律师停了一会儿。然后他非常明确地说:
“这没什么关系。真有这事吗?”
“根据阿伦德尔小姐的请求,我于四月二十一日到小绿房子去时,把那个遗嘱带了去。”
他停了一会儿,然后说:
“那个遗嘱怎么样了?”
“劳森小姐。”
“她要我给她起草个遗嘱。把一些遗物分赠给仆人和三、四个慈善团体。其他资产全部留给威廉明钠-劳森。”
波洛沉默了一会儿,然后问道:
“那时我想,不要让劳森小姐知道发生的这些事比较好。我也竭力暗示这一点,而阿伦德尔小姐看上去完全同意我的看法。”
波洛要来菜单,然后付了钱。
“没有,她把那个旧遗嘱同新遗嘱锁在一起了。”
“他是个很富有吸引力的人,对吧,”波洛说。
“在目前阶段,我不愿意连累自己……”
波洛关抽屉竟会这样粗心,真让人不可想象!我若有所思地看着查尔斯。他一直是一个人在房间里等着我们。在这段时间里他肯定偷偷地翻看了波洛的文件。这家伙多么奸诈!我真是怒火填胸,气愤之极。
“当然没有。那样做是很不合适的。”
“天诛地灭。”波洛说,“这是你的格言,是不是?”
我们回到住处,看到的却是查尔斯-阿伦德尔,他亲自把信送了来。
“你给珀维斯打电话了?”
“真的吗?不至于吧?”
“是的,你说的对。”
“那自然了,那自然了,”珀维斯先生说出他常常爱用的这句话。
“请原谅我,珀维斯先生,您当时是否感到惊奇呢?”
“但阿伦德尔小姐不会有这方面的法律知识,她一定不了解这一点吧。她可能认为销毁了新近写的遗嘱,原来那个遗嘱就生效了。”
“我承认——是这样,我感到惊奇。”
“没有。他看上去很平静。”
“非常让人扫兴……在他看来,很明显,劳森这只鸟已经捞到这笔遗产了。”
“肯定是这样。但是,波洛先生,请相信我,虽然她很激动,但神志清楚,完全能控制自己。无论怎么说,她都完全有能力处置自己的事情。我很同情阿伦德尔小姐的亲人,但在法庭上,我却要维护这个遗嘱。”
“但我告诉您,希望您严守秘密,这事肯定有些蹊跷!”波洛说。
“我问过。但没有得到令人满意的回答。她只是向我保证‘她知道她在干什么。’”“尽管如此,您对这种做法还是感到很惊奇的,是吗?”
律师低下了头,说:
“他可能当时想的是一种高效、剧毒的毒药。”
“所以,”波洛说,“你在抽屉里发现的那几个英镑就使你满足了。”
“噢,以前这个观点一直特别有用。但我刚才说了,对劳森不起作用。我觉得她是反对男人的女人,恐怕她象大战前的妇女那样,是一个拼命鼓吹妇女参政、争取妇女权利的女人。”
“你和你妹妹从来就没有考虑过恳求那个女人发点慈悲吗?”
“我明白。”
律师好奇地看着他。
“那您为什么要强调这一点呢,珀维斯先生?”
珀维斯先生两只手在一起搓着,看上去很高兴,好象早有所料。
波洛向前倾了倾身子。
“是的。你们没看见他?”
“这完全可能。”
“她怎么回答的?”
“噢,千真万确!那时我他妈的困难极了。无论如何得弄到点钱。我发现抽屉里有好多钞票,我就顺手拿了几张。我很有节制,就拿了几张。想不到会有人注意我拿了这么一点钱。而且我想,即使有人注意到了,也许会认为是仆人拿走的。”
“我下午三点钟到了小绿房子。我是由一个职员陪着去的。阿伦德尔小姐在客厅里会见了我们。”
“那时劳森小姐和她在一起马?”
查尔斯好奇地看着他。
“当然,我久仰你的大名,波洛先生。”他有礼貌地说,“我想阿伦德尔小姐和她哥哥聘请了你来帮助处理这件事,但我不知道你到底能帮他们什么忙?”
“那么,假设她销毁的是一个假遗嘱——而她认为销毁的是真的。要知道,她当时病得很厉害,要欺骗她是很容易的。”
“后来,她是否委托您来保存这份遗嘱呢?”
“你们住的地方还不错呀,波洛先生,”他一边说一边环视我们那个单元的会客室。
波洛冷冰冰地说:“假如这种想法成立,那么对仆人来说问题就严重多了。”
“想搞一点讹诈吗,波洛先生?我从没干过这种事。我向你担保我没有放……”他突然停顿下来,然后继续说,“我没有把士的宁放在埃米莉姑姑的汤里。”
“阿伦德尔先生,你知道塔尼奥斯医生在你姑姑死前的星期日去看她这件事妈?”
律师点了一下头。
波洛和他握手告别,感谢他的好意和他提供给我们的情况。
“当然这只是我个人的看法,”律师指出。
“这就是全部情况。”
“是这样。我想阿伦德尔小姐当时同家里的亲人发生了激烈的争吵。而当她冷静下来时,可能会对自己这轻率的决定后悔。”
“我劝劳森小姐请教一位与这事无关的律师,”珀维斯先生说,但他的语调毫无表情。
珀维斯先生是位身材高大、体格健壮的老人。他已白发苍苍,但肤色红润。他样子有点象乡村绅士,举止客气但拘谨。
“我看她身体挺好,尽管她走路要拄着拐杖。我知道那是因为不久前她摔了一跤。总的看来,她的健康状况挺好,这我刚才说了。她给我留下的印象是,精神有点紧张和情绪过分激动。”
“我想珀维斯先生认为对遗嘱进行争辩成功的希望不大吧?”
“那么确有其事?”
他走后我问道:“波洛,你想吓唬他吗?假如你是这样打算的,我认为你没成功。他一点也没流露出犯罪的样子。”
“我想您从来没有同劳森小姐谈过这件事吧?”
“没有。我给特里萨-阿伦德尔打了个电话。我请她给我写一封介绍信。要想成功地和这个律师打交道,我们必须得到阿伦德尔家庭的拜托才行。她答应把信直接送到我的住处。现在可能已经把信送来了。”
老先生庄重地回敬了波洛一眼。
“我们就该采取犯罪的手法,”查尔斯快活地说。
波洛有点往回收。
“您看那时她身体怎么样?”
这时,我突然看到书桌的一个抽屉没关紧。一片纸卡住了抽屉,使它没关严。
“你必须拿出这方面的证据来!”律师严厉地说。
“听你吩咐。”
查尔斯笑了——响亮的,出自内心的笑声。
“是的,是这样,”波洛紧接着说,“但我肯定您不反对把情况再对我们说一说,这样我就能清楚地估量一下局势了。”
“两个遗嘱都在那个抽屉里吗?”
“什么——是我们在我姑姑那儿的那个星期日妈?”
“他讲话中间的那个停顿令人奇怪,”波洛说。
他看了看我们带来的介绍信,然后站在办公室桌子的对面,看了看我们。他看起来很机敏,善于洞察事物。
“我亲爱的先生,我完全理解您。您不会做劳森小姐的辩护律师吧?”
“他在讲士的宁这个词前面停了一下。好象他本来打算说另外一个词,想了一下又改了。”
“假如,”他说,“阿伦德尔小姐在临终时确实想要销毁新遗嘱,而她又相信自己已经把它销毁了——可事实上,她只是把旧遗嘱销毁了。”
“就在原来那个抽屉里。作为遗嘱执行人,我有她的钥匙,我仔细检查了她的文件和资料。”
“珀维斯先生,如果您能详细告诉我那时发生的一切,我将不胜感激。”
“阿伦德尔小姐问我,是否按她要我做的那样做了,并问我是否带来了新遗嘱,以便让她签字。”
“我看最好不要讨论这件事。因为将来可能会使某些人失望。”
“你认为她丈夫是这么好的一个医生,不会干出这种事吧?”
“可事情没按我原来的计划进行。埃米莉姑姑暗示说:要她分钱那完全是白费劲!我听后并没发脾气,而是对她讲清楚。‘那么好吧,您瞧,埃米莉姑姑,’我说,‘您知道您这样办事早晚会让人暗算!’她轻蔑地问我,这话是什么意思。‘就是这意思,’我说,‘您的朋友和亲属全都张着嘴聚集在您身旁,全都象教堂里老鼠那么可怜——不管教堂里的什么老鼠——都在希望您分给些钱。而您是怎么做的呢?您死抱着钱不放,死也不分给别人。很多人就是因为这样做而被谋杀死的。听我说吧,假如您被谋杀,只能责怪您自己了!’”“然后她斜眼看着我,样子很凶。‘噢,’她冷冰冰地说,‘那么,这是你的看法了,是不是?’我说:‘是的,您松松手吧,这是我对您的忠告。’她说:‘谢谢你好心的忠告,但我相信,你会看到我可以很好地照顾自己。’‘那您请便吧,埃米莉姑姑,’我说。我面带喜色地咧开嘴笑了——我心里想,她不会象她装出来的那样冷酷无情,我又说:‘别说我没警告过您。’她回答说:‘我会记住的。’”他停了下来,说:
“你能告诉我她写了什么吗?”
“我考虑过——是的,也那样做了,但没见效果。我滔滔不绝地说了一大堆也没用。我把自己描绘成一个失去财产继承权的可怜的黑羔羊——但总是装不象——(可我至少是尽力装成这样子)——但都没能感动这女人!你知道,她特别不喜欢我!而我不知道到底是什么原因。”他笑了起来,“大多数老年妇女都很容易就对我产生同情。她们认为人们对我的看法不合适,对我不公平!”
“噢,我讲给你听,先生。不过没有什么惊人的事情。我确实想试一试——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她主要的资产都要平分给她兄弟托马斯的儿子、女儿和她妹妹阿拉贝拉-比格斯的女儿。”
“哪个停顿?”
“后来呢?”
我耸了耸肩。
波洛开始问:
“啊哈,”波洛说,“说到犯罪,年青人,你真的威胁过你姑姑吗——你说过你要杀死她或者类似这意思的话吗?”
“谁告诉你的?”他问。
“我知道老妇人不会发现我干的这事。你怎么知道这件事的——还有那次我说的要杀死她的谈话?”
“但那,”波洛说,“正是我有疑问的地方。”
“那她就要叫我再准备个新遗嘱。”
“我们刚到的时候,她们俩在一起。但劳森小姐马上就离开了。”
“我说我是那样做了。我——呃……”他犹豫了一会儿,然后有点不自然地继续说,“也可以说我是尽了我的能力,恰如其分地劝告了阿伦德尔小姐。我向她指出:人们可能会认为这个新遗嘱对她的亲人很不公正,他们毕竟是她的亲骨肉。”
“没有。下午我和特里萨出去散步了。我想他一定是那个时候来的。埃米莉姑姑没有对我们提起他来的事情,真有点怪。是谁告诉你的?”
查尔斯咯咯地笑了起来。他说:
“阿伦德尔小姐以前立过遗嘱吗?”
“原来那个遗嘱怎么办了?她把它销毁了吗?”
“有可能,有可能。我们出发吧。我想我们要在马克特-贝辛小镇的乔治小旅店过夜了。”
“噢,我不知道,只是她给我的印象是,她是个狠毒的老妖婆。”他停了一下,然后又加了一句,“她恨特里萨……”
律师看上去对这种提法很反感。
“是的,一半分给塔尼奥斯妇人,另一半分给查尔斯和特里萨-阿伦德尔。然而事实是她没有改变主意!她一直到死没有改变决定!”
“她问我,对这笔钱她是不是可以爱怎么办就怎么办,我说当然是这样的。‘那很好,’她说。我提醒她,她和劳森小姐相处的时间很短,同时我问道,她是否一定要使对自己亲人的不公正做法合法化。她回答:‘我亲爱的朋友,我完全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事。’”“您说她当时很激动。”
“那个遗嘱说除了给出一些小件遗物外,她的财产都留给她的侄子、侄女和外甥女,是不是?”
“信在这儿,”他边说边把信交给波洛,“该写的都写在信上了,一字不差——我希望你们同珀维斯打交道运气会比我们好。”
“我认为不会,”查尔斯沉思后说,“实际上我认为塔尼奥斯连一只苍蝇都不会伤害。他太好心了。”
查尔斯凝视着他,然后突然大笑起来。
“阿伦德尔小姐有没有说过什么话,暗示出劳森小姐知道她正在写一个对她有利的遗嘱呢?”
“或许她可以采用比较简单的办法,即只需销毁新立的那个遗嘱,这样,原来的那个遗嘱不就生效了吗?”
“没有,她把遗嘱放进书桌的抽屉里,锁了起来。”
他随便挥了一下手就离开了。
“珀维斯先生,我们可不可以对发生的事情进行一次更全面地调查呢?”
“我们按今天早晨你建议的去做,到哈彻斯特去拜访珀维斯先生。这就是为什么我从德哈姆旅馆打了个电话。”
“我要问你:你有什么理由使人相信发生了这种事情?”
查尔斯站了起来,说:
“你怎么样?如果你觉得值得的话,你会去谋杀吗?”
十分钟后,我们穿过伦敦,再次到乡村去。
珀维斯先生摇摇头,说:
“是的,完全和她原来放置的一样。”
“喂,让我听听你真实的故事——请注意,要讲真实的故事。”
“是劳森小姐告诉我的。”
查尔斯坐在一张椅子上,双脚摊开,紧紧地盯着波洛。
“没有吗?”
“又是劳森妈?她好象是个情报发源地。”
“从我希望从您那里得到的情况,和现在我已经从您这里得到的情况看,”波洛继续说,“您是认为阿伦德尔小姐迟早会改变主意,会变得对她的亲人宽厚。”
查尔斯耸耸肩。
“她五年前写过一个遗嘱。”
“实际上,假如她没写这个新遗嘱,她的钱是不是就会都留给她的亲人呢?”
“没有。我问过她,劳森小姐是否知道她正在做的这件事,阿伦德尔小姐厉声说劳森不知道!”
“你这一观点很有用。”
“那要引起争论的。你知道,所有原来写的遗嘱肯定都由于新立的遗嘱而废除了。”
“不对,现在两个遗嘱都完整无缺。”
“她死后,在哪里找到遗嘱的?”
可查尔斯却非常高兴。
大约下午四点钟左右,我们到了哈彻斯特,然后直奔珀维斯办公室,也就是珀维斯-查尔斯沃斯律师服务所。
“阿伦德尔小姐在四月十七日给您写过信,我想是这样吧?”
“下面我们干什么?”我问。
“我早就对阿伦德尔小姐和她哥哥说过关于合法继承权问题了。情况很清楚,不容许任何诬告。”
“您问过她这种令人吃惊的做法的动机是什么了吗?”
“这只狡猾的老猫!”他看上去情绪有点不安。“她不喜欢我,也不喜欢特里萨。”他立刻说,“你认为——她暗地里不会有什么更多的打算吧?”
“有些真实成分。”
“你知道,塔尼奥斯是个好人。我喜欢他。他是个快活、总带笑脸的家伙。”
“假如我要是他,几年前我就会把讨厌的贝拉杀死了!你有没有这种印象:她是那种命运注定是受害者的女人,你说是不是?你知道,要是在玛格特或者其他什么地方的铁箱里找到她的肢体,我也决不会感到惊奇!”
珀维斯先生查看了放在面前桌子上的文件。
“这完全可以理解。请您继续说。”
“我向你致敬,”他说,“你真是个名不虚传的侦探!你是怎么知道那件事的?”
“阿伦德尔小姐仔细地看了一遍原来的遗嘱。然后伸手要我新写的遗嘱。我原想给她看看草稿,可她已告诉我,要把新遗嘱写好带来让她签字。她看完后,点了点头说她马上就签字。这时我感到有责任向她最后抗议一次。她耐心地听我说完,然后说她已打定了主意。我把我的职员叫了进来,他和园丁是她签字的见证人。仆人们当然都不够做见证人的资格,因为根据遗嘱,他们都是受益者。”
“人不为己——”他嘟哝着说。
“啊,好吧,”波洛摇了摇头说,“假如简单的办法不能奏效……”
律师冷冰冰地说:
“噢!那是肯定的——毫无疑问……”
“如果她后悔了,那她怎么办呢?”
“噢,”波洛长吸了一口气,“我明白了,您当时认为,阿伦德尔小姐有朝一日会有可能改变主意,是不是?”
“非常惊奇。你知道阿伦德尔小姐对她的亲人一直很有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