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以随便谈谈吗?”
他跪在了老姑娘的身边,发现伤口在背部。像奥古斯特-奥贝尔特一样,她在肩胛骨之间挨了一颗子弹,而且流了很多的血。
汽车在栅栏门前停了下来。勒诺曼先生没有弄错。房子真的是磨石粗砂岩的外墙。可是长疯了的杂草已经替代了绣球花。他帮助沃塞尔夫人下了车,又仔细地观察起现场来。围着小楼的花园处在两条街的街角,也是同样的荒芜。一道很容易翻越的矮墙,把这个地方围了起来。栅栏早就该漆了。勒诺曼先生转动了一下把手,但是门却打不开。他拉了拉门铃的绳子,但是房内没有任何反应。
他试着发出声音,双眼紧闭着,鼻孔也紧夹着。一条细细的红色涎水从她的嘴角流了出来。沃塞尔夫人拿来了一只凉水瓶,勒诺曼先生涸湿了自己的手帕,然后轻轻地擦着受伤者的鬓脚和脸。
他蹲下去,划燃了一根火柴。阿代尔-迪努阿侧身躺在那里,像是死了一样。一滩血在她的前胸泅开。勒诺曼先生猛地一下了站起身来。杀人犯肯定在这里,就躲在某个地方。他猛地用力推开了客厅的门。没有人。在厨房里?可是厨房是空的。厨房通向一间像是作坊的地方,里面堆满了制锁的工具。没有什么好藏身的地方。杀人凶手是穿墙而入,又跨墙而走的。可是现在绝不是双手抱头想解决办法的时候。勒诺曼先生又走进饭厅,以便更仔细地观察一下尸体。阿代尔还不会死,因为事发到现在只有一个多小时。他摸了摸她的手,吃了一惊。手是温的。“妈的!她还活着!”一秒钟也不能耽搁,他打开窗子和护窗,为的是让光线射进来。响声吸引了一直站在台阶上的埃莱娜-沃塞尔。
“好啦!总是这么不可救药,我的好人!你很愿意帮助新寡和孤儿——这只是说说而已——但需要人家以微笑回报你。你这个无赖,够啦!”
“噢,那又怎样!房子呢?它有什么保护装置吗?”
“谢谢。”
“请马上到我这里来。”
他身后一阵轻轻的响声提醒了他。他转过身来。是埃莱娜-沃塞尔在哭。
她迟疑了一下。
“悲惨。”她终于挤出了这么一句话。
勒诺曼怒气冲冲地跺着脚。只要有一刻钟就够了,无需多要。如果汽车不是因为这些闲逛的车子而耽搁的话,阿代尔或许还有救。一刻钟!勒诺曼先生一动不动地呆着,在思索着。妈的!就是。只要一刻钟。这从凶手不得不仓促地搜寻就可以看得出来。即便他有更多的时间——因为他不至于忘记,在阿代尔的电话报警和警车到来之间已经过去将近一个小时了——又怎么能证明他发现了要找的“东西”呢?这件东西,阿代尔肯定是经过认真考虑后才把它藏起来的。“那么,”勒诺曼先生在想,“搜寻是一门艺术,并非为先来者所独有……我,我是知道的。可是‘另一个人’呢?当然啦!我还得再回来。现在,我应该照顾一下埃莱娜了!”
“这个街区行人稀少。”
“因为必须要沃塞尔夫人参加我们的这次谈话。我应该告诉她,为什么我要让人怀疑她的儿子……要让她明白……”
“您几点钟再来?”她问道。
“是的。”
“谁?”勒诺曼先生继续问道,“谁?”
埃莱娜-沃塞尔正在人行道上等着。她朝汽车跑过去,但是当她发现勒诺曼先生时,又吃惊地站住了。
“迪努阿小姐!给我们开门。”
行动恢复了自由之后,勒诺曼先生又回到了饭厅,他看了看四周:家具比较简朴,一个亨利二世的酒柜,装有藤垫的椅子,一只小陶锅。在壁炉的上方,是安托万-迪努阿获得的制锁大师证书,这是他在环绕法国一周之后才得到的。电话机摆在一张矮桌上,好像与这些老式装饰很不协调。在走过时,勒诺曼先生发现酒柜的所有的门都打开了。“他们搜索过了!”他在想。在继续他的巡查时,他特别查验了窗户和护窗的插销。没有任何遭破坏的痕迹。他在前厅的门口站住脚。
“正是的。”
“哦,不。”她匆匆回答道,“这只是一种谨慎。”
“先生……还有一句话,请您……刚刚发生的一切令我日夜不得安宁……如此的暴死。如果此种情况意外地发生在我身上……我不知道,我……一个细节,一个极小的事情能让您产生兴趣,我怎样才能在最短的时间里找到您?”
“您真的是说:一个无辜的人?”
他把她带到隔壁的客厅,打开护窗,让她坐到了一张长沙发上。
“阿代尔……是我,勒诺曼……”
“这位可怜的阿代尔,她很会选她的作者。”勒诺曼先生自言自语道,“但是她本应该找其它的东西,而不是这只在壁炉上的讨厌的小钟。而这些蜡烛台,多么可怕呀!……啊!要想知道她藏了什么,我得花很大的气力!……”
“我不能来了。”
“小姐……请开门,是我们?……勒诺曼先生……您听出来了吧……开门!”
“好啦,振作起来。我再在房子里到处看一看,然后我们再报警。您尤其不要害怕。罪犯已经不在这里了。对这一点,请完全放心。”
“凶手总共只有一个小时的时间,而且是空着手走的。而我,我只给自己三十分钟,绝不多一分钟。”
他轻轻地抬起阿代尔-迪努阿的头,把它靠在垫子上。一阵-音从因痛苦而咧着的嘴里吐了出来。突然,一阵痉挛显现在她因痛苦而变了形的脸上。接着她眼睛瞪得大大地。
只有阿代尔-迪努阿例外。开始时,她常常停下来,观察着某些坟墓,好像她要借此参观墓地的机会审视一下某些坟墓的保护情况似的。然后,她突然离开中间的路,钻进了两座纪念碑之间,消失了。惊呆了的勒诺曼先生马上加快了脚步。她是想逃避某个人?可是,最后一批人走得很平静,已经在她前面很远了,好像对阿代尔-迪努阿小姐没有多少关注。那么,她为什么要躲起来呢?
“毫无办法。”他喃喃道,“她说对了。她父亲制做了一个谁都无法打开的锁。”
“她可能发生了什么事。”埃莱娜-沃塞尔说,她已经变得脸色惨白了。
“楼下有铁护窗。我已经把它们关上了。当然还有门了。”
他从口袋里掏出从不离身的钥匙串,找出了一条万能钥匙。门马上顺从地开了,同时还发出了吱嘎声。一条很短的小路通向一个三级台阶。在登上台阶前,他又最后看了一眼房子的正立面。其实,楼下所有的护窗真的都是紧闭着的。在门的上方,有一扇装有彩色玻璃的窗楣。其中一块玻璃已经碎掉,还没换上新的。坏天气在墙上留下了明显的印迹。勒诺曼先生重重地朝门上敲打了几拳。
“她死啦?”沃塞尔夫人大声叫道。
“是的。是很严重。”
“很好。你可以去了。”
“很好。”勒诺曼在想,“她自己以为受到了威胁,但她还能找到出气的办法。”
“好啦!您就别想啦!”勒诺曼先生反对着,“首先,这是绝对不合法的……”
在下午三点半钟时,勒诺曼先生指示准备汽车。我期待着什么呢?他一边自言自语道,一边在宽敞的办公室里踱着步子,“可是,我像新生儿一样,既感到欣喜又非常地不安。我,罗平、利美吉、勒诺曼,我要从致敬中找出事实真相,只要阿代尔-迪努阿能够信守诺言。我所期望获得的,我所负责到底的是:我要看到微笑的埃莱娜。该死!她会赌气给我看的!拉乌尔-德-利美吉给她送去鲜花。勒诺曼给她派车去。而罗平解救她的儿子……而她的微笑呢,咳,将投向这勇敢的勒诺曼。德-利美吉男爵本人只有资格享有微不足道的谢意。他白长得这么年轻、迷人了。还是老勒诺曼,以他那棕褐色的皮肤,那副眼镜,灰白的环形卷发,还不用说他那圆圆的拱背,赢得了最后的胜利。他将是胜者。我嫉妒他!”
“并不是记者们令我害怕……喂?”
“您害怕谁?”勒诺曼先生追问道。他很难控制自己的急躁情绪。
“您?……我还以为您会在局里等我呢。”
汽车驶过塞纳河,进入了絮斯纳区。老暗道街,没有人行道,没有商店,就像是一条乡间的路。几栋简朴的房子被空旷的荒野分割开来。不时地,有猫穿过马路又躲到另外一个地方去了。只是见不到一个人。
“为什么要等到明天?”
“妈的!总得有个办法吧。”
他用单脚的后跟旋转着,同时打着响指,说着:
“这确实是个不讨人喜欢的地方。”勒诺曼先生强调道,“就是这儿。”
“没有,还没有。”
“这太不严肃了。沃塞尔夫人就要来了。”
“也许是某种不适……或者,”他也不能肯定地接着说,“在等我们时,她睡着了。”
“是的。”
“我不会给您添麻烦的,我向您保证。不过一个女人比一个男人更清楚一个女人能够把值钱的东西藏到什么地方去的……再说,我有对奥利维埃有利的情感……而且,而且,我会马上知道……”
他向她道别,正准备回到自己的汽车上去时,她抓住了他的衣袖。“好啦。”他在想,“她要开口说话了。”
“您没有什么不适吧,小姐?”他问道。
“这样的话……”
“我敢肯定”,勒诺曼先生自言自语道,“人家肯定以为她是新寡呢。但是你不要多久就会对熟人知己变得老成的,我的小姑娘。越早越好。因为,如果调查毫无进展的话,罗尚贝尔和他的帮手们就会找到我的头上来的。”
“好啦,冷静一点。您是在哪儿给我打电话的?”
“我……我不能在电话里告诉您。”
“要承认你在这方面稍逊一筹。难道是这个拉乌尔嫉妒亚森?还是亚森嫉妒拉乌尔?或者是勒诺曼先生嫉妒他们两个人!啊!我的老天!”
“您能肯定吗?”
“我,这是不同的。”
他来到老姑娘走过的小路转弯的地方,发现她的黑帽子放在了一个十字架的上面。她躲在一个小祭台的后面,一动不动地呆着,看上去像在为一个死者祈祷。可是,当勒诺曼先生走到她的身旁时,才明白了她是害怕。
“那么,您是安全的。千万别动。如果有人敲门,不要回答。一个小时之内,我们就会赶到的。”
他母亲!……这并不十分肯定。
但是与此同时,他想:“你真不会撒谎,我可怜的姑娘!你怕的绝对不是记者们。我能猜出是谁呢?因为我感觉到内中定有蹊跷。说到底,我得盯住你!”
她的脸上放出光彩,令勒诺曼先生十分感动。
“那她为什么不回答呢?”
奥古斯特-奥贝尔特的葬礼,应该是最严格地在亲人和最知己的人中进行的,这是出于对形势的考虑,结果还是吸引来很多的人。弥撒是在圣奥诺雷-埃劳教堂举行的,没出任何事故。警察总署小心翼翼地在人群中安插了几位武装警员,以便必要时维持秩序,因为人们总有理由担心在离开教堂时,议员的追随者和未解除宿怨的政敌们会发出可怕的喊叫声和出现拥挤的场面。
“迪努阿小姐,您听见我在说话吗?”
现在,她紧张地望着他,罗平都有点害怕了。他差一点忘记自己是勒诺曼先生了。“华而不实的人!”他申斥自己,“你许愿!你许愿!多蹩脚呀!她最终会明白是你把她从水里救上来的,而且你很狡猾!不过好像是你讲的大话又使她重新回到了生活中来。这一点并不好!还是有必要为此撤点小谎的。只是不要过分。还是回到你的满面皱纹的老皮老脸中去,做一个拙劣的安全局局长吧!”
他慢慢地走到楼下,站在小前厅的门口。窗楣处射进来的光照亮了小前厅,还在地板上投下了五颜六色的光点。两把椅子分别安放在竹制挂衣架的两侧,衣架上挂着一顶黑色帽子和一条紫罗兰色的头巾。在靠墙的半圆桌上,有一把钥匙和一只手袋。勒诺曼先生打开手袋,看到了第二把钥匙。那么,没有人为了闯进这幢房子而偷到它。
勒诺曼先生又回到了前厅,拿了靠墙的半圆桌上的钥匙,毫不费力地打开了门。
“这很自然。”
她的话语已经不那么断断续续了。她中断了通话。勒诺曼先生茫然不知所措,陷入了沉思。是否需要带上两三名警员去拦截这名可疑分子?是否只有这一个可疑的人?阿代尔-迪努阿是否头脑不清醒?她会不会莫名其妙地发疯呢?她老板的悲惨的死亡彻底摧垮了她。不!不要警员。那么带上古莱尔?也不要他。只要条件允许,勒诺曼先生喜欢单独行动。于是,他不打算告诉古莱尔,他现在对沃塞尔夫人另眼相看了。他让司机把他送到库塞尔大道。
她认真地在听他说着,神情非常紧张,同时在想,他是否在试着减轻地的痛苦。
她脸红了,嘟哝着表示感谢,最后声明她希望独自一人回去。
“这是一幢带花园的小楼。当然,四周有围墙啦,但是很矮。只要一跨就可以进来。”
“谁有钥匙?”
勒诺曼先生朝没有生气的身体俯得更近了一些,喊叫着:
“我的儿子呢?”
他又上到楼上,研究起窗户来。没有任何不正常的情况。他又仔细地查看了阿代尔的房间:一把椅子、一个衣柜、一张小桌,还有几个放满了书的书架。衣柜的门半开着,小桌的一扇门也开了。这里也一样遭到了搜查。书排列得不够整齐。也许在慌乱中,有一只紧张的手把它们弄乱了?……戈蒂埃……福楼拜……雨果……都德……莫泊桑……
“喂……啊!迪努阿小姐……您显得特别激动。发生什么事啦?”
“四点钟,如果您有空的话。”
“从我家里,在絮斯纳区。当我中午离开办公室时,我马上就感到被人跟踪了。我很害怕……”
负责送信的信差一个小时后回来了。
他们伸长耳朵在听,但是捕捉不到任何声音。房子里的沉寂突然让他们觉得奇怪、害怕。
她从包中取出一个记事本,一边站着写了几个字,就像是一个灵活、勤勉的女秘书,一边强调道:
“跟我描述一下您的房子。”
勒诺曼先生狡黠地笑了笑。
她吃力地睁开一只眼。她用失去理智的目光在勒诺曼先生的脸上浏览了一下,但是已经认不出他来了。她的嘴唇在蠕动着,却说不出一个字来。
然后她像是蜷缩起来了。
“喂……安全局长先生吗?”
“我住在老暗道街,在絮斯纳,是我父母亲遗留给我的房子。”
“她已经死了!”沃塞尔夫人说。
像楼上一样,两个门通向两个房间,一间屋在左边,另一间在右边。他推开了左边的那扇微敞着的门。这是一间饭厅,借着前厅射进来的光,里面显得很昏暗。勒诺曼先生走了三步,发觉脚下有一个人的身体。
“好!呆在这儿。”他突然专横地说道,“我向您保证,我一定会有办法进去的。”
在沃塞尔夫人面前采取梁上君子的行为,他感到很不自在。可是她已经惊讶得不知所措了。她靠在一面墙上,满脸憔悴,不停地低声咕哝着;“太晚了!太晚了!”
“当然是我啦。只有两串钥匙,它们全都在我的手里。”
“那么您呢?”她问道。
“您要勇敢一些。”他说,“有人想要杀死她。厨房在最里面。您去给我找点水来。”
“好啦!”他不耐烦地说道,“别老是胡说八道。您看好,没有人能强行破门而入。而且护窗都已经关得紧紧的了,所以要尊重事实。没有人能进去。”
“您家?”
“您说得有道理。”勒诺曼先生赞同道。
我被您的信搅得心神不宁。我将为您使我产生希望的事得以实现而祈祷,对于您对我的痛苦和不幸的体恤,我表示最诚挚的谢意。如果我在当时,在失去理智的情况下向您说了一些有伤感情的话,我恳请您把它们忘掉。我将急切地盼着您为我约定的约会时问。愿我的小奥利维埃能尽快地回到我的身边。衷心地谢谢您。
“这位夫人怎么跟你说的?”勒诺曼先生问道。
“要找一位医生来。”沃塞尔夫人颤抖着声音说道。
“我求您啦。”她说。
她撕下这页纸交给勒诺曼先生,后者把它装进了自己的钱包。
“是的。不过您还可以给我家里打电话。”
“可是……在我办公室,小姐。如果您要警察总署,那么我会命令他们立即将情况报告我。您认为您会有事找我吗?”
“那么,好吧……前天我欺骗了您。”
于是,当棺材盖上后,勒诺曼先生便溜到了距她不远的地方。他偷偷地审视着这些脸孔,不过,他认识差不多所有的跟在柜车后面行走的人。议员们、专栏编辑们和高级官员们。那么,杀人犯——假如奥利维埃-沃塞尔是清白的——会不会冒险陪伴他的牺牲者到他安息的地方去呢?
“那好吧。”他说,“明天在我办公室。几点钟合适?”
“那当然,我听到了。您别着急……说得慢一点。您是伯谁呢?”
“马上……这不可能……但是明天……明天吧……”
“我会有空的。我来通知沃塞尔夫人。”
“奥贝尔特先生的女秘书。您肯定在报纸上见到过她的名字。”
“我能肯定。”
“是的。但是有个小意外。”勒诺曼先生以一种十分坚定的神情微笑着说道,“迪努阿小姐不能来。那么我们就到她那儿去。快上车。”
“是的……我本应该马上告诉您的……从第一天起……我不知道是什么阻止我这么做的。您还没有抓住一个人……于是,我犹豫了。可是现在我再也没有权力保持沉默了……我不愿意看到一个清白无辜的人被判刑。”
“这是薄弱的地方吗?”勒诺曼先生在问,同时他在想象着现场的情况。在混沌的想象中,他似乎看到了一幢郊区的小楼,有点孤零零地,磨石粗砂岩墙面,绿色的护窗,还有窄窄的点缀着向日葵和绣球花的花坛。
沃塞尔夫人把耳朵贴在门上,留心着极细微的声音。随后她直起身子,摇了摇头。
“什么也没说,首长。但是她在您的卡片后面写了一些东西。”
“况且,我不愿意见记者们。他们会候着我。自从奥贝尔特先生死后,他们不停地打扰我。我都不敢外出了。我看不出他们为什么要跟着我。他们或许在想,我可以向他们披露大量的事情……”
可是,信差刚一关上身后的门,安全局局长就开始蹦跳了起来。肯定地,除非阿代尔-迪努阿揭露的东西不能马上提供一条新的途径,否则针对议员奥贝尔特和私人侦探科萨德的凶杀案提出的问题无疑又会被提出来。但是惟恐违犯司法规定的担心已经不再折磨勒诺曼先生了。他完全可以忘记奥利维埃-沃塞尔和他的母亲。
“根本不是的。”老姑娘语调十分尖厉地反驳道,“我父亲曾有一间小制锁公司,他为自己的房子发明了一种谁也无法强行打开的锁。”
“她受伤了。您来帮一帮我。”
“这很好。”勒诺曼先生打断道,“到车里去等我吧。我得马上去打电话。”
于是,像是被这急促的声音感召回了生命似的,阿代尔-迪努阿颤抖着,发出了一阵呻吟。
“没有反应。”她抱怨道。
“在光天化日之下?”
“不是的。根本不是的!房子已经被人搜过了,您知道为什么吗?……因为您儿子无罪的证据就在这里……而它现在仍然在这里。我已经决心不顾一切地大干了。这个证据到底是什么东西,我尚不知道。但我还会再来,就在夜里。现在,我要向当局报告。调查应该马上开始,还要处理尸体。但是没有人会想到要搜查,因为没有人知道有东西要找。另外,搜查的人不一定能够得到它。”
“我不需要您绝对地严守秘密。我可以在我的人中找出几个来跟着我,但是,经过认真思考,我更喜欢秘密行动。那么,您可千万别出卖我呀!”
“迪努阿小姐?……她是谁?”
“怎么样?”
送葬的队伍走进了帕希墓地,入土安葬很快就完成了。没有演讲。死者的家庭成员不多,接受了通常的安慰后,人群便三五成群地陆续来到了出口处。
“如果您允许的话……我将非常高兴陪您一起来。”
“跟我在一起,您什么都不用害怕了。您可以随心所欲地外出而不会遭打扰了。”
“可是……用入室偷盗者的办法进入民宅是否不合法呢?……可是,您却这样做了。”
罗平在勒诺曼的外表下暴露出来了。他几乎要冲上去,但是又适时地控制住了自己,而没有跑步到房子的角落去。但是当他走到墙脚时,也就加大了步幅。楼下所有的窗户都关了起来。在房子后面,还有一个也是关着的老虎窗,它是为楼梯采光用的。
“是涉及到奥贝尔特先生的死吗?”
布瓦路特别拥挤。现在正是贵夫人们趁着大好阳光,坐着敞篷车出来散步的时候,她们中有些人还有骑士小心翼翼地陪伴着。所以,尽管不停地按喇叭,也还不得不慢慢爬行。过了入市税征收处之后,交通不那么拥挤了,汽车也开始加速了。勒诺曼先生不时地看着表。随着絮斯纳区的临近,一种沉重的不安紧紧地抓住了他。可是无论如何,阿代尔-迪努阿,把自己紧紧地关在了像碉堡一样坚固的小楼里,没有什么可害怕的。那么,为什么这样地焦躁不安呢?“难道是一种警告,”勒诺曼先生在想,“或者是一种未老先哀的征兆?”
“是的。奥贝尔特先生希望我能随时给他回话,所以他找人给我装了电话。他总是要求很严格的……可是又是如此地宽宏大度!”
“没有,没有……尽管激动……您知道。”
她有点气急,好像刚刚跑过一样。
他真的没有弄错。到了第三天,人们把阿代尔-迪努阿的电话给他接了过来。
“给我看看。”
一条走廊把楼上分割成两部分,左侧是一间比较宽敞的房间,装饰得像修道院里的房间似的。这无疑是阿代尔-迪努阿的房间了。右边是一个装饰得古香古色的房间:一张大床、一只独脚小圆桌、两张坐垫已经破旧的扶手椅。显然,这是她死去的双亲的卧房。勒诺曼先生迅速地浏览了一下,全身心地搜寻着某个动静:细微声响、喘息声以及任何难以察觉的小动作。他又想起了不幸死去的科萨德的办公室,那里也是没有回答。渐渐地,他确信发生了难以想象的、荒唐的和不想发生的事情:有人闯进了这幢房子,让可怜的阿代尔永远地安静下来了。
“可能吧。”
勒诺曼先生在对着电话发火,试图通过长长的电话线把自己的意愿传给这个蠢女人,因为她的拖延会毁掉一切的。
“是的……一个穿着风衣的男人,戴着一顶压得很低的鸭舌帽。”
“我没有选择的余地。”勒诺曼先生强调道,“一定要进去。我还得采取非法的行动。”
“我不允许您提心吊胆。”
先生:
“当然不对。如果我知道某些事情,那我会向您说的。”
沃塞尔夫人坐进汽车里,坐在勒诺曼先生的旁边。
“我能找到。”
“请说准确点……您是发现有人跟在您的后面。”
“不要失望。”他说道,“好啦!别呆在这儿。她没有能够说出来,这是真的。但是她的死告诉了我们一些事情。她告诉我们,奥贝尔特的案件比我们想象的要复杂得多。”
电话铃声响了。他心怦怦跳着,匆匆地走过去。
怎么办呢?如果奥利维埃-沃塞尔真的无罪,那重新进行调查的结局会是怎样的呢?当勒诺曼先生遇到障碍时,他是从来不会在它的面前徘徊驻足的。二十四小时之内,它就可以被确定了。可是眼下,他还得工作到深夜。那么,就不要再来那不着边际的推理了。但是,在开始处理堆积在他面前的大堆文件之前,他写了一张明信片,为的是请沃塞尔夫人第二天在四点钟之前到他的办公室来。她将在这里认识一位肯定有办法确定她的儿子是无罪的人。他请她把回复交给信差带回。如果她同意的话,一部汽车届时将等在她的家门口,就在库塞尔大道上。
他看中了花园尽头的一间附属小屋。如果能在那里找到一把镐头或铁锹,那么他就可以用它们做撬棍,就一定能用力打开楼下的某个护冒了。他跑过去,深深地出了一口气。有一架楼梯!而且还是个人字形梯子!它满是灰尘地沿墙倒放着。管它那么多呢。这个小老头以一种惊人的力量把它举起来,把它展开后,靠在了老虎窗的下面。他慢慢地朝上爬,到了上面,毫不迟疑地用肘捣了一下,把玻璃敲碎了。现在要进到里面去就如同儿戏了。
“她太害怕了。”他解释着,“她在等着我们,可是却又不敢露面。活该!我们可没有时间好浪费。”
“不是,肯定不是。应该是一个化了妆的男人。我一回到家中,就把自己关到了房里,我看到他在透过栅栏观察房子。我再也不敢出来了……您快来吧……我一定要跟沃塞尔夫人谈一谈。”
她谢过他,全身着黑,沿着灰色的正面墙壁走远了。
“确实,她真的很美。当心你的心思,亚森!”
“我尽力去做。”
“完啦!”勒诺曼先生叹息着说。
“有这么严重?”
“一切都完了,是吧?”
“完全可以。请吧!”
勒诺曼先生挂上电话,心里十分恼火。就这样过了四天,她早就知道,可又始终保持着沉默。那么她确切地知道些什么呢?她会不会搞错呢?可是,她不会是那种夸大微不足道的细枝末节,以期引起重视和轰动的证人,她一定是发现了某些感到惊奇的事,而完全有可能打算出卖它,只是现在恐惧和内疚使她濒临崩溃了。
他向后退了几步,然后又喊了起来。
他走进另一间屋子。那是路易-菲力普时代的家具。一件笨重的、关不好门的衣柜。墙上,一幅大的发黄照片中有一对夫妇。男的,短发,蓄着浓密的胡须;女的,小巧,比较漂亮,尽管巨大的发髻压在了她的头上。两个人都穿戴得很整齐,精神抖擞。这肯定是他们的结婚照。衣柜里装着床单、衣物,还能嗅到熏衣草的清香。凶手到底要找什么呢?这难以捉摸的行踪到底是哪一种类型的?它可以使奥利维埃-沃塞尔获释吗?是一份文件?是一件东西?
“我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首长。”司机说道,“都是这些走不动的出租马车造成的!”
“有人监视我。”
“这难道不对吗?”
“如果有人继续打搅您,请通知我。我会把事情搞好的。”
“耐心一点!我们已经知道这位可怜的姑娘能够证明他是无罪的了。否则人家就不会杀害她啦。这并不是无关紧要的。来吧!”
没有一名记者堵在墓地的大门口。
“您能肯定奥利维埃-沃塞尔是无辜的?”
当天晚上,在皇家大街的圆形小广场,拉乌尔-德-利美吉在赌博中使庄家输了二百个路易。在早上九点钟时,他给沃塞尔夫人送去了一束玫瑰花还有他的名片。
“是汽车司机?”
勒诺曼先生感到她非常固执,而且粗暴地对待她是无济于事的。
“哈!”她叫了起来,“您看我还是可以干点事的吧。”
“算啦。”勒诺曼先生最后说.“但是有个条件:当我工作时,我不愿意有人跟脚。那么您负责警戒。到现场后我再向您解释。”
“谢谢,先生……我的良心……”
“总结一下。”他在想,“楼下是关得严严实实的。确实,窗楣上缺了一块玻璃。那又怎么样呢!这就出现了一个十厘米左右的开口。这一点被忽视了。同样的情况在楼上也有:无法进去……或者我没有仔细察看。”
“太晚啦!她快要断气了。递给我一个坐垫……您身后就有一个。”
“只要夜幕一降临……大约在九、十点钟吧。为什么要问?”
“您能找到?”
一阵沉默。
她吃了一惊,很有礼貌地试着微笑着。
勒诺曼先生站在离灵柩台不远的地方。夏洛特-奥贝尔特没有出席。人们传说她病了,但是勒诺曼先生知道她是没有勇气面对出席者的心怀恶意的目光。相反地,阿代尔-迪努阿,忠诚的女秘书,跪在跪凳上,脑袋埋在手中,好像情绪非常激动。她是在哭她的老板还是在哭自己失去的位置呢?更应该是为了她的位置!不过也许还有其它的事!其实,老姑娘不时地朝四周投去不安的目光,就好像她感觉到受监视了似的。
她恳求着,表现出异乎寻常的温顺。可是勒诺曼先生并没有感觉到这一点。他不敢告诉沃塞尔夫人的是,这次探险可能不会没有危险。其实,胆大妄为的凶手,如果他的初次搜索一无所获的话,完全能够再次到犯罪现场来的,所以一次噩遇是不能排除的。如果发生战斗的话,沃塞尔夫人将会成为一个碍手碍脚的人,一个累赘。
勒诺曼先生用眼角打量着她。她忘记戴面纱了,而且也不想遮掩自己的焦躁不安。不过她的脸上表现出某种纯真,甚至是青春活力。生活没有使她显出苍老来。只要有点滴幸福就可以令她再现年轻姑娘的光彩。“我会把你的儿子还给你的。”勒诺曼先生暗暗许诺道,“你是对的。你太美了,致使他成了罪犯。”她一言不发。于是他俯身向前。
沃塞尔夫人让人看了很难过。没有一点血色,头发散乱着,她甚至连流到脸上的眼泪都不想去擦一擦。她朝勒诺曼先生投去死气沉沉的一瞥。
“很好。两个谨慎总好过一个。如果我需要奥贝尔特先生的某个情况的话,那么我在什么地方能够找到您呢?您总在他的办公室吗?”
埃莱娜-沃塞尔
她做出巨大的努力,向他探出身子,好像他能为她输入她所缺少的氧气似的,然后倒了下去。
在开始通话前,他还有点时间思考一下。
他向她伸出胳膊去。
“再快一点。”
“噢!”她大声说着,同时带着感激之情抓着他的手,“您怎么能这么想呢?……”
勒诺曼先生开始用他的钥匙来撬锁。然后又换另一把钥匙。很快,他就把那串钥匙的每一片都试了一遍。
“您看。”勒诺曼先生说,“您的眼泪白流了。愿意我送您回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