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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鬼的抉择 作者:弗·福赛斯 英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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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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扬感到好像是冰冷刺骨的水喷在自己的肠子上。特工部门中的那些硬汉子谁也无法与这个人相比。他抑制着自己的感情。

再过三个星期,她将离开这个地方,平安到达伦敦。他也将离去,从情报局辞职,与世界上他所推一爱着的人到别处去开始新的生活;她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爱过的人,也是他将始终爱着的人。

那艘汽艇在舷梯下面停了下来,舷梯离狭小的船舱上方有26英尺。

油轮由于自身的体积和吃水深度而成了一艘“臃肿不堪的船只”。它已将航速减到10节,正按照通过甚高频无线电话从威克向它发来的指令航行。在它的四周,各个无法看到的控制中心都将它在分辨率很高的雷达上显示了出来,雷达上配备的都是熟练的领航人员。这些控制中心装有计算机控制的辅助系统,能够快速消化有关气候、潮流和航船密度的信息。

船上的舷梯位于船体的中部。大轮船上的舷梯是很沉重的,要将它从栏杆处往下放到海面,或将它提升到与栏杆齐平的位置,都需要有一台电机来带动钢缆。而在“弗雷亚”号上,即使是满载的时候,栏杆比海面要高出30英尺,要跳上船是根本不可能的。而舷梯是完全提升了起来的。

在莫斯科,这时是午夜时分。亚当·芒罗已拿定主意从使馆的外交招待会上步行回家。他是由经济参赞开车把他送到这儿来的,因此,他自己的汽车停在库图佐夫斯基大街附近他的公寓旁。

扬默默地点了点头。“是的。他们是四个星期以前来的。已经作了大量的宣传报道。”

其余的七个人都离开了港口,沉着冷静地沿着海岸巡游,消失在代尔赫伦岛和北贝弗兰群岛之中,并跨越边界而进入了荷兰境内。在那儿,他们顶风把船停了下来等候着,他们的钓鱼竿可以看得见的。在下面船舱里,安德鲁·德雷克俯身坐在一架大功率的无线电收讯机上方,调谐到马斯河口控制中心站的波长,并收听那些出入欧罗港和鹿特丹的船只连续不断的呼叫声。

伦德奎斯特正越过他的肩头在观望。他的目光转到屏幕的下面。

外面甲板上寒风凛冽,但那儿空无一人。在驾驶台双层玻璃窗户的后面,船长索尔·拉森和他的两名高级船员与舵手、电报员和另外两个只穿件衬衣的人站在一起。那儿既温暖又安全,船上的技术装备是无可匹敌的,四处洋溢着一种置身于保护之中的气氛;他们向前凝视着长达40英尺的巨浪,巨浪在从西南方向刮来的10级飓风的推动下,掀了起来,以至于超出“弗雷亚”号的左舷高度,它在空中滞留了一会儿之后,然后就砸下来,一团漩涡般的白色泡沫遮掩了巨大的甲板及其无数的管道和阀门。当波浪崩裂的时候,惟有最前面的艄楼是清晰可辨的,就像那是另一个实体。当泡沫偃旗息鼓似地从排水孔中消退时,“弗雷亚”号浑身颤抖了起来,它巨大的船体又埋入了又一个滚滚而来的滔天巨浪之中。在这些人下面100英尺的地方,9万匹轴马力的发动机把满载100万吨原油的油轮又向鹿特丹推进了几码远。信天翁在岬角的上空盘旋,滑翔;而隔着有机玻璃怎么也听不到湮没无闻的鸟叫声。一位服务员端上了咖啡。

他已经获悉,报纸和电视台租用了直升飞机,以在“弗雷亚”号最后几海里航程和它的停泊过程中自始至终都作摄影报道。

“先生们,”他说道,“我们必须批准目前这样拟定的条约。戴维,通知莫斯科,我们和他们一样也同意这些条款,并建议我们的谈判人员再次在卡斯尔唐会晤以拟定可供签字的正式条约文本。在会谈进行期间,我们将允许运送粮食的轮船装货,并准备就绪以便在签字的当天起航。就这样。”

“午夜到早晨8点钟。晚上10点钟熄灯,午夜换班,早晨8点钟下班。在值夜班的过程中,我们在牢区巡查三次,由各楼的值日官陪同。”

汽艇前高耸着一个船舱,舱顶遮板向前伸出,遮住了船首部分,占全长的三分之一。一个升降口通到下面一个狭窄的休息室,里面备有四个铺位、一间狭小的厕所和一具露营用的轻便煤气灶。后舱壁以后的部分无遮无拦,任凭风吹雨淋,而在甲板下面就安放着功率很大的发动机,能够使汽艇穿越波涛汹涌的北海开赴渔场,并返回原地。

“你看到什么啦?”伦德奎斯特对着一个棒状送话器问道。

汤姆·凯勒站起身来,走到那位海员手指着的雷达显示屏跟前。上面有十几个尖峰信号,有些是静止不动的,有些是移动的,但这些信号都远离“弗雷亚”号。有一个微小的尖峰信号看来像是正从东南方向逼近。

“根据那首歌的歌词,以往常有夜莺歌唱的。亲爱的,时间看来很短促,四个星期以后的今天。当我们到了伦敦以后,我将陪你去看伯克利广场。”

到3月30日的凌晨为止,“弗雷亚”号已驶离位于苏格兰北部的奥克尼群岛和设得兰群岛之间的海峡。油轮已掉头朝南向北海挺进。当“弗雷亚”号刚进入北海拥挤的航道时,它就先与设在威克的岸基区域航行管理官员取得了联系,向他们报到。威克位于苏格兰北端的凯思内斯海岸线上。

那儿还有许多别的照片,使那位心宽体胖的扬有好几秒钟时间闭上了眼睛。陌生而又像回魂尸一般的人影在照片之间游移着;一个个衣衫槛楼,胡须刮得精光,骷髅似的面庞无精打采地盯着照相机镜头。他们蟋缩着身子,他们在拖着脚步走路,他们用破布碎片裹着他们皱缩的双脚以抵御北极刺骨的寒气。他们头上留着短发,皮肤满是皱纹,不像人的样子。他们是隶属科雷马综合体的苦役营中的一些常住者,科雷马位于遥远的西伯利亚的东端,勘察加半岛以北,人们从北极圈的地下深处开采着黄金。

“然后还有你的姨子和三个可爱的小外甥女。哦,对了,我们知道有关圣诞节礼物的事。她们是怎么称呼你的?卢多舅舅是吗?多么好听。告诉我,你究竟有没有见过像这样的地方?”

“先生,”他喊道,“有一艘汽艇在驶过来。”

“亚当,告诉我吧,我有没有背叛我自己的人民——俄国的人民呢?”

“最好会办成,”他说,“如果那不行的话,我将亲自担保,你的全家将在科雷马开始一种新的服刑方式,这种方式将使那儿实施的‘特级’服刑方式看起来就像是在凯姆平斯基旅馆的套间中度蜜月一般。”

威廉·马修斯总统把他的手搁在他身前鼓鼓囊囊的文件夹上,协议草案是在卡斯尔唐会谈中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逼出来的。

在收到马克西姆·鲁丁的私人函件之后,马修斯总统曾向戴维·劳伦斯说道:“既然这已超出了单纯的限制军备协议的范围,我认为,我们必须称它为一项条约。既然看来条约肯定要在都柏林签字,毫无疑问,历史将会称它是都柏林条约。”

芒罗阅读了电文,并微笑了起来。他在几秒钟之内便把电文记住了,并把纸头径直投入一台碎纸器,它把那张薄纸扯得粉碎。他向那位职员表示了谢意便离去了,心中感到洋洋自得。巴里·弗恩代尔已通知他,随着美苏条约即将签字,“夜莺”可在4月16日至23日的一周中从库斯坦察附近的罗马尼亚海岸出境,并将受到审慎而又非常热情的欢迎。至于具体的接头方式,尚有进一步的细节问题有待确定,他受命去与“夜莺”磋商,并确认她表示认可和同意。

拉森船长与高级船员们告别之后便离开了驾驶台,走下一层楼面来到“D”甲板上。他的套间就在这儿,位于右舷的尽头。宽敞而又设备完善的接待舱有四扇窗户,可以向前遥望油轮的纵长,还有两扇窗户面朝着右舷外面。

濒临北海的一小片海滩静悄悄的;当他们在夜幕的掩护下把装备运到渔艇的底舱中时,港湾中几乎空无一人。那天是星期六,尽管有一个人牵着他的狗在沿着码头散步时注意到了他们在干活,但他把这件事抛到了脑后。出海钓鱼的人合伙为一次周末钓鱼活动而准备一些货品是常事,尽管时令尚早了一点,而且天气仍然很冷。

“那么,他已经知道他是在为谁干活了。那意味着,他知道得太多了。”

马修斯总统知道,在今年11月的总统选举中,他将不会被提名为候选人。不过,如果他能在卸任之后,使和平哪怕是保持五年的时间,而使70年代负担沉重的军备竞赛能暂停下来,他将济身于美国的伟大总统之列。在1983年的这个春天,他所需要的正是这个协议,而不是别的任何东西。

两天后,3月14日,星期一,亚当·芒罗驱车驶离英国大使馆商务处的院子,向右急转弯上了库图佐夫斯基大街向市中心驶去。他的目的地是大使馆本部的主楼,政务参赞曾在那儿会见过他。电话中曾提到要澄清有关伦敦贸易代表团即将来访的枝节问题,而电话肯定是要被克格勃窃听的。事实上,那意味着在密码室中有一份密件在等着他。

3月27日,星期天,米罗斯拉夫·卡明斯基与他们告别,驾着那辆运货车回到了布鲁塞尔。他的任务是把布鲁塞尔的那套公寓上上下下、里里外外都打扫干净,并丢下那幢房子而驾着运房车奔赴荷兰围海新辟低地中一个预先约好的地点。他将把汽车留在那儿,把汽车的点火钥匙藏在一个商量好的地方,然后从荷兰湾乘轮渡返回哈里奇和伦敦。他已把路线背得滚瓜烂熟,并相信自己能够干好这个计划中他的一份差事。

那位枪手举起他的武器,眯着眼睛瞄准凯勒。“我将给你3秒钟的时间,”他对伦德奎斯特说道,“然后我马上把你那位同事的脑袋打掉。”

“你目前是在值夜班吗?”

他也可以猜出,SSD对于每一个背井离乡来到西方的人都存有厚厚的档案材料,而那就是他的问题。早在30年以前,扬才是一个年方18岁的小伙子,曾参加建筑工人在东柏林的骚动,那次骚动继而成为东德的一场起义。他是幸运的。尽管他曾在一次扫荡中被俄国警察和他们东德的助手抓住了,但他并没有被关押起来。然而,他可以回忆起拘留所的那种味道和管制他们的那些人的特征。30年之后,他在3月22日这一天遇到的来客就具有这种相同的特征。

炸药已经装进10只纤维板箱,冲锋枪已用毛巾裹好而塞进了帆布背包中。阿扎玛特·克里姆把塞在棉花团里的雷管放在一只从不离身的雪茄烟盒中。当天色变黑的时候,这些货物已像接力一般地搬到一辆铁篷运货车里;它是这一伙人使用的一辆旧车,牌号是在比利时注册的。他们于是动身前往布兰肯堡。

过了两分钟,他们就走了。他们把照片也随身带走了,没有留下任何证据。那没有关系,扬做梦也能够看得一清二楚。

在椭圆形办公室中,与斯坦尼斯拉夫·波克尔威斯基和中央情报局的罗伯特·本森一起聚集在总统办公桌前面的,还有国务卿。国防部长和财政部长。在落地长窗的外面,一阵刺骨的寒风掠过了玫瑰花园。雪已消融,但3月1日的天气是阴冷而又令人讨厌的。

“那么,我将把时间定在4月18日星期一的晚上。那样将让你在康斯坦察待上几天以便熟悉一下周围的情况。你必须租一辆汽车,或者是借一辆汽车,还要搞到一支很亮的手电筒。好了,瓦伦蒂娜,我亲爱的,详细情况是这样的,不要忘了,因为不允许有任何差错。

“没有,”他用下结论的声调说道,“你没有背叛。那些头目几乎是背叛了人民,要是你没有干那些你以前所干的事情,维希纳耶夫和你的叔叔也许已发动了战争。在那场战争中,俄国将会被摧毁,还有美国的大部分,我的国家和西欧。你没有背叛你祖国的人民。”

太阳在多尼戈尔的山岩上闪着微光。对于站在驾驶台上的人们来说,那在东方的地平线是一条淡淡的光带,他们的有利条件是站在80英尺的高处。阳光照亮了来自基利贝格兹的渔民的小渔船,渔船在西侧的水面上朝外海漂流,去捕捉鲭鱼、鲱鱼和牙鳕。太阳也照亮了“弗雷亚”号的庞大船体,它像一大块移动的陆地,从南面驶过了漂亮的渔船和船上缓缓上下摆动着的渔网。

“我将在伦敦见你,我亲爱的。”他对她说道,并穿过树林离去了。他私下里明白,当事情真相大白,“夜莺”不是阿纳托利·克里沃伊,而是一个女人,是他的未婚妻时,他将不得不辞职,并受到奈杰尔·欧文爵士咄咄逼人的怒斥。不过,到那个时候,即使是情报局对此要采取什么措施也已为时太晚了。

“也许是一艘渔艇,为在日出前一定要赶到渔场做好准备工作。”凯勒说道。

扬闭口不答。他开始对来客想在劫持飞机的犯人身上打什么主意感到害怕。他们是从东方来的,劫持飞机犯也是从那儿逃出来的。绝不可能是给他们送生日的礼物来。

3月26日,安德鲁·德雷克在布鲁塞尔郊区的公寓中,直起身子放下了他在厨房餐桌上所干的活计,声称他已准备就绪。

“不,”他喃喃说道,“请不要打电话。你们想干什么呢?”

“不是,但他的家眷在东德。他已被说服按我们的吩咐办事。库库希金报告说,对方将不会与警方联系,他被吓得够呛。”

路德维格·扬带着愈加恐惧的神情凝视着两位坐在椅子中的人。他的单身汉公寓布置得井井有条,坐落在西柏林的韦丁工人住宅区。那两个人具有他很久以前曾经见过的那种人的特征,他但愿自己决不要再见到这种人。

“星期一,4月4日。”扬说道。

那天傍晚在他房间中的另一个人始终默不作声。扬决不会知道他是一个名叫库库希金的苏联上校,是代表克格勃的“湿事务”部门到场的。

“那很简单,”那位恐怖分子毫不犹豫地说道,“我们并不希望伤害你们;但如果你们没有不折不扣地按我们的要求办,我们将毫不犹豫地采取必要的行动以使你们俯首听命。”

“库库希金上校即将在4月3日或4日晚上进入特格尔监狱去干这件事。”就在那同一个星期天上午,瓦西里·佩特罗夫在克里姆林宫里对马克西姆·鲁丁说道,“那儿有一个老资格的狱吏将会让他进去,把他带到关押米什金和拉扎雷夫的牢房里,在事情办完之后,让他从职工出入的门口走出监狱。”

“8天,”鲁丁咕哝道,“他最好要把事情办妥。”

自从他从伦敦飞抵这儿接受这项新的差使以来已大约有10个月了。在那段时间里,他已获得了数十年来间谍工作中最显赫的战果,“操纵”着西方惟一能在克里姆林宫的中心进行活动的间谍。他将由于违犯训练规程以及没有告诉他们她究竟是谁而受到他们的训斥,但他们无法贬低他所获得的情报的价值。

“那个结论看来像是必不可免的。”戴维·劳伦斯说道。

他是乘喷气式专机来的,现在飞机就停在郊外的斯希丹机场。四位秘书整天围着他忙得团团转;他将在4月1日傍晚为索尔·拉森和高级船员们举行招待会,秘书们在为前来参加招待会的斯堪的纳维亚和荷兰的要员、来自世界各地的石油和海运界的豪商和几十位新闻记者作好准备工作。

“那么以后呢?”伦德奎斯特问道。

“它正在靠得很近。”他说道。

扬受命要从一位正在休假的同事的柜子里取出所需的制服和通行证。在4月4日(星期一)凌晨2点钟,他应该下楼来到底层,在临街的职工入口处把那个俄国人带进去。他将陪他到顶层楼,并把他藏在工作人员休息室,他应该复制一把开那个房间门的钥匙。他将把顶层楼上值夜班的官员打发走,在他离开的过程中接替他当看守。当那个人不在时,他将允许那位俄国人进入连通单人四室的那条走廊,借给他开那两个牢房的万能钥匙。当那位俄国人“拜访”了米什金和拉扎雷夫之后,事情的程序要反过来。那位俄国人将再次躲起来,直到那位值班官员回到他的岗位上为止。然后,扬将陪同那位俄国人回到职工入口处并让他出去。

时钟敲响了午夜的时分,他在接待舱中宽阔的桌子旁坐定下来,摊开航道图便开始仔细琢磨起来。

管事已给索尔·拉森端来了一盘鸡肉和色拉,他拾起盘子上的餐巾,带着渴望的神情望着饮料柜中的威士忌酒瓶,但他只是从咖啡渗滤壶中倒了一杯咖啡便感到心满意足了。在用餐以后,他拿定主意要加个夜班,以便从头至尾对早晨移泊的航道图作最后的检查。那将是棘手的,他想熟悉那条航道以及认识一下两位丹麦引水员;他俩将在7点半钟从阿姆斯特丹的斯希普霍尔机场乘直升飞机到这儿来,并把油轮接过手去。在此之前,他知道,还有10个人将从岸上乘汽艇前来,他们将在7点钟到达,这些人称为索具装配工,是停泊作业所额外需要的帮手。

“是的,我可以探访他们,在我巡查的时候。但只能在夜里。在白天值班时,那条走廊中有三个看守。如果我想探访他们的话,总是有一两个人陪着我,只有在值夜班的时候去检查他们。”

“再看一下那些照片,扬。在你想拦阻我们之前,好好看一下。”

“我的朋友将在4月3日(星期天)的傍晚6点钟回到这儿来,”那位东德人说道,“如你愿意的话,不要由警方的接待班子守在这儿,那将不会有任何好处。我们俩都有使用假名的外交通行证。我们将矢口否认所说过的每一句话,很自由自在地就可以走开。只要把制服和通行证为他准备好就行了。”

在船长室后面朝船尾的方向是他的卧室,套间中包括一个洗澡间。卧室中也有两扇窗户,都朝着右舷。除了船长室中有一扇窗户之外,其余的都是密闭的,那扇窗户也关闭着,但通过拧松螺栓,窗户是可以用手打开的。

“记住了,亚当,伯克利广场在什么地方?”

“它看上去像是马上要靠在船边。”凯勒说道。

“不,值白班。”

哈里·温纳斯特鲁姆老人如愿以偿了。

苏联航运公司的商船队中的大部分船只,连同苏联已经租用的许多其他的船只,已应美方的邀请驶向北美洲的东海岸装运粮食。在莫斯科,首次出现了有关农村集市发生肉类过剩现象的传闻,表明即令在禁止屠宰牲口的国营和集体农庄上,屠宰牲口的事也正在发生。最后一点储备口粮和饲料粮即将消耗殆尽。

“很好,”那个东德人说道,“你要办成这件事。”

大厅中的天花板装饰着瑰丽的绘画,是文森特·沃尔德埃在1778年的作品;当爱尔兰的历届总统在天花板下宣誓就职时,这位清洁工并没有在场;再过12天,在圣帕特里克麾下早已作古的骑士们纹丝不动的传令旗下,两个超级大国将签订都柏林条约,届时,他也将不会在场的。40年来,他只是为他们把大厅打扫干净。

扬凝视着对面那个还没有开口说话的人的双眼。那个人的眼睛就像科雷马劳改营一样惨淡无光。

“也许,总有一天,这种发疯的局面会结束的。也许,有朝一日你能够回来。听我说,我亲爱的,我们不能再久留了,那样太冒险了。最后还有一点,我需要你的私人电话号码。不,我知道,我们一致同意我决不打电话。但在你平安到达西方之前,我将不会再次见到你。如果万一可能会变更计划,或者变更日期的话,我也许不得不作为紧急事情与你联系。如果我那样做的话,我将假装成一个叫格雷戈尔的朋友,向你解释我不能赴宴的原因。一旦发生那样的事,立即离开,到库图佐夫斯基大街尽头的莫贾斯基旅馆的停车场上与我见面。”

3月29日早晨,旭日东升;在爱尔兰以西20海里的洋面上,晨曦映照出了“弗雷亚”号油轮的庞大身影。油轮正朝着北偏东北方向穿过西经11度的海域,所取的航道是要避开外赫布里底群岛。

下午,“弗雷亚”号将抛锚停机,在此同时,这一行人将乘坐大型高级轿车朝上游方向行驶25英里,返回鹿特丹的市区中心出席一次在傍晚举行的招待会。在此之前将举行一次记者招待会,温纳斯特鲁姆将在招待会上把索尔·拉森介绍给来自世界各国的记者。

“把聚光灯对着他们,”伦德奎斯特命令道,“我马上来看一下。”

“你是谁?”那个水手大声喊道,“说出你的身份。”

在致马修斯总统的私人函件中,马克西姆·鲁丁表示遗憾,他本人由于健康的原因将不能代表苏联在条约上签字,除非签字仪式是在莫斯科举行;因此,他提议由外交部长们于4月10日在都柏林正式签字。

克里姆和他的伙伴把汽艇从奥斯坦德沿着比利时的海岸北上驶抵布兰肯堡。当它停泊在游艇的港湾中时,它并不惹人注目。在春天,大批身强力壮的远海钓鱼者总是驾着他们备有钓鱼用具的船只来到海岸边。那位美国人愿意在船上宿夜并维修保养发动机。克里姆返回布鲁塞尔,发现安德鲁·德雷克已把厨房中的那张桌子当一张工作台用,全神贯注地在做他自己的准备工作。

“在他们未表明自己的身份之前,不要放下舷梯。”伦德奎斯特从驾驶台上吩咐道。

“另一个文件中的秘密贸易议定书,”财政部长说道,“要求我们以成本价格供应5500万吨各种粮食,将近30亿美元价值的石油、计算机和消费品工业技术,而且要支付相当多的补助金。美国所承担的全部费用几乎可达30亿美元。另一方面,大幅度地裁减军备应使我们能够挤出那么多的钱,通过紧缩国防开支就能够腾出更多的钱来。”

每只铁篙连同其尾部的悬绳被甩到12英尺的高处,都落在栏杆上,并牢牢地钩住了。汽艇在向前移动,两个人都离开舱顶而悬在绳子上,脚踝都浸到了海水里。然后,他们分别开始节节往上攀登,而且攀得很快,全然不顾背上用皮带束住的卡宾枪。过了两秒钟,汽艇驶到被灯光照亮的海面上,开始顺着“弗雷亚”号的船侧朝舷梯驶去。

他将欣然离开莫斯科,摆脱它的秘密状态、它那始终是偷偷摸摸的方式以及那令人麻木的单调乏味的生活。10天之内,美国人将获得他们的裁减军备条约,克里姆林宫将得到粮食和技术,情报局将得到来自唐宁街和白宫的感谢。再过一个星期,他将得到他的未婚妻,而她将得到自由。他耸起肩膀,更深地缩进了他那件带皮领子的厚呢大衣,继续迈步跨过桥去。

“那船上不可能是帮助停靠码头的人员。”伦德奎斯特说道,“他们要到7点钟才来呢。”

“也许他们睡不着觉,想来早一些。”凯勒说道。

“别着急。”伦德奎斯特吩咐道。他向那位惟一开口的枪手用英语问道:“你们想干什么?”

“我是索尔位森船长,‘弗雷亚’号的主人。”他慢条斯理地说道,“你们究竟是谁?”

那个隐姓埋名的德国人想了一会儿。

“如果苏联烙守他们所做出的许诺。”国防部长急忙说道。

在海面上,那艘汽艇肯定是看到了“弗雷亚”号的巨大船体。油轮在艏楼和船尾上方都悬挂着锚泊的信号灯。此外,甲板上的探照灯亮着,上层建筑被睡舱中的灯光点缀得像是一棵圣诞树。那艘汽艇并没有改变航向离去,却开始兜着圈子朝“弗雷亚”号的船尾驶来。

“在伦敦。那儿很漂亮,就像你一样漂亮。广场上有许多树。”

3月3日,阿扎玛特·克里姆和他的美国籍乌克兰伙伴拍板成交,那样就使他们搞到了一艘坚固而又有强大推力的汽艇。这种汽艇受到北海沿岸英国和欧洲大陆热衷于海上钓鱼的人的喜爱,船壳是钢制的,40英尺长,坚固耐用,而且是使用过的。汽艇是在比利时注册的。他们是在奥斯坦德附近找到的。

“命令你的水手放下舷梯!”一个人用英语说道。两位高级船员用怀疑的目光凝视着他们。这是不可能的。

“送到这些……地方……判无期徒刑的犯人都是国家最凶恶的敌人,扬先生。而我这儿的同事可以担保,你家中的所有成员都可以被判处这样的无期徒刑。是的,甚至你亲爱的老母亲,只要打一次电话就行。好了,告诉我你是不是想让他打那个电话?”

从密闭的窗户外面向前,上层建筑的正面部分悬在甲板的上方;在朝右舷的方向,窗户面对着10英尺长的舷梯平台,平台那边就是右舷栏杆,栏杆外面就是大海。五架钢梯从最低层的“A”甲板穿过五层楼面直通他头顶上方的桥楼翼台。每架舷梯都连通一层钢制的平台。所有这些楼梯和平台都是露天的,任凭风吹雨淋,但它们是很少使用的,因为船内的楼梯井有暖气,是很温暖的。

在说话的那个人肯定是德国人,他对此没有丝毫的疑问。他所不知道的是,这个人的名字是舒尔茨少校,来自东德秘密警察部门,即令人可怕的国家安全署,人们只知道是SSD。他决不会知道那个人的名字,但也可以猜出他干的是什么行当。

芒罗走进密码室,那位译码员看到了他。他们退入一个连通的小房间中,那位职员是个办事一丝不苟、有条不紊的人,戴一副双光眼镜。他在小房间中用从他腰带上取下的一个钥匙打开了另一台译码器的锁。他把伦敦发来的电文放进译码器中,机器立即打印出了译文。当芒罗走开的时候,译码员毫不在意,移开了他凝视的目光。

当他看到“弗雷亚”号时,渔民们从他身后使劲拉着系号角的短绳,一阵微弱的号角声打破了黎明时的沉寂。在“弗雷亚”号的驾驶台上,索尔·拉森向他的助手点点头。转瞬之间,“弗雷亚”发出公牛般的吼叫声作为对基利贝格兹船队的回答。

“那不行。”扬轻声说道,心里完全意识到那也许是会办成的。

“弗雷亚”号在它的处女航程中已是第三次跨越赤道了。3月7日,它驶进莫三鼻吉海峡,朝南偏西南方向奔赴好望角。它仍然在沿着100英寻的航道行驶,它的龙骨离下面的洋底有600英尺的距离;这是一条使它朝海的方向偏离商船航道的线路。自从驶离阿曼海湾以来,它还没有见过陆地,但在3月7日下午,它通过了位于莫三鼻吉海峡北部的科摩罗群岛。船员们利用风平浪静这个机会走向右舷,到长长的前甲板或登上“C”甲板到没有屏障的游泳池旁的休息室中闲逛,遥望大科摩罗岛。海岛的山坡上长着茂密的树林,山峰隐藏的云雾之中,山侧的矮树丛在燃烧,缭绕的烟雾在碧绿的水面上飘荡。夜幕降临之前,天空中已是彤云密布,风暴即将来临。前面是好望角波涛汹涌的海面、开赴欧洲最后一段向北的航程和欢迎的仪式。

那种像是魂不附体的嗓音发回到了驾驶台。“不过,先生……”

“那儿将有一个会讲俄语的人和两个海军陆战队队员。说‘夜莺在伯克利广场歌唱’这句话以证明你自己的身份。你记住了那句话了吗?”

走到塞拉菲莫夫桥的中央,他停下脚步凝视着桥下的莫斯科河。在他的右侧,他可以看到大使馆拉毛粉饰的乳白色门面被灯光照得通亮;在他的左侧,克里姆林宫暗红色的围墙隐约耸现在他的上方,在围墙的上方是大沙皇宫的顶层和圆形的屋顶。

“伦德奎斯特先生,”拉森一本正经地说道,“按这些人的吩咐办。”他向那位头目转过身去问道,“你们究竟想拿‘弗雷亚’号干什么?”

“要是他们这样做的话,那么,我们只得相信他们会这样的,”劳伦斯辩驳道,“根据你自己的专家计算,他们至少在五年时间内还不能在整个欧洲成功地发动一场常规战争,或是战术性的核战争。”

克里斯蒂·奥伯思待在渔船狭小的操舵室中,他和他的兄弟拥有这艘“伯纳德特”号渔船。他眨了几下眼睛,放下他的一杯可可,从操舱室跨了三步走到栏杆处。他的船离那艘驶过的油轮最近。

“我将办这件事。”他轻声说道。

劳伦斯已与爱尔兰共和国政府作了磋商,他们几乎掩饰不了内心的喜悦,欣然同意为签字仪式做东道主,美国的戴维·劳伦斯和苏联的德米特里·赖可夫将于4月10日在都柏林城堡的圣帕特里克大厦中签字。

从操舵室通向船内楼梯中的门打开了,索尔·拉森走到了驾驶台上。他用凝视的目光看到了他的三位船员把手放在头部后面,也看到了七位身穿黑衣的恐怖分子。当他向刚才提问的那个人转过身去时,他的双眼就像一座裂开的冰山那样显得碧蓝而又友好。

在荷兰湾沙滩尽头的现代化马斯控制中心大楼,一批经过挑选的显要人物和新闻记者将作为他的宾客登上大楼的屋顶楼面。六艘拖轮和推船将把“弗雷亚”号从河口送进卡兰德运河,随后从那儿进入贝尔运河,最终使它移泊在欧罗港中心区由克林特·布莱克兴建的新炼油厂旁边;这时,他们将从马斯河口的北岸观看巨轮行驶这最后几海里的路程,而防风的屏障将挡住强劲的春风吹到来宾的身上。

“在30小时以内,西德政府将从一所西柏林的监狱中释放出我们的两位朋友,并用飞机把他们送到安全的地方。如果他们不这样做的话,我将炸死你,炸死你的船员,炸毁你的油轮,让100万吨原油流遍整个北海。”

“我现在可以看到它了,”那位居高临下的水手说道,“那看上去像一艘渔艇。”

有四个人蹲伏在船舱里。舵手在轮舵旁默不作声地仰首凝视着位于他上方的那个水手。

“究竟是怎么……”水手问道。

那位水手的声音传回到了驾驶台。“什么也看不到,先生。”

“库库希金也会把他灭口的,恰好在他走出门口的时候。不会留下蛛丝马迹的。”佩特罗夫说道。

那个水手耸了耸肩膀便按下了楼梯口一小块面板上的按钮。电动机发出了嗡嗡声,舷梯慢慢地降到了海面。两分钟之后,其余四个都穿着黑色衣服的人押着那个水手退回到通向上层建筑的甲板上去,而第五个人则把汽艇拴牢了。又过了两分钟,他们六个人从左舷走进了驾驶台,那位水手的眼睛吓得瞪圆了。他在走进驾驶台时看到了另外两位持枪的人正扣押着两位高级船员。

“圣母玛利亚,”他喃喃自语,“请看看它有多大!”

第二天,莫斯科对美国总统的建议正式做出答复,对他同意条约草案中拟订的条款表示欢迎,并同意参加卡斯尔唐会谈的首席谈判代表应该再次会晤,共同起草正式条约文本,在此同时与各自的政府经常保持接触。

这样,马修斯总统便在3月16日答复马克西姆·鲁丁,对他提议的地点和日期表示赞同。

“那上面好多东西对我来说技术性太强了,”他坦率地说道,“但国务院送来的摘要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我的看法是这样:如果我们现在拒绝这个协议的话,在苏共政治局接受了这个协议之后,不管怎样,不会再重新举行谈判。总之,再过三个月,粮食的发货问题对俄国来说将是不现实的了。到那个时候,他们将会挨饿,鲁丁将完蛋了。叶夫雷姆·维希纳耶夫将发动他的战争,对吗?”

在凌晨2点50分,外面结着霜,但天气是晴朗的,一轮半月把碧波荡漾的海面照得波光粼粼。在驾驶台里面,斯蒂格·伦德奎斯特和汤姆·凯勒喝着同一壶咖啡。那位能干的水手探索着桥楼控制台上一排微光闪烁的荧光屏。

3月20日傍晚前,“弗雷亚”号早已把塞内加尔抛在后面。离开好望角之后,油轮借助东南信风和顺流而航行得很顺利。在加那利群岛的海滩上已有度假的游客了,尽管对于北欧来说,在一年中这个时候尚为时过早。

她温顺地点点头,并把她的电话号码给了他。他吻了她的面颊。

过了一会儿之后,两位高级船员看着那位水手离开了他们底下的上层建筑而开始漫步走到了甲板上。他在走到楼梯口时,便登上朝海面伸出的小平台向下观望。当他往下看的时候,他从一只防风雨的盒子里取出一副送受话器,并把耳机套在了头上。伦德奎斯特从驾驶台上按了按开关,灯光照亮了那位水手,他正在远处甲板上向下凝视着黑乎乎的海面。那艘汽艇已从雷达的显示屏上消失了。它已离得太近,雷达无法观测出来。

答话的是那个德国人。“在特格尔监狱中有两个劫持飞机的人,米什金和拉扎雷夫。你认识他们吗?”

巴伐利亚州因戈尔施塔特城外的深山中有两个规模相当大的采石场。3月18日的夜间,其中一个采石场的守夜人受到四个蒙面人的袭击,并被他们捆绑了起来;他后来对警察说,四个人之中至少有一个人持有手枪。那些人看来像是知道要寻找什么东西,他们用守夜人的钥匙打开了炸药仓库并闯了进去,盗去了250公斤采石用的梯恩梯炸药和一些电雷管。早在破晓之前,他们就撤离了。因为第二天是3月19日,星期六,那位双手被捆绑的人获救并发现盗窃时,几乎已是正午时分了。警方随后加紧进行了侦查;鉴于盗窃犯明显地熟悉采石场的布局,侦查的矛头集中在以前的雇员范围以内,但搜索的对象是极左翼分子,而“克立姆乔克”这个名字并没有引起特别的注意,因为他被人当成是波兰人的后裔,早在三年以前曾被采石场雇用过。实际上,那是一个乌克兰人的名字。到星期六傍晚时分,两辆装载炸药的汽车,已经沿着从亚琛通往列日的高速公路穿过了德国与比利时之间的边界,并返回了布鲁塞尔。他们并没有受到阻拦,因为周末的交通车辆格外拥挤。

克里斯蒂·奥伯恩俯身在栏杆上,观望着“弗雷亚”号挡住了地平线,听到了从海面下传来它那强有力的颤动声,并感到“伯纳德特”号开始在油轮后面扩散开来的尾流中左右摇晃。

“没错,伙计,”伦德奎斯特说道,“按我的话办。”

这些轮船中有相当大一部分属于俄国的航运公司,但悬挂着美国旗帜的商船在数量上占第二位,因为其中一个销售条件就是美国的轮船公司应成为运输粮食的主要承包商。

“别去管我们是谁,”恐怖分子的头目说道,“我们只是接管一下你的轮船。我们将开始惩罚你这个水手,以儆效尤,除非你的高级船员和水手们听从我们的吩咐。”

好望角的狂风犹如恶魔一般可怕。南非的夏季已经消逝,秋天从南极呼啸而来的飓风侵袭着桌山。“弗雷亚”号在3月12日前已进入阿古勒斯洋流之中,冒着排山倒海般的绿色巨浪向西插进,飓风从西南方向猛吹着它的左舷。

“但你可以去探访他们吗,扬先生?你可以进去吗?”

那位俄国人最终用德语说话了。

“我们的收获将是最大的,总统先生。”戴维·劳伦斯国务卿说,“我个人认为,埃德温·坎贝尔在卡斯尔唐已为我们立下了汗马功劳。”

“我这儿的朋友想拜访他们。你什么时候改值夜班?”

“那个狱吏是不是可靠呢?是我们自己人吗?”鲁丁问道。

尽管“弗雷亚”号的发动机已经停车,它的汽轮机和发电机还在有节奏地发出轰鸣声,产生出使船上各个系统正常工作所需的动力。在这些系统之中,也包括连续不断地提供有关潮汐和气候的数据的设备,而这方面的最新报告是令人鼓舞的。3月份可能会起风暴,然而,在北海上空几乎滞留着一个与这个季节不相称的高压区,英吉利海峡给沿岸带来了一种温和的早春天气。海上风平浪静。时速达一节的潮水从轮船朝东北流向弗里西亚群岛。天空中整天都几乎是万里无云,尽管那天夜里略有霜冻,但可以指望第二天又是晴朗的天气。

“弗雷亚”号油轮远离群岛的西岸,但在3月21日的黎明之后,驾驶台上的海员们已能辨认出特纳里夫岛特德山上有火山口的山峰;自从他们瞥见好望角犬牙交错的海岸线以来,这是他们第一次见到陆地。当加那利群岛上的山脉渐渐被抛在后面时,他们知道,除了有机会看到马德拉群岛的山峰外,他们接着将看到设在马尤和多尼戈尔⑤的信号灯,灯标将告诫他们远离那儿荒凉的海岸。

到3月23日为止,有250多艘轮船已停泊在北美洲东海岸的30多个码头上,从加拿大的圣劳伦斯深水航道直至卡罗来纳,这是商船队中第一批等待启航的船只。在圣劳伦斯,航道中仍然是封冻的,但破冰船已将冰破碎成马赛克一般大小的细块,当运粮的轮船穿过冰块驶到靠近粮仓的码头上时,冰封的航道意识到了无法阻拦通航。

“到下面的楼梯口去,”伦德奎斯特对那位水手说道,“把你看到的情况告诉我。你到那儿后就戴上送受话器,随时保持联系。”

在10天时间内,它们将开始向东横渡大西洋,开往苏联北极地区的阿尔汉格尔和摩尔曼斯克,波罗的海尽头的列宁格勒和黑海地区敖德萨、辛菲罗波尔和诺沃罗西斯克的不冻港。悬挂其余10个国家国旗的船只也混杂在其中,进行自第二次世界大战以来规模最大的一次于货运输。在从温尼伯到查尔斯顿的100个粮仓中,小麦、大麦、黑麦和玉米犹如金色的海浪一般被泵送到货舱之中;在一个月以内,这些粮食都注定要送到成百万饥肠辘辘的俄国人手里。

“放下舷梯!”他对那个水手说道。

“他会办妥的,”佩特罗夫说道,“他也有家眷。从明天起再过一个星期,米什金和拉扎雷夫就将一命呜呼了,他们知道的秘密也就随他们一起消失了。那些帮助过他们的人为了保全自己的性命也将保持沉默。即使他们要说话,没有人会相信那一套。只不过是歇斯底里般的指控。没有人会相信他们。”

使馆本部大楼位于莫里斯·多列士堤岸上,而密码室是在大楼的地下室中。这是一个安全可靠的房间,定期由“清洁工”进行检查,但他们清扫的不是垃圾,而是窃听器。译码员属于外交人员,受过最严密的保安审查。然而,有时候发来的文电上带有一个代码,表明文电是无法用普通的译码器译出来的。这些电文上的标记表明,电文必须交给一位指定的译码员,这个人有权力知道,因为他需要知道。发给亚当·芒罗的电文就像今天这样,间或附有这样的代码。这位译码员知道芒罗的真正差使,因为他需要知道;并不是为了别的什么原因,那是为了保护他免受那些蒙在鼓里的人进行干扰。

恰在3月31日的日落之前,巨轮抵达外加巴德灯塔正东方向15海里的海面上,现在的航速已减到5节,这是能使船应舵而转动的最低前进速度;它徐徐向东驶进了宿夜的锚位,这个深水锚地位于北纬52度。油轮离马斯河口正西方向27海里,也是载誉驶抵终点的27海里。

在离他身后很远的下面,两位登船的人已越过了栏杆。每个人都把钩住的铁篙取下来扔到了海里,使悬垂的绳子也沉了下去。两个人飞快地迈着大步动身了,绕到右舷一侧,并直奔钢梯。他们穿着不发出声响的胶底鞋,开始快步向上攀登。

谁也没有回答。下面,在聚光灯的照耀下,那个头戴黑色羊毛防护帽的人只是报以凝视的目光。

“我们想与你们的船长说话。”戴着假面具的那个人说道,“他在哪儿?”

“这个问题的另一方面,也就是我们已做出的让步怎样呢?”总统问道。

在1953年的骚动之后,他在8年时间中,一直忍气吞声过日子,然后在1961年,当时柏林墙还没有完全建成,他悄悄地跑到了西方。在以往的15年时间中,他在西柏林的行政机构中找到了一份美差,起初在监狱的管理部门当一名狱吏,随后晋升为特格尔监狱第二区的看守主任。

“但他们决不会理解我,决不会原谅我的。”她说道。黝黑的眼睛中像是要流泪的样子。“他们会称我是一个叛徒。我将成为一个流亡者。”

由于油轮的船体十分庞大,拉森船长从奥克尼群岛开始一直在亲自掌舵,有两位驾驶员和舵工做他的助手。即使在锚地宿夜的时候,他也派大副斯蒂格·伦德奎斯特、三副汤姆·凯勒——船上的美籍丹麦人之一——和一位能干的水手通宵达旦留在驾驶台上。高级船员们将不间断地值勤看守错位,水手将到甲板定期进行检查。

“他们究竟是在什么地方?”

当“弗雷亚”号缓慢地沿着南行的航道前进时,许多较小的船只早在它到达之前便收到毫不含糊的通知而要为它让路。在午夜时分,它通过了约克郡海岸线上的弗拉姆巴勒岬,现在正继续向东航行,驶离了英国的海岸线而朝荷兰方向挺进。它在航行过程中都取深水航道,最小深度为20英寻。在它的驾驶台上,尽管从岸上接连收到指令,但船上的高级船员们还是观察着回声探测器所显示的读数,看着北海海底的浅滩和沙洲从船舷两旁通过。

伦德奎斯特气得满面通红,把身子俯向棒状送话器。

扬毛骨惊然地凝视着那些照片,那个德国人把照片从一只大信封里小心地掏出来并慢慢地、一张接一张放在他的面前。照片中显示出了他那位守寡的母亲;她是在一个地下室里,脸上是失魂落魄的神情,年纪已将近80岁了。她用温驯的目光盯着照相机,满心希望能获得释放。照片上还有他的两个弟弟,手腕上戴着手铐,被关在不同的牢房里;照片拍得非常清晰,墙上砌的砖块都可以看得一清二楚。

“马马亚休养地位于康斯坦察的北面,是西方团体旅游者去游览的地方。在18日傍晚,从康斯坦察向北驾车穿过马马亚。在马马亚以北恰好6英里的地方,有一条道路从海岸公路通向海滩。在交叉路口的岬角上,你将看到一座低矮的石塔,塔的下半部是漆成白色的。那是渔民的海岸信标。把汽车停在远离道路的地方,从峭壁下去走到海滩上。在深夜2点钟,你将看到从海上射来的灯光:三次长的闪光和三次短的闪光。拿你自己的手电筒直接对着灯光射来的地方,用一卷硬纸板把手电筒的光束缩小。用相反的闪光信号回答,三次短的闪光和三次长的闪光。那艘快艇将从海上驶过来接你和萨沙。

“第二区,顶楼的东侧,根据他们自己的要求,单独囚禁。他们害怕其他的犯人,或者他们是这样说的。但那是没有道理的。对于强奸幼女的犯人来说,其中是有点道理的,但不是这两个人。然而,他们坚持要这样。”

亚当·芒罗为了见到他所爱的女人已迫不及待地等候了一个星期,但他们约好在3月21日(星期一)相会,在此之前,他无法与她进行联系。至于地点,他再次选上了“经济建设成就展览会”;展览会的公园和空场占地238公顷,与苏联科学院的植物园连成一片。在这儿位于野外带棚顶的植物园中,他发现她恰在正午前就等候着。由于可能偶尔被过路人瞥见,他无法如愿以偿地冒一下亲吻她的风险。他带着压抑不住的激动心情告诉了她来自伦敦的消息。她感到极为高兴。

“我也有消息要对你说,”她对他说道,“在4月份的上半月,中央委员会将派一个兄弟党代表团出席罗马尼亚的党代表大会,已要我陪代表团同行。萨沙在29号就不去上学了,我们将在4月5号到布加勒斯特去。10天之后,我完全可以带一个很厌烦的小男孩到海滩边的疗养地去待上一个星期,这将是很正常的。”

“夜莺在那儿歌唱吗?”

“夜班是几点钟?”

拉森慢慢地环顾了一下,三支冲锋枪正对着那位年方18岁的水手,他脸如土色。

“他不答话。”那个水手对话筒中说道。

鹿特丹也在准备之中,然而准备的是一个不同的仪式。哈里·温纳斯特鲁姆在3月30日到达,并住进了希尔顿旅馆中最豪华的套间。

在此同时,那艘汽艇已绕到了“弗雷亚”的后面,躲在悬伸船尾的下面,在转瞬之间,它就消失不见了,在船尾的两则,“A”甲板的栏杆离海面最近,超出水面只有19英尺半。两个人站在汽艇的舱顶便可使这段距离缩短到10英尺。当汽艇从尾部横构架的阴影中冒出来时,两个人都甩起他们手握着的三爪铁篙,爪钩上都用黑色胶皮管裹了起来。

在这样你一言我一语的整个过程中,伦德奎斯特和凯勒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左舷和驾驶台的前方。而在右舷,从桥楼翼台通向驾驶台的门突然打开了,一阵刺骨的寒风随之吹了进来。两位高级船员转过身去。门关上了,面对着他们的是两个头戴巴拉克拉瓦式黑色防护帽的人,他们身穿黑色圆翻领卫生衣和黑色田径裤,脚穿橡胶跑鞋。两个人都把卡宾枪对着他们。

在爱尔兰的东海岸,克里斯蒂·奥伯恩的同胞们在那天上午正在都柏林城堡中忙碌着,700年来,那座城堡一直是英国权力的中心。马丁·多纳休在年幼时,就曾蹲在他父亲的肩头,从城堡外面看着最后一队英国士兵在签订和约之后迈着大步永远撤离了那座城堡。63年之后,他是一位即将从政府机构中退休的清洁工,正在圣帕特里克大厅的蓝色地毯上来回推着“胡佛”牌真空吸尘器。

在莫斯科午夜的时分,北海的时间是傍晚10点钟。这时,“弗雷亚”号油轮最终已停泊了下来。它已从千田到阿布扎比航行了7085海里,从那儿到它现在的锚地又航行了12015海里。它顺着潮流一动也不动地停泊着。一条锚链从船尾抛出来沉到了海底,甲板上搁着五节锚链。固定船体用的每节锚链将近有一码长,钢材的粗细比一个人的大腿还要粗。

油轮上大功率的雷达扫描器早在一小时以前已观测到了朦胧中的渔船队。值班的高级船员密切地注视着船队。离它最近的一艘渔船位于油轮的东侧,即朝陆地的一侧,且相距很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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