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艾碧儿就是要效仿此人,悲壮地结束自己的生命。
既然听众只有五六个,那还叫个什么劲儿呢?更何况自己那庞大的身躯从刚才起就一个劲儿地要往下哧溜而自己又毫无办法,故而艾碧儿立刻闭上了嘴,带着忸怩的讪笑,磨磨蹭蹭地从树上下来了。
丽美伊吃惊地回过头来。她的眼泪如大个儿的珍珠一般扑簌簌地滚落了下来。
要说这习惯真是我们日常行为的主宰。被骂得如此狗血喷头、早已习惯于妻子之绝对专制的吉拉·库希桑也还是下不了逃到丽美伊身边去的决心。他只知道苦苦哀求,希望得到宽恕。
吉拉·库希桑将小船停靠在离篝火较远的地方,将舞台留在船上,悄悄地上了岸。他轻手轻脚地走近正在跳舞的人群,躲在椰子树的树荫里朝外张望,发现无论是跳舞的人中还是看热闹的人中,都没有妻子艾碧儿的身影。于是,他便心情沉重地朝自己的家走去。
他到达伽克拉欧的海滩边时,已经是晚上了。他看到海滩上燃起了通红的篝火,听到了人们拍手欢唱的热闹声。他心想,兴许村民们正聚在一起,跳祈祷丰年的舞蹈吧。
树下的那几个人之中,有一个中年人,正是艾碧儿嫁给吉拉·库希桑之前就与之打得火热的老相好。虽说他生了怪病后烂掉了半个鼻子,可他如今是村中位居第二的富豪,拥有许许多多的番薯田。从树上下来的艾碧儿看到此人后,自己也搞不懂为什么,竟对他嫣然一笑。那男子的眼神也顿时变得火热起来,两人在刹那间就对上了眼,情投意合了。他们俩立刻手携着手,朝着那苍翠葱郁的塔马拿树林深处走去。
吉拉·库希桑觉得,整个世界顿时变了样。尽管在家里依旧受到老婆乌云盖顶般的压迫,可只要一到外面就发现阳光是那么地明媚,蓝天白云是那么地美丽,林间小鸟的歌唱是那么地欢快——而这些,他似乎是十年来头一次发现似的。
事实上艾碧儿自己就坚信自己的红杏出墙都是正当的,而丈夫那些被她想象出来的拈花惹草才是不正当的。可怜的吉拉·库希桑,除了时常遭受妻子的辱骂和殴打,在此无可动摇的证据面前,他还受到良心的谴责,疑神疑鬼,觉得或许妻子真的是正当的,而自己反倒是不正当的。因此,倘若不是一次命运的偶然惠顾,或许他真就被日复一日的高压所压垮了。
如同抽打椰子树叶的暴雨一般,如同面包树上刺耳的蝉鸣一般,如同在环礁外肆虐的怒涛一般,所有的污言秽语,恶毒咒骂全都倾泻到了丈夫的头上。像火花,像闪电,像有毒的花粉一样险恶的微粒在屋子里四处飘散。背叛了坚贞妻子的丈夫就是邪恶的海蛇,是海参肚子里生出来的怪物,是朽木上长出的毒蘑菇,是绿蠵龟的排泄物,是所有霉菌中最下贱的一种,是拉稀的猴子,是掉了毛的秃翠鸟……从别处来的做摩裹尔的女人,则是淫乱的母猪,是没娘的野女人,是牙里藏毒的雅斯鱼,是凶恶的大蜥蜴,是海底的吸血鬼,是残忍的塔马卡鱼……而她自己呢,则是被恶鱼咬掉了脚的温柔而又可怜的母章鱼……
再说此刻的艾碧儿遍体鳞伤,一丝不挂,如同被剃去长发的参孙一般,掩住前面,垂头丧气地回到了家里。由于在老婆的雌威前卑躬屈膝惯了,吉拉·库希桑并没有留在阿巴与丽美伊分享这胜利的喜悦,而是十分窝囊地跟在战败了的老婆身后,一起回了家。
过去十年里从未遇到过敌手的女汉子艾碧儿,竟然在最最重要的海尔里丝中吃了个大败仗。面对如此意外,就连雕刻在阿巴每根柱子上的面目古怪的神像,都睁大了眼睛。得知如此怪事后,倒挂在屋顶上的贪睡的蝙蝠们,也都大吃一惊,统统飞了出去。
很久很久以前,该村有一个男人被朋友骗去了财宝、番薯田和女人后,就爬上这棵椰子树的母树(如今早就枯死了,可在当时,无疑是正值椰子树之盛年,全村最高的一棵树),在树顶上大声疾呼,招来全村所有的人,向他们诉说了自己被骗的经过,诅咒骗子不得好死,痛恨世道黑暗,埋怨神明不公,甚至还嗔怪母亲不该将自己带到这个世界上来。然后,他便纵身一跃……这就是自古流传的,也是该岛上空前绝后唯一一位自杀者的故事。
再说艾碧儿还一心以为丈夫在卡洋伽尔等候舞台完工呢,邀集了好多个未婚的小伙子,不分昼夜地尽情淫乐着。可是,有一天她终于从一个去阿尔莫诺格那边采集椰子蜜的人的口中,闻听了事情的真相。
吉拉·库希桑跳了起来。他用欢喜得发颤的声音喊道:
他用土著特有的像猫一般能穿透黑暗的眼睛,窥探了一下屋里的情形,发现里面有一对男女。男的不知是谁,可那女的,毫无疑问,正是妻子艾碧儿。吉拉·库希桑顿时松了口气,心中暗叫:“没事儿了!”因为,比起眼前的丑事来,对于他来说,免遭妻子劈头盖脸的怒骂,意义更为重大。
就这样,吉拉·库希桑与其妻子艾碧儿两人,尽管已劳燕分飞,却又各自都度过了幸福的后半生。如此佳话,一直流传至今。
艾碧儿被打败了。
四五天过后,艾碧儿便公然住进了那天中午与之一同走进塔马拿树林深处的中年男人的家里,并且,一下子就家喻户晓了。因为,这个烂掉了半个鼻子的全村第二号财主,正好最近死了老婆。
故事讲到这里也就结束了,但需要说明的是,上面提到的摩裹尔,即未婚姑娘为男性服务的习俗,在当地进入德国殖民地时代的同时,就被禁止了。如今的帕劳群岛上,已经连一点点蛛丝马迹都看不到了。但是,如果去向村中的老婆婆打听一下,就会发现她们在年轻时其实都有过那样的经历。说是在出嫁前,谁都要去别的村子做一次摩裹尔的。
不知不觉间,吉拉·库希桑已来到男子公社的阿巴门前。从漏出的微弱亮光来看,里面肯定是有人在的。进去一看,见空空荡荡的屋子里只点着一盏用椰子壳制成的灯,有一个女人背对灯光躺着。毫无疑问,她就是丽美伊。吉拉·库希桑觉得自己的心跳陡然加快了。他赶紧走上前去,将手搭在朝里躺着的女人的肩膀上,摇了一下。女人并没有转过身来。不过,看样子她也没有睡着。再摇一下,女人依旧脸冲着里边,开口说道:
“我们逃走吧!”他说道。事到如今,他也只会用“逃走”这样的没出息的说法。“逃走吧。逃到你的村子里去。”
“我是吉拉·库希桑的恋人,谁也不要来碰我!”
丈夫脸部表情的变化,自然逃不过艾碧儿那一双慧眼。不仅如此,她还立刻找到了原因。在狠狠痛责了丈夫一夜之后,第二天一早,她就立刻奔赴男子公社的阿巴。她以大章鱼猛扑海星之势闯入阿巴,断然向夺了自己丈夫的可恶的丽美伊发出了一决海尔里丝的挑战。
第二天早上天光大亮的时候,小船就已经划到了丽美伊的老家阿尔莫诺格。两人去了丽美伊父母的家,在那儿举行了婚礼。不久之后,又当众展示了那个在卡洋伽尔制成的舞台,不用说,还同时举行了“夫妇盟誓”仪式。
吉拉·库希桑在阿巴后面的厨房里第一次看到丽美伊时,就惊呆了。他茫然若失地发着愣,不知如何是好。这姑娘美得就像一尊用紫檀雕就的古神像。他不仅仅是被姑娘的美丽所打动,还从她身上感受到了某种足以改变命运的预感——或许只有这个姑娘才能将自己从老婆的高压下解放出来。这可真是个既可怜,又不乏野心的预感。而他的这种预感,又在姑娘回望他的热情似火的眼神(丽美伊拥有一双眼睫毛长长的、乌黑的大眼睛)中得到了证实。于是,从那天起,吉拉·库希桑与丽美伊就成了一对情侣。
过了老长一段时间,两人才终于回过神来。丽美伊(尽管她是个一举打败了艾碧儿的女强人)泪流不止地诉说着吉拉·库希桑不露面的那段日子里,为了严守贞节,自己吃了多少苦。她还说,倘若再过两三天,或许她就守不住了。
兴许是大家早就习惯了艾碧儿的大惊小怪,所以听到她的叫喊后,觉得“又来了”,都不愿意为了她而告别午睡的枕头吧。
妻子是那么地淫荡,而娼妇却如此地贞淑。面对这样的事实,纵令是奴颜婢膝的吉拉·库希桑也终于下定决心要背叛暴虐的妻子了。更何况从之前那次轰轰烈烈的海尔里丝的结果来看,只要有温柔而又强悍的丽美伊在自己的身边,就不必担心艾碧儿的进攻的。想到此,他不禁感慨万千:自己是多么地愚蠢啊!以前竟然一直没想到这一点,只知道窝窝囊囊地待在猛兽的洞窟里,不会逃走!
“是我呀,是我。我就是吉拉·库希桑。”
由于妻子的咒骂过于猛烈,过于激越,以至于丈夫的耳朵就跟聋了似的麻木不仁了。一时间,吉拉·库希桑感到自己已经失去了知觉,根本不容他考虑什么对策。等吼累了的妻子停下来喘口气,喝口椰子水润润喉咙的当儿,他才感到刚才妻子泼撒在空中的那些怒骂,像木棉的刺似的一针针地扎进了他的皮肤。
然而,原以为无非就是只海星的对手,没想到竟然是一条电鳗。张牙舞爪猛扑上去的大章鱼,其触手立刻遭到了猛烈的电击,迫使她不得不稍作后退。随即艾碧儿将刻骨仇恨化作无穷的力量注入右臂,可奋力挥出之后却遭到了两倍力量的反击,想要一把抓破对方小腹的左手也被对方扣住手腕后高高拧起。深感屈辱的艾碧儿已几乎在号啕大哭了。她使出浑身力气撞了过去,却被对方巧妙地侧身闪过,导致她一头撞到了柱子上。就在她头晕目眩堪堪倒地的当儿,对方眨眼间就将她身上的衣物剥了个精光。
即便到了今天,在帕劳本岛,尤其是从欧基瓦尔到伽拉尔德一带的岛民中,没听说过吉拉·库希桑与他妻子艾碧儿的故事的人,也还一个都没有。
经过了一昼夜的狂风暴雨之后,他们夫妻俩达成了和解。但条件是,吉拉·库希桑必须与做摩裹尔的那个女人一刀两断,并亲自远赴卡洋伽尔岛,用当地特有的塔马拿树制作一个豪华舞台,而将此舞台带回来后,在向大家展示舞台的同时,举行他们夫妇俩的盟誓仪式。按照帕劳人的习俗,在交换珠宝、举办宴会完成婚礼仪式之后,过几年还得举办一次“夫妇盟誓”仪式。当然,这又要花费大笔费用,所以只有有钱人才办,而并不怎么富裕的吉拉·库希桑夫妇则从未办过。如今,不仅要办这么个盟誓大会,还要制作豪华舞台,经济上实在是难以承受的,可为了讨老婆的欢心,又有什么办法呢?于是,吉拉·库希桑只得悉数带上仅有的一点珠宝,漂洋过海,去了卡洋伽尔岛。
另一个习俗海尔里丝,也即爱情决斗,则至今仍盛行不衰。大凡有人的地方就有爱情,有爱情就有嫉妒,这也是人情所致,理所当然吧。事实上当笔者滞留彼处时,就曾亲眼目睹过。事情的经过与激烈程度正如正文所述的那样(我看到的那次也是挑战方反遭逆袭,结果放声大哭而去),与过去并无二致。唯一不同的是,起哄、鼓劲儿、评论着的围观者中,夹杂了两个现代打扮的年轻人。他们身上都穿着最近从科隆买来的崭新的蓝衬衫,卷曲的头发上涂着发蜡,虽说下面赤着脚,可这副打扮已着实时髦了。或许是想给这场武戏伴奏吧,他们还装腔作势地晃动着脑袋,跺着脚,在激烈打斗的全过程中,一直吹奏着轻快的进行曲。
恰好此时摩裹尔的契约也快到期了,所以丽美伊也同意带他一起回去。两人避开了围着篝火狂舞的村民们的耳目,手携手抄近路走小道来到了海边,坐上刚才拴在那儿的独木舟,划向了夜色中的大海。
做摩裹尔的姑娘既可以一人接待男子公社里所有的男性成员,也可以仅限于少数几个,甚至单独接待某一个。如何决定,是姑娘的自由,公社方面是不能强迫她的。丽美伊就只选了吉拉·库希桑这么一个有妇之夫。一些自命不凡的小伙子也曾向她频送秋波,灌些甜言蜜语,甚至变着花样来挑逗,可她就是毫不动心。
首次尝到失败滋味儿的英雄因无尽的懊恼和悔恨痛哭了两天两夜。到第三天,她才终于止住了哭声,取而代之的则是破口大骂。在悔恨和懊恼的泪水下潜伏了两昼夜的嫉妒和愤怒,一下子就化作猛烈的咆哮在窝囊的丈夫的头顶上炸开了。
吉拉·库希桑所在的伽克拉欧部落的公共住宅里,恰好来了个果莱帕部落的姑娘做“摩裹尔”,名叫丽美伊,出落得十分漂亮。
可随即,他又多少觉得有些悲哀。既不是嫉妒,也不是愤怒。对着艾碧儿这么个嫉妒大家而感到嫉妒,简直是难以想象的。而像愤怒这样的感情,在这个没出息的男人身上已经磨灭殆尽,如今更是踪迹皆无了,他只是稍稍感到那么一点点的失落而已。于是,他又蹑手蹑脚地离开了自己的家。
艾碧儿心中的怒火顿时穿透了天灵盖。她高声叫嚣:这世上再也没有比自己更可怜的人了!自从蛾波卡兹女神的身体化作帕劳的诸多岛屿以来,再也没有比丽美伊更为恶毒的女人了!她哇哇大哭着冲出了家门,跑到了海岸边的阿巴处后,双手扒住门前的一棵大椰子树就要往上爬。
伽克拉欧部落的吉拉·库希桑是个非常老实本分的男人。他的妻子艾碧儿却生性风流,经常会同部落里的张三李四传出些绯闻,令丈夫抬不起头来。由于艾碧儿是个水性杨花的女人(根据温带人的逻辑,这儿的接续词应该用“但是”),与此同时,她还是个大号的醋坛子。她以为,由于自己水性杨花,丈夫必定会报以拈花惹草,并为此而深感嫉妒和恐惧。
那时,帕劳群岛上还流行着一种名为“摩裹尔”的习俗。具体来说,就是让一名未婚的女子住进男子公社的公共住宅(称为“阿巴”)里,在为他们做饭之余,也提供性服务。不过,这女子必须来自别的部落。有的是自愿来的,有的则是所在部落战败后被强征来的。
在帕劳这儿,女人之间为了争风吃醋而打架,叫作“海尔里丝”(决斗)。被抢了情人(或以为被抢了情人)的女人,会冲到情敌家去兴师问罪,并发出挑战。决斗则是众目睽睽之下,堂堂正正地公开进行的。任何人都不得下场去劝说调解。事实上大家也乐得兴高采烈地在一旁观战。
上好的塔马拿树很快就砍伐到了,可舞台的制作却很耗费时间。因为,每做好一条腿,大家就要聚在一起跳舞庆祝。台面刨好后,又要跳舞庆祝一番,所以进展十分缓慢。吉拉·库希桑刚来时,月亮还像一把弯钩,可眼看着就成了一个圆饼,随即又变成了一把弯钩。在此期间,吉拉·库希桑住在卡洋伽尔岛海边的一间小屋里。他时常怀念起令他留恋不已的丽美伊,同时,心中也不免忐忑。因为,自从海尔里丝以来,无法去跟她会面,自己内心的苦楚,丽美伊能够体察吗?
剩下的少数几个围观者见怪不怪,目送着两人远去的背影,咧嘴一笑,便各自散去了。
然而,如果是男人的话,要爬上这棵椰子树可谓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可对于女人来说就不那么容易了。尤其是艾碧儿还挺着个肥大的肚子,刚爬到第五道刻痕(那是为了攀爬方便而有人刻画在那里的)那儿,她就已经累得快要喘不过气来。眼看着再要往上是无论如何也爬不上去了,艾碧儿十分懊恼,只得就此大声招呼村里人过来。为了不让自己从那个高度(离开地面倒也有三四米了)往下滑,她死命抱住树干。与此同时,她诉说了自己的不幸遭遇。她以海蛇连带椰子蟹和䲟鱼的名义发誓,诅咒她的丈夫及其情妇不得好死。她一边诅咒,一边泪眼模糊地往下看。本以为全村人都会拥到这儿来的,不料希望落空了。下面只有五六个男女张着嘴仰望着她的丑态。
所谓决斗自然不会仅是斗斗嘴就了事的,最终还得凭武力来一决胜负。但是,作为基本规则,不得动用刀剑等武器。也就是说,只有两个黝黑的女人在那里叫喊、推搡、抓挠、哭泣、跌倒。不用说,到时候她们身上的衣服——虽说从前她们没有穿衣服的习惯,可最低限度的遮蔽物也是绝对必需的——会被抓得稀巴烂。而在大多数情况下,衣服被扒光以至于不能站起来走路的一方会被判作失败者。当然,在此之前,双方一般都已经负了三五十处抓伤。最后,能将对手的衣服剥光并将其打倒在地的一方,不仅可以高奏凯歌,还被认为是在此次争风吃醋中拥有正义的一方,会受到刚才还严守中立观战的观众们的祝福。因为他们觉得胜利者总是对的,因而受到众神的庇佑和祝福。
吉拉·库希桑透过阿巴墙上的缝隙偷看了此次海尔里丝的全过程。看罢,他半是惊讶,半是欣喜,却又惶恐不安,不知所措。因为,一方面那个自己兴许会因丽美伊而获得拯救的预感,似乎快要变成现实了。这无疑是值得庆幸的。可另一方面,曾经百战百胜、所向无敌的艾碧儿遭到了惨败。这也无疑是一个十分严重的事件。对于此事,自己又应作何理解呢?还有,该事件又会对自身产生怎样的影响?为此,他又怎能不感到惶恐不安、不知所措呢?
本篇收录于一九四二年十一月十五日出版的作品集《南岛谭》之中。南洋题材作品之一。
就拿她丈夫走路来说吧。如果他走在道路的左侧,那么左侧人家的女儿们就会遭到艾碧儿的猜忌。如果他走在道路的右侧,那说明他有意勾搭右侧人家的女眷,就会遭到艾碧儿劈头盖脸的痛骂。因此,为了村里的和平和自身的平安,可怜的吉拉·库希桑即便走在狭窄的小路上,也只得不偏不倚地走在正中间,同时眼睛还不能朝左右两边瞟,只能紧盯着脚下那白得耀眼的砂砾,战战兢兢地迈动步子。
却说吉拉·库希桑的妻子艾碧儿正是此种“海尔里丝”的沙场老将,从黄花闺女到有夫之妇,除了不是女人的女人,她已经向村中所有的女人发出过挑战,而且几乎是每战必胜——将对手抓挠拧踹、拳打脚踢之后,再剥得精光!因为,艾碧儿还是个粗胳膊粗腿、膂力惊人的女汉子。因此,尽管艾碧儿的风流成性是人所共知的事实,但从结果来看,我们不得不说她的每一场风流韵事都充满正义。因为她有着“海尔里丝”的胜利这一无可动摇的光辉证据,还有什么比这种带有实证的偏见更牢不可破呢?
吉拉·库希桑蹑手蹑脚地走在高高槟榔树下的石子路上,慢慢地靠近自己没有灯光的家。不知道为什么,靠近妻子这件事,总会让他感到无端的恐惧。
一个月后,吉拉·库希桑支付给工匠们许多珠宝后,将崭新气派的舞台装到小船上,运回了伽克拉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