京的大厦王之称。几年前去世了。”
“要是署长知道了你自带干粮分神去破别的案子,恐怕要狠狠地申斥你一顿。”
菅原把质问的矛头转向了店员:
“我说:也有只想要钱,却不愿意结婚的情况。假若赞助者是个厉害的老太婆……这又怎么啦?”
“时间多半很迟,大都在十点以后。总是在我们快睡觉的时候召了一群猫来,扰得四邻不安。”
菅原看了追悼美川光弘的特别节目的录相后,意识到内心深处那种不对头的感觉又蓦地抬头了。
“可是也有只想要钱、却不愿意结婚的情况。假若赞助者是个厉害的老太婆,他被夹在金钱和婚姻之间,会不会是想不通的结果自杀的呢?”
不愧是刑警多年的老伴儿,她察觉出了丈夫这种表情的含意。
他开始感到焦躁了,这时荧光屏上映出了一张面熟的脸。
“他仿佛想搞一番事业。据他说是为了筹措资金才当演员的。”
他这是要为一桩已经解决了的自杀事件翻案,另一方而还得从事份内的破案工作,所以只好忙里偷闲,并利用假日,自己带上干粮去侦查。
“这位藏方隆一郎的遗孀,和美川先生似乎要好来着。”
“我认为那是婚前的事。因为我觉得藏方夫人不至于那么蠢,坐上了那么大的锦轿子,竟去冒失去它的危险。”
“我是给你打过电话的代代木署的菅原。在你休息的日子来打扰,很对不起。”
营原冷不防嚷道:
“你,该不至于吧。”
“美川先生死后,就没有野猫了。因为他净喂野猫,它们都聚到公寓的院子里来,给居民添了不少麻烦。”
“我的目标一向是当第一名。第二名以下就跟渣滓一样。”
“上了年岁的女影迷似乎热情得厉害。我曾听说过,要是演员到海外去公演,她们就成群结队地追去。”
“一点也没有那样的迹象。那位先生总是说些俏皮话逗我们笑。那天晚上猫食脱销了,我就给了他现成的狗食。他说:这才叫真正的犬(兼)用食呢。又说,连ken用食都没了,所以才来买的。不过,他这是最后一次来我们店里了。”
“哎呀,这也不对。”
“他每次喂猫都吹哨子召集野猫。公寓里的人们管那叫作猫哨。那天没听见猫哨的声音。”
刚好出纳台很空闲,所以顾客和店员就这么聊着。起初菅原不曾理会到他们议论的是美川光弘。
“你怎么知道?”
倘非如此,象螺丝钉这样有没有都无所谓、作为组织中的一个棋子儿来参加侦查工作,简直无聊得干不下去。
“你听说过美川光弘想干一番事业的事吗?”
“这就下来。”
“这是我的推测。临结婚的时候给甩了,所以灰心了吧。”
“无法拒绝的隐衷?”
“这是我的推测,假若美川先生有个赞助者的话,我估计是个女的。”
落座后,菅原这才递给面川名片,并说明来意。
“赞助者是谁呀?”
“不,我就看这个。”
“换个录相带吧。”
说是演员这一行太无聊,干不下去的人,难道会刚找到赞助者就自杀吗?
“你不认为美川的赞助者就是这么个大妈吗?”
“叫作面川真帆的女演员。大家经常议论她和美川光弘相好。”
“决不告诉人。我不会做那种给协助我的人添麻烦的事。”
“喂,刚才那个年轻女子是谁?”
由于憋了一肚子气,菅原是真心实意地表示赞同的。他们找到了“共同的敌人”,于是气味相投了。面川真帆对他不再戒备了。她把小妞儿和通宵表演的傻瓜女大学生极力贬低了一通,随后观察着菅原的脸色说:
象这样一个野心家,弄到了个赞助者,正要飞黄腾达之际,是不可能自杀的。菅原忽然想到一件事,便把脸掉向妻子。
“……我没这么说。我只是说,似乎要好来着。不过,凭着女人的直觉,我认为他们两个人之间肯定有过什么关系。如果是藏方遗孀的话,可是个了不起的赞助者哩。要是能够和她结婚,演员这一行就太无聊,简直干不下去了。”
美川不曾把下午九点打烊之前冲到自选市场买来的猫食撒给野猫们,却自杀了。然而据说他曾告诉人,回去后马上喂给野猫咪俱乐部。
那须警部所说的那种形成警察本质的使命感,在作业班里一丁点儿也找不到。这个组织的目的在于提高破案率,以便维护警察的威信,结果却损害了构成基本质的使命感,这是自相矛盾的。
“我们不是凭级别,而是凭本事抓犯人的。”
“是个女的?”
“即问我美川先生的赞助人可能是谁,我心里可没有谱。”
“怎么,你不知道呀!”
面川仿佛把受冷落的积愤一口气发泄出来般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