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太,”那侍女回答道,“今天晚上断黑的时候,我看到隔壁木匠店门口放着一只不怎么大的木箱,如果他不曾收进去,那我们目前倒正用得到。我们就把尸首放进木箱——不过先得拿把小刀子,在死人身上扎它几刀,等人家发现了尸身之后,哪儿猜想得到这是从我们家里搬出来的,他本来是个不务正业的小伙子,只说这个小伙子一定在干什么坏事的当儿给人暗算了,扔在这木箱里。”
“这是怎么一回事?我在哪儿?我现在醒着还是在做梦?——啊,我记起来了,今天晚上我是在我情妇的房里,可是我现在却在一个箱子里。这是怎么搞的?难道是大夫回家了,还是出了旁的事,情人趁我睡熟,把我藏在这里?我看大概是这么一回事——准是这样。”
那侍女看见第一步总算很顺利,就直奔监狱,对狱卒说了一番好话,因此得以进去见到了鲁杰利,嘱咐他以后法官再问话的时候应该怎样回答;于是自己又设法去求见法官。
大夫知道不用麻药,病人受不了这痛苦,决不能让他好好开刀,所以决定到晚上再动手术,早晨先提炼了一剂麻醉药,让病人喝了,可以要他睡多少时候就多少时候,好顺利开刀。他把那剂麻醉药带回家去,放在自己房中,却不曾对家人提起。
这一声巨响,把房里两个睡熟的女人从梦里惊起,吓得她们连气都没敢透一下。鲁杰利随着箱子跌翻在地,也吓得要命,不过看见箱盖已打开了,心想即使有什么事要发生,也总比关紧在箱子里好,竟爬了出来,却苦于不知道自己在什么地方,只得暗中摸索,但希望能够找着一扇门,或者一座楼梯,就可以逃了出去。
那个后生叫做鲁杰利·达耶罗利,也是好人家出身,可是不图上进,吃喝嫖赌,都占全了,等到把钱用完,又学会了偷抢拐骗,因此在萨莱诺城里,简直名誉扫地,弄到亲戚唾弃、朋友回避,谁也不要见他,谁都不再指望他学好向上。偏是我们这位太太独具只眼,不知道看中了他什么地方,叫自己的贴身使女在中间牵线,两个人就此勾搭上了。
“菲洛特拉托,我乐于戴上这顶桂冠。为了使你反省一下,我要大家明天每人讲一个这样的故事:历尽艰难折磨,有情人终成眷属的故事。”
“太太,”侍女说,“只要你给我想好主意,我一定替你尽力。”
“他们就一起到放高利贷的人家去,我也回来了。这样看来,鲁杰利怎么会弄到了放高利货的人的家里去,就很明白了;不过他怎么又会活过来,我可猜不透了。”
这时候,两个女人更加惊慌了,立即跳下床来,奔到窗口,伸长了脖子喊道:“捉贼啊!捉贼啊!”
女主人觉得这个主意很不错,只是她绝对不肯在情人的身上扎几刀子。侍女依她的话,就先去察看那只木箱,还在不在街上。
给她们这样一喊,左邻右舍全赶来了,有的从屋顶上跳下来,有的从楼下爬上来,这里不再一一细述;给这样一闹,就连隔壁房里那两个青年。也惊醒了,奔了过来。这时候,鲁杰利慌得不知如何是好,反呆在那里不动了,就给他们一把抓住。恰好这当儿几个巡警又闻声赶到,就交给他们把鲁杰利押到官衙受审。
今天大家讲了许多悲惨的恋爱故事,听得你们几位小姐眼圈都红了,心都酸了,连我都觉得受不了,只望别再这样悲惨下去吧。现在多谢天主,总算大家都已讲完了故事,只要我不讲什么薄命的情人寻死觅活,(但愿天主保佑,别叫我讲吧!)那么悲惨的故事就到此为止了。现在我再也不愿意讲那叫人心碎肠断的话,且来讲一个好听些的、有趣些的故事吧。说不定我们明天讲起故事来也可以有个参考。
两个女人提心吊胆,听见房里有人行动,就问:“是谁呀?”鲁杰利听听不是熟悉的口音,不敢答应。两个女人又大声叫那两个青年,可是他们辛苦了半夜,正自好睡,竟没有听见。
那太太这时候才明白原来事情是这样闹出来的,她就把大夫的话告诉了侍女,请她帮忙救救鲁杰利的性命。因为这位太太既要搭救鲁杰利,又不愿坏了自己的名誉。
那女主人就说:“那么我们把它抬到什么地方去好呢?第二天大家发现了尸首,总得不让人知道是从我们家里抬出去的才好哪。”
菲洛特拉托欣然从命,立即唱了下面的一首歌曲:
各位最漂亮的好小姐,不久以前,萨莱诺城里住着一个著名的外科大夫,叫做马才奥·台拉·蒙太涅,他在风烛暮年,娶了城里一个如花似玉的小姐做太太。为了要博得她的欢心,让她穿好吃好,不论怎样贵重的首饰也要搜罗来给她佩带,全城的女人还有哪个象她那样享福的?谁知道自从她来到大夫家里,却心头时常发冷,原来大夫的床上,缺少一个温暖的被窝。
大夫没法,只得又配制了一剂药水。过了一会儿,那使女依了女主人的吩咐,已经打听鲁杰利的消息回来,这样说道:
这首歌曲很清晰地传达了他的心绪,也清楚地表明了他为什么会落到这样悲苦的地步。假使不是暮色苍茫,那么在这些舞蹈的姑娘中间。可能看到有人脸上染了红晕,那么内中的情节,更耐人寻味了。唉,痴心人遇着了负心人,叫我如何不痛心?当初的山盟海誓到哪里去找,叫我如何不把泪儿掉?爱神啊,自从我对她一见倾心,我为了她朝思夜想想不尽。唉,这分明是一片妄想和痴心!我只想着她的容颜多么姣好,却忘了自己在受痛苦的煎熬,我铸成了大错,等到悔恨,已经太晚,叫我黯然魂销。自从她不顾我的深情,把我遗弃我才知道受了爱神的欺。我自以为博得了她的欢心,做了她跟前的心腹仆人,做梦不曾想到,一声霹雳,痛苦已经来到,她迎新弃旧,把我抛掉!旧恨新愁都涌上了心头,日以继夜我把一个时辰诅咒,在那个时辰里我第一次瞻见了我那情人的丰姿,她那华美的光彩照得我两眼昏眩。使我的灵魂好象在打转。爱神啊,你知道我的心已经碎掉,爱神啊,我一声声悲叹你应该听到,为了要把生存的痛苦减轻,我渴望着死神的来临,死神啊,快来了结我的残生,我觉得阴间比人世还光明。除了死,我再没有其他慰抚,除了阴间,我看不见第二条路;爱神啊,你就开开恩吧,让我一死就把万愁抛,人生的乐趣都丧尽,我对人世还有什么留恋?爱神啊,但愿我一死她更欢乐,她和她的新欢享尽幸福。我这歌曲,要是没谁唱给你听那也没什么,因为谁也不能唱得象我这样悲惨伤心。我只托付你一件事情,请你找到爱神跟前去,只对他一人,诉一诉我的苦衷,对他说我厌倦人生,只望他超度我一下,让我脱离苦海,换一个环境。唉,痴心人遇着了负心人,叫我如何不痛心……
等他唱完了歌,大家又接着唱了好些歌,直到时间晚了,女王才命令各人回房安寝。
她独自哀伤了一会之后,想到这事如果被人发觉,不但失去了情人,连自己的声名都要丧尽了,得赶快想个办法把死人搬出去才好;但是又哪儿想得出什么办法呢?她只得悄悄地把侍女叫了来,把种种情形,都给她讲了,请她出个主意。那侍女不免吓了一跳,就去拉他掐他,鲁杰利依然动都不动,于是她也就跟女主人一样,认为他已经死了,说是应该快快把尸首搬掉才好。
“太太,我只听得大家都在说鲁杰利的不是,也没听说他有哪个亲戚朋友肯挺身出来救他,一到明天,官府就要把他绞死了。此外我还要告诉你一件新鲜事儿,我已经弄明白他怎么会到放高利贷的人家去的。听着,是这么一回事。你知道,我们把鲁杰利放在木匠门外的箱子里;方才那木匠和一个男人争吵得面红耳赤。看样子那人就是箱子的主人。他口口声声要木匠赔他的箱子钱,那木匠坚决不承认他把木箱卖掉,说木箱是在夜里给人偷去的。‘这话就不对了,’对方说。‘你分明是把木箱卖给那两个放高利贷的家伙,昨天晚上,在捉住鲁杰利的当儿,我看见木箱就在他们家里,而他们就这样亲口对我说的。’‘他们在胡说八道,’木匠回答。‘我从没把箱子卖给他们过,一定是昨天夜里给他们偷去的。让我们找他们说话去吧。’
第二天早晨,鲁杰利到放高利贷的人家去偷窃以致被捕的消息,传遍了全萨莱诺城。大夫的太太和太太身边的侍女,也听到了这话,可把她们呆住了,难道昨夜里的事,只是做了一场梦?尤其是那位太太,听说鲁杰利案情严重,恐怕性命难保,更把她急疯了。
“先生,我来向你请罪,因为我做了对你不起的事。”
法官听了她这番话,觉得案情的真相不难查明。他先把大夫传了来,查向麻醉药的事,果真跟侍女所说的相吻合,又传询木匠、箱主和两个放高利贷的青年,盘问了半天,证明确是那两个家伙在半夜里把木箱偷了去。最后又提鲁杰利到庭,问他昨晚究竟睡在哪里。鲁杰利回说他不知道,只记得他本来在马才奥大夫家里,想跟女仆过夜,一时口渴起来,在她的房里喝了一瓶水,但后来怎样,他完全不知道,等到醒来,已经躺在放高利贷的人家的一只箱子里了。
于是有的人到花园里去游玩,那园中的美景真是百看不厌;有的人到花园外去参观正在转动的磨坊,也有几个人随兴之所至,随意漫游。到了吃晚饭的时候,大家照常聚集在美丽的喷水泉边吃了丰盛的晚饭,十分欢乐。饭后,大家离席,象向来那样,又是唱歌,又是跳舞。女王看见菲罗美娜带头一曲舞罢,就说:
前面几篇故事,听得我们那几位好小姐很是伤心,幸亏最后第奥纽讲了这么一个故事,值得大家哈哈大笑,尤其是在听到法官张开双臂,要把侍女搂在怀里这一段,更是笑得起劲,方才的一点愁闷全部消散了。
“菲洛特拉托,我不打算独出心裁,更改向来的制度,现在我也要指定一个人唱歌。我料想你的歌曲跟你的故事是不会有什么两样的,好在明天我们再也不会听你那种悲切的故事了,所以我现在命令你唱一个歌曲,由你爱唱什么就唱什么吧。”
于是她把编好的一套故事有头有尾地说出来,说她是他的情妇,怎样把他领到大夫的家里,怎样错把麻醉药水当作饮料给他喝了,怎样误以为他死了,把他藏在木箱里,接着又把她在街上听到木箱主人和木匠争论的那番话告诉了法官,向他说明鲁杰利是怎么会到了放高利贷的人的家里去的。
那法官看见这么一个唇红齿白的年青姑娘,别的不问,却先张开双臂,非要让他搂一下不可。那姑娘只望法官肯把她的话听进去,乐得依了他,让他搂个称心如意,然后说道:“老爷,你把鲁杰利捉了来,当做窃贼惩办,其实冤枉极了。”
再说在木匠隔壁过去几家人家,住着两个放高利贷的小伙子,他们一两天前刚搬进去,简直什么家具也没有,因为只想赚钱,哪儿舍得花钱去买家具。他们那天也注意到了木匠店门前的那一只大木箱,就彼此商量,如果那木箱夜里没收进去,把它偷来,倒也抵得一件家具。到了半夜,他们走出房屋,看见木箱果然还在,也不问这里面有没有东西,抬了就走,只觉得这木箱好不沉重,等来到自己家里,就把箱子在他们两个老婆的房中随便一放,独自睡去了。
再说那位少奶奶,挨到可以分身的时候,就赶紧回到自己房中,看见鲁杰利竟睡熟在那儿,就上前去推推他,低声唤他醒来;不料他动也不动一下,哼也不哼一声,这一下,她可恼了,又重重推了他一下,说道:
他还告诉她这瓶药水是因为要替病人开刀,特地配制起来的。他的太太听见这话,立刻明白鲁杰利必定是喝了麻醉药,所以睡得象死人一般,就说:
他的妻子知道他这天夜里不回来了,就象往常一样,私下把鲁杰利招来,领进自己的臣房,随即反锁了房门,预备等到家里的人都睡熟之后,就来陪他。
那侍女哭得好苦,一边哭一边说:“先生,想必你也知道鲁杰利这么一个小伙子;新近他看中了我,我呢,又是怕他,又是有些爱他,终于接受了他。昨天晚上,他知道你不在家,就要来和我睡觉。跟我说好说歹,求我把他带到我的房中去。我只得依了他;他忽然又口渴起来,我一时到哪儿去弄水弄酒来呢。客厅里倒是有着茶水,我又不敢去拿,因为太太正坐在那儿。我忽然想起你房中放着一瓶清水。就去拿来给他喝了,把空瓶放回原处。没想到这是一瓶药水,害得你刚才和太太吵了一场。我承认我做错了事——不过一个人哪儿能免得了不做一二桩错事呢?我心里真难过呀,倒还不是因为做了错事,而是因为闯下了大祸,鲁杰利的性命要不保了。所以我怎么也得求求你原谅我,同时让我出去想法把鲁杰利救出来。”
“什么事啊?”大夫问。
来到堂上,查明他素来是个作恶多端的坏蛋,法官立刻吩咐用刑,逼取口供,鲁杰利受刑不起,只得胡乱供认他深夜潜入人家,想去行窃。法官认为情节严重,准备把他判处绞刑。
到了晚上,大夫正想到病人家里去,忽然来了一个人,说是阿马尔菲地方出了乱子,有许多人给打得头破血流,他的朋友请他千万立刻就去急救,他就是从那儿赶来的。那大夫只得把手术延迟到第二天早晨,立刻乘了小船,到阿马尔菲去了。
菲亚美达长着一头金黄的鬈发,一直披到洁白细腻的肩膀上。她那鹅蛋脸儿才真象是百合花般洁白,腮帮子上泛着玫瑰色。一对眼睛象鹰眼一样明亮,两瓣嘴唇好象两颗红金石。她听了菲洛特拉托的话,微笑着回答道:
到了晓钟已过、晨祷钟未打的时分,大夫从阿马尔菲回来,想替病人施行手术,找那瓶事先准备好的麻醉药水,不料瓶子已空了,因此大发脾气,说是家里什么东西都放不得。那位太太本来心乱如麻,就反唇相讥道:
[第四天终]
“我把王冠放在你头上,因为你比大家更能想出明天的适当的故事总题,让大家听得津律有味,把今天的愁闷都打消了。”
国王看见太阳变成金黄色,就要下山,知道自己的任期将满。就趁这时候,向各位小姐道歉,请求她们原谅,因为他今天指定大家专拿情人们的悲惨遭遇作为故事的总题,未免太煞风景;他的措辞很是恳切动人;说完,就站了起来,摘下桂冠,在众目睽睽下,把它轻轻加在菲亚美达的披着金发的头上,说道:
“大夫,你闹些什么呀?打翻了一瓶水也值得这样大惊小怪吗?难道世界上再没有水了吗?”
鲁杰利躲在房中,等他的情妇,也不知道白天里过分乏力了呢,还是东西吃得太咸,还是本来有些口渴,总之他忽然口渴得要命,直想找水喝,就在这当儿他瞧见了大夫放在窗槛上的那瓶麻醉药水,他还道是一瓶清水,就举起瓶子,一饮而尽。过不了多少时候,他就倒在箱柜上,昏昏入睡了。
法官听了这段曲折复杂的案情,十分好笑,又叫侍女、鲁杰利、木匠和放高利贷的青年,各人把自己经过的事情,讲了一遍又讲一遍。最后,鲁杰利得到无罪释放,两个偷箱的家伙处罚十个金币示儆。鲁杰利有多么高兴,这也不必提了,就是他的情人也是欢天喜地。此后大夫太太和鲁杰利两个继续打得火热,感情更浓厚了,每当他们提起那个了不起的侍女,要在他身上扎上几刀,大家总是笑个不停。但愿我也在恋爱上得到成功——可是别叫我关在箱子里吧!*
国王讲完故事,只剩第奥纽还没讲,他早有准备,得到国王的吩咐,就这样说道:
这个建议,得到大家一致的拥护。于是她把总管召来,作了些必要的吩咐。过后,大家都站了起来,女王以和悦的声调,允许各人自由活动,到晚餐的时候再行集合。
他于是静静地躲在箱子里,细听外面有什么动静;箱子本来不大,他又蜷缩了这么一长段时光,觉得腰酸背痛起来,想翻一个身,谁想他刚转动身子,屁股就猛地撞在箱子上,这木箱本来没有放平,给他在里边这么一动、一撞,就向一边倒去,砰然一声响,跌翻在地上。
我们总还记得,理查·第·钦齐卡怎样教他的太太遵守许许多多的圣节日和例假日;如今这位大夫同样也对他的娇妻发表了一套高论,说什么女色最伤身体,一个男人亲近女人一次,也不知道得隔多少多少天才得复原哪,还有这等等的混话。你想,这岂不是苦坏了那位少奶奶吗?幸亏她是个有作为、有见识的女人,看见自家这位老汉连一点一滴都嫌浪费,就决定去找野食吃。她拿准了这个主意,就开始留意周围的许多男人,后来到底给她遇到了一个中意的后生,把她的心、她的希望和幸福,都寄托在他身上。那后生觉察了她的情意,觉得跟这样一个美人儿谈谈爱情,倒也不坏,就对她大献殷勤。
“醒来,瞌睡虫!要睡觉,到你家里去睡吧,别睡在这里!”
在这刻不容缓的当儿,亏得那位太太急中生智,她仔细一想,就计上心来,如此这般的指点了侍女。那侍女听着她的话,先来到大夫跟前,哭着说道:
哪儿知道鲁杰利给她这么一推,就从箱子上滚了下来,跌在地上,动都不动,竟象死了一般。这时候,她才有些发急了,想去拉他起来,但是哪儿拉得动。慌得她一时里又是摇他、又是扭他的鼻子,又是扯他的胡子,可是一切全不中用;他睡得象一块木头似的。她只怕他已经死了,就用指甲掐他,用蜡烛火烧他。可是他还是没有一点儿反应。尽管她是医生的太太,她可对于医道一无所知,所以认定他是死了。也不用说得,时时刻刻都记挂在心头的情人,一旦死了,叫她有多么悲痛;可是她又不敢放声痛哭,只是默默地流着眼泪,怨自己命苦。
那大夫本来是一肚子的气恼,听了她的话,反而打趣地说道:“这就叫做自作自受。你还道昨天晚上请了一个小伙子来捣你的裙子,不想请来了一个瞌睡虫!快去救你的情人吧,只是请你记住,以后不许再领他上门了,如果给我撞见有这样的事,那么我决不会饶过你,一定要两笔账并做一次算。”
大夫的太太误认情人死了,把他藏在木箱里,两个高利贷者把木箱偷去。那情人半夜苏醒过来,被当作窃贼,送到官府。幸亏太大的侍女疏通了法官,使他免受绞刑。那两个窃贼被罚款示儆。
“大夫,我们怎么知道这是药水呢,你还是再配制一瓶吧。”
“女人,”大夫说,“你以为这是一瓶清水吗?不是的,这是一瓶叫人安眠的药水。”
木箱果然还在街上。那侍女年纪轻,身体结实,女主人帮着她把鲁杰利扛在肩头上,走出了宅子。她们主仆俩,一个望风,一个扛着鲁杰利直到木箱边,把他扔了进去,关好箱盖,就回家去了。
再说鲁杰利昏昏沉沉睡了好长一段时间,到第二天清晨,药性已过,就迷迷惘惘地醒过来了(可头还是很晕,很重,不仅在那一夜,接连几天都是这样)。他睁开眼来,只觉得漆黑一团,只得用手摸索,发觉自己关在一个箱子里,心里想道:
他们这样暗中来去,谨慎行事,许久都不曾遇到什么意外。有一天,来了一个烂腿的病人,请求诊治,我们那位大夫检查之后,就对病人的家属说,腿里面有一根骨头已经腐烂了,如果不取出来,不但坏腿难保,恐怕连生命都有危险;不把腐骨除去,就没有治愈的希望;不过也并没有多大把握,只是把死马当作活马医罢了。病人的家属听得情形这样严重,就同意他施行手术。
那位太太做了他的情妇后,责备他过去的生活实在太荒唐,他如果真心爱她,一定要弃邪归正才好。为了鼓励他做一个好人起见,她时常拿出一笔笔的钱来接济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