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幸忧边境,遣将吏发卒以治塞,甚大惠也。然令远方之卒守塞,一岁而更,不知胡人之能,不如选常居者,家室田作,且以备之。以便为之高城深堑,具蔺石,布渠答,复为一城其内,城间百五十岁。要害之处,通川之道,调立城邑,毋下千家,为中周虎落。先为室屋,具田器,乃募罪人及免徒复作令居之;不足,募以丁奴婢赎罪及输奴婢欲以拜爵者;不足,乃募民之欲往者。皆赐高爵,复其家。予冬夏衣,廪食,能自给而止。郡县之民得买其爵,以自增至卿。其亡夫若妻者,县官买与之。人情非有匹敌,不能久安其处。塞下之民,禄利不厚,不可使久居危难之地。胡人入驱而能止其所驱者,以其半予之,县官为赎其民。如是,则邑里相救助,赴胡不避死。非以德上也,欲全亲戚而利其财也。此与东方之戍卒不习地势而心畏胡者,功相万也。以陛下之时,徙民实边,使远方亡屯戍之事,塞下之民父子相保,亡系虏之患,利施后世,名称圣明,其与秦之行怨民,相去远矣。
臣闻秦时北攻胡貉,筑塞河上,南攻杨粤,置戍卒焉。其起兵而攻胡、粤者,非以卫边地而救民死也,贪戾而欲广大也,故功未立而天下乱。且夫起兵而不知其势,战则为人禽,屯则卒积死。夫胡貉之地,积阴之处也,木皮三寸,冰厚六尺,食肉而饮酪,其人密理,鸟兽毳毛,其性能寒。杨粤之地少阴多阳,其人疏理,鸟兽希毛,其性能暑。秦之戍卒不能其水土,戍者死于边,输者偾于道。秦民见行,如往弃市,因以谪发之,名曰「谪戍」。先发吏有谪及赘婿、贾人,后以尝有市籍者,又后以大父母、父母尝有市籍者,后入闾,取其左。发之不顺,行者深恐,有背畔之心。凡民守战至死而不降北者,以计为之也。故战胜守固则有拜爵之赏,攻城屠邑则得其财卤以富家室,故能使其众蒙矢石,赴汤火,视死如生。今秦之发卒也,有万死之害,而亡铢两之报,死事之后不得一算之复,天下明知祸烈及已也。陈胜行戍,至于大泽,为天下先倡,天下从之如流水者,秦以威劫而行之之敝也。
胡人衣食之业不著于地,其势易以扰乱边境。何以明之?胡人食肉饮酪,衣皮毛,非有城郭田宅之归居,如飞鸟走兽于广野,美草甘水则止,草尽水竭则移。以是观之,往来转徙,时至时去,此胡人之生业,而中国之所以离南亩也。今使胡人数处转牧行猎于塞下,或当燕、代,或当上郡、北地、陇西,以候备塞之卒,卒少则入。陛下不救,则边民绝望而有降敌之心;救之,少发则不足,多发,远县才至,则胡又已去。聚而不罢,为费甚大;罢之,则胡复入。如此连年,则中国贫苦而民不安矣。
晁错的《守边劝农疏》,就抗御匈奴问题深入议论,在历史上首次卓越地提出屯田戍边的建议,并周密地设计了实施举措:要害之处,通川之道,调立城邑,勿下千家,……
胡人的衣食产业不是不动产,他们的形势决定了他们容易侵扰我们的边境。为什么这么说呢?胡人吃肉喝酪,穿动物的皮毛,没有城郭田宅等不动产,就像飞鸟走兽生活于野外,他们住扎于水草丰美的地方,草吃完了水喝完了就转移。如此看来,他们往来转移,有时来有时去,这是胡人生存的技能,也是中国人离开土地南下避难的原因。今天胡人屡次侵犯塞下放牧,如果让当年的燕国、国代,或者上郡、北地、陇西,用他们的守军守住要塞,兵少就会被攻破。皇上如果不出兵相救,那么边境的百姓就会绝望而有投降敌人的打算;如果发兵,兵少则不起作用,兵多则很长时间才能到达,等赶到时胡人又走了。如果聚集大兵守边,费用太大,如果撤军则胡人又来了。这样年复一年地下去,那么中国就会贫苦不堪而百姓不得安居乐业。
我听说秦朝时北上攻击胡貉族,修筑要塞于河上,南下攻击杨粤族,布置守军。秦发兵攻打胡貉和杨粤的原因,并不是为了守卫边疆而救他的人民不被侵略者杀死,而是因为贪婪地想要扩大边疆,所以还没有成功就已经天下大乱了。更何况起兵时不知到敌我的形势,交战就被敌人所擒,屯积就一下子积死。胡貉人生存的土地是阴气积累的地方,树木的皮厚三寸,冰的厚度达六尺,人吃肉喝奶酪,毛发浓密,鸟兽也是浓毛,他们的本性是能耐受寒冷。杨粤生存的土地是寒冷少炎热多的地方,他们毛发稀疏,鸟兽稀毛,性能是耐炎热。秦朝的兵士不服水土,守卫的人死在边塞,运输的人恼怒怨恨在路上。秦朝的百姓见了就逃跑,因为被抓以后就充军,名叫谪戍。秦朝先派遣官吏抓贬谪和招赘的女婿、开商店的人,后来抓没有户口的市民,后来又抓年迈的没有户籍的父母,后来直接入室抓人。履行职责的官员做事不顺,被抓的人有深深的恐慌,有背叛的念头。凡是战死也不投降敌人的百姓都是为了自己着想的。打了胜仗守住了阵地就有封官赐爵的奖赏,攻打和屠杀城邑掳掠来的钱财可以让他的家室富足,所以能让他的百性冒着敌人的炮火,赴汤蹈火视死如归。现在秦朝发兵,士兵九死一生,而没有分文的体恤金,死后一文不值,天下人都知道祸患临头了。陈胜是行伍中的小兵,走到大泽乡,为天下人的倡导,天下人跟随他的如流水一般,秦朝的威严荡然无存了。
皇上担忧边境是天下人的幸事,派遣将领、官吏和兵士用来治理边塞,这是很大的惠民政策。然而命令远方之兵士守边塞,一年一换,难以了解熟悉胡人的特长,不如选择常年居住的人,安家室置田产,用来防备。这样就方便修筑高城深堑,储备大石头,挖沟渠作为通讯应答之用,加强一个城市,城和城的距离150里。在要害的地方,河流交界处,设立城邑,不少于一千家,把他们训练成虎狼的群居。先搞房地产,后置备耕田的器具,招募罪犯和免除刑罚的人来住;如果不够,就招募家丁、奴婢、赎罪的人和输送奴婢想要拜爵的人;如果还不够,就招募想要去的人。都赏赐高官,安置他的家。给予冬天和夏天的衣服,和充足的粮食,直到能自给自足为止。郡县的老百姓花钱买爵的,直到升到官卿的地位。有丈夫或妻子死去的,政府给出钱给他们成家。如果没有人情味,就不能长久地安居。处于边塞的百姓,如果没有丰厚的利益,就不能让他们长久地生活在危险的地方。胡人来入侵,如果能抵挡的给他一半奖励,并且政府再嘉奖。这样一来,就会各县相互救助,面对强胡而不怕死。这并不是道德高尚,而是为了保护他们的亲戚和财产啊。这和东方的兵士不熟悉地势对胡人产生畏惧的心里相比,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啊。现在是皇上的时代,迁徙百姓充实边疆,使边疆不再有战事,边疆的百姓像父子一样相互保护,而不再有被入侵的的忧患,这是利于后世的大功啊,这是皇上的圣明,不是秦朝那些导致百姓心生怨恨的弊政所能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