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酒对斜日,无语问西风。胭脂何事,都做颜色染芙蓉。放眼暮江千顷,中有离愁万斛,无处落征鸿。天在阑干角,人倚醉醒中。
千万里,江南北,浙西东。吾生如寄,尚想三径菊花丛。谁是中州豪杰,借我五湖舟楫,去作钓鱼翁。故国且回首,此意莫匆匆。
《水调歌头·把酒对斜日》是南宋词人杨炎正创作的一首词。词的上片即景生情,词人把酒临风,但见红日西沉,秋意正浓,回想他的浮沉宦海,不由得愁绪满怀。下片词人感叹身世飘零、怀才不遇,因而产生了归隐田园的念头,但中原未复,又觉得现在不是退隐的时候,于是暗暗告诫自己应当三思而后行。全词开合张弛,忽纵忽擒,用抑扬顿挫的笔调表达出行藏难定的彷徨心情,格调沉郁而不乏俊逸风致。
水调歌头:词牌名,又名“元会曲”、“凯歌”、“台城游”、“水调歌”、“花犯念奴”、“花犯”。以毛滂《元会曲·九金增宋重》为正体,双调九十五字,前段九句四平韵,后段十句四平韵。
芙蓉:是荷花,这里指秋荷。梁昭明太子《芙蓉赋》说它“初荣夏芬,晚花秋曜”。
斛(hú):古代容量单位,十斗为一斛,后改为五斗一斛。“万斛”,比喻愁多。庾信《愁赋》:“谁知一寸心,乃有万斛愁。”
“天在”二句:意谓自已在似醉似醒中倚栏眺望,栏杆一角露出一线天光。
如寄:喻生命短促。
三径菊花:赵岐《三辅决录·逃名》:汉时,蒋诩辞官归乡里,闭门不出,院舍前竹下辟三径(小路),只与求仲、羊仲往来。后遂以“三径”称隐士居所。陶潜《归去来兮辞》:“三径就荒,松菊犹存。”此化用其意,表示归居田园。
中州:黄河中、下游地区。
五湖:太湖一带。此表示隐遁湖海。赵晔《吴越春秋》载:春秋时,范蠡辅佐越王勾践灭吴后,功成身退,“乘扁舟,出三江入五湖,人莫知其所适”。
故国:指中原。
萍踪浪迹于大江南北,走遍了浙西浙东。人生太短促,我还想闲步在三径篱边的菊丛。试问谁是中原豪杰,借我舟楫浮泛五湖,当一个钓鱼翁。回望这沦陷的故国,这田园归意莫要太匆匆。
我拿着酒杯面对斜阳,默默无语似乎在问西风。为什么胭脂把荷花染得这么红。放眼望去这千顷大江,里面有万斛的离别哀愁,没有地方让远飞的鸿鸟歇足。唯有阑干的一角可见一线天光,人依靠在一旁半醉半醒中。
这是一首十分明显的感怀秋日的词。词的上片写怀才不遇、壮志难酬之愁思,悲壮而沉郁。起首两句,轻描淡写愁态,夕阳西斜,词人手持酒杯,临风怀想,突发奇问。“斜日”,除了实写景物,点明时间外,同时还有虚写年华流逝之意,暗寓岁月蹉跎、青春不再的感慨。“无语问西风”,谓所问出之于心而不宣之于口。所问者西风,除了点明秋令外,也有与上句的“斜日”同一寓意。
接下来“胭脂”两句,自然是发问的内容。词人来到江边,见秋江上满眼芙蓉,红艳夺目,所以他问西风:为什么(你把)所有的胭脂都做了颜料去染红秋荷?这一问自然是怪诞而无理。四周美景与其时自家心境大相径庭,所以产生了这样奇怪的念头,正如伤春的人,责怪花开鸟鸣,可谓推陈出新之笔,以此暗写愁怀,颇为沉郁。“放眼暮江千顷”句,补出上文见芙蓉时已在江边,不疏不漏,“暮”字又回应“斜日”。这千顷大江“中有离愁万斛,无处落征鸿”,转出写愁正题。这里,词人化用庾信“谁知一寸心,乃有万斛愁”句,以“万斛”言愁之可量,量而不尽,使抽象无形之愁,化为形象具体之物,比喻妥贴、生动。紧接着“无处”一句,再次极言愁之多,强化愁情:离愁满江,竟连飞鸟立足栖息的地方都没有,何况人呢?愁之无边无际,由此可见,真是凄恻悲凉至极。
当时作者已三十四岁了,仍然是一介布衣。满腹经世之才,无处施展,的确使人愁肠寸断。在笔墨酣畅之后,词人又出以淡笔,使语气变得平缓。“天在阑干角,人倚醉醒中。”暮色苍茫,唯有阑干的一角还可见一线天光,他倚着阑干,愁怀难遣。“醉醒中”,词人非醉非醒、似醉仍醒的状态,与东坡《江城子》词“梦中了了醉中醒”句所说的相近。他饮酒之所以醉,是由于内心积郁,愁肠百结;而仍醒,是因为胸中块垒难平,壮志未酬。两句一边收束上片的离愁别绪,一边又启下片的心理矛盾。结构上显得变化多端,感情上也顿挫有致,视象上又现出一幅落拓志士的绝妙画图。
词的下片即调转笔锋,着重刻画报国与归田的心理矛盾。首先是过片三句承接上片意脉,由词人自言其人生道路:客游他乡,披风戴雨,萍踪浪迹,飘泊不定;接着由此发出人生如寄的感叹,化用陶渊明《归去来兮辞》“三径就荒,松菊犹存”的诗意,寄寓田园之思,并且紧跟问句,愤然发问:谁是国中豪杰?答语显然:国中豪杰舍他其谁!可英雄有何处能用武?词人无奈地说“借我五湖舟楫,去作钓鱼翁”,他愿效法范蠡大夫,做个钓鱼老翁,这句把词人退隐心情表现得委婉有致而又酣畅淋漓。
以上真实反映了词人遭受了人生的种种挫折,抱负未得施展,理想不能实现,从而憔悴失意、无可奈何的苦衷。这种思想在当时的爱国志士中带有普遍性和典型性。最后“故国且回首,此意莫匆匆”,笔调顿挫,在那股去国离家、退隐田园的感情洪流奔腾汹涌之时,骤然放下闸门,从而强烈表现了他立志报效国家的拳拳之心;倾吐了对故国山河的无限眷恋;形象生动地再现了既欲摆脱一切、又彷徨无地的心态。它与屈原《离骚》“忽临睨夫旧乡,仆夫悲余马怀兮,蜷局顾而不行”的爱国精神一脉相承。
在这首词中,词人通过对自家身世的倾诉,来表达忧国忧民的爱国热情,真实地展现了感时抚事、郁郁不得志的心理活动。虽然它的主要氛围是哀怨伤感,但作者并非完全消沉,一蹶不振。全词立意炼句不同一般,豪放、沉郁而又风姿卓约,艺术上有其特殊之处。
明代戏曲家卓人月《古今词统》:(“放眼”三句)愁浓则江昏,愁炽则江沸,故雁影有所不受。
晚清词人陈廷焯《词则·放歌集》:悲壮而沉郁,忽纵忽擒,摆脱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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