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恰好在日落后到达。"塔楼磨坊"在我眼里宛如一处奇境。它就像是为了让我继续做白日梦而修建起来的民顷刻间,我确信自己的身体好了。一种疯狂的快乐冲击着我,赶走了最近那些天的烦恼忧郁的疲劳,不断的满足感,使我久久惬意地轻微颤抖,就像你刚到达一处作确信是"为你"创造的、而你也是为它存在的地方,并且你还确信它对你无限忠诚时那样。
"萨尔瓦多在顶楼上,他说在旧洗耀间布置处画室,他把大部分时间用在单独在那儿玩,就在那上边。
策二天,父母决定把我送到乡下去,在距费格拉斯两小时路程的皮朝特家。的一处花园住宅休养休养。这处住宅名叫"塔楼磨坊"。我还没见过它,可我觉得这名字美妙极了。我接受了,以更为坚忍的精神动身去那儿,一个塔楼的形象对我具有微妙的吸引力。
这是一位少女。放学时,她走在我前面,我看到了她的背影,她的身材很瘦,很挺拔,使我时刻担心她会断成两截。两名女朋友簇拥着她,抱住她的腰,抚爱着她,用无数微笑讨好她。这两位朋友不时回头看后面。而中央的那位则继续往前走,一直没向我显示她的面容。我看到她那么高傲,那么笔挺,就知道她与其他人不一样,她是位女王。曾体验过的对加露棋卡的那种爱潮又在我身上涌流起来。她的朋友以一种最热情的口吻喊她杜丽塔,我回到家里,始终没能看到她的面容,也没产生设法看到它的念头。就是这个杜丽塔!杜丽塔!加露棋卡!加露棋卡·何地维瓦!
我不再重复这种经验,但是呆在屋顶下的外形座内,我喜欢回忆这种眩晕感,它只呆在我之上,而洗盥间的天花板则保护着我,把它隔在我之外。找只觉得我这个水泥宝座更高、更有特权。
高是什么,完完全全就是低的反面!它就是眩晕一个精彩的定义!低是什么?如果不算混沌、四块、杂乱、集体、儿童、人性黑暗疯狂的共同基础、无政府主义,低就是左。高则是右,在这儿有着君主制、等级制、圆屋顶、建筑、天使。所有诗人都只寻找天使。但是,那已成为他们天赋的否定态度,败坏了他们的趣味,于是他们只寻找拜天使了。画家们,他们的脚踏在大地上。正是通过眼睛,一种远远高于诗人的灵感降临到他们身上。为着发现和展示真正的天使(这种天使就像奥林匹斯神拉斐尔笔下的天使),他们也不必在诗人那种令人生厌的精神错乱中打滚。至于我,我越发狂,我的眼睛就越敏锐。
1.如果她在天花板上经过,那么在低下的就会是我。
"就在那上边!这是最美妙的词!我整个一生都受到这种对立--上与下--的控制。从童年起,我就拼命地力求呆在上方。我呆在了上方,而既然呆在了这儿,我就要在这儿呆到死。
总之一句话,现在,在我九岁开始之际,我这个坐在水泥斗形座内的、经常流鼻血的、孤独的孩子、我这位国王,就呆在最高处,呆在屋顶上啊!而在下方呆着的则是那炮灰,那一堆与生命有关的东西,如鼻毛、蛋黄酱、陀螺、炼狱中的灵魂、知晓人们一切希望的痴孩、煮熟的鱼,如此等等。我从不下到精灵之街来学任何东西。
我的老奶妈露西俄所有下午都来陪伴我,我祖母有时带一些客人来,她们一起坐在房间的角落里。于是,在用一只耳朵听露面嫩的故事的同时,我用另一只耳朵监听那些大人们持续的有节奏低语,它们就像不断燃烧的火焰一样。如果我的体温升高了,这一切就都混合成一种模糊不清的现实,它抚慰着我的心,使我陷入半醒半睡的状态。露西娜和祖母,是我所见过的两位最干净、最多皱纹和最精明的老人。第一位个子很高,像位教皇;第二位非常瘦小,像个小小的白线轴。我崇拜老人!在这两位皮肤干瘪多皱的童话中的人物与我班上的那些皮肉坚实紧绷的同伴之间,对比是何等鲜明啊!我曾是,而且继续是反浮士德的活化身。不幸,浮士德在获得老人那至高无上的学问后,竟然为消除额头的皱纹和重新恢复肉体的青春,把灵魂出卖掉了。愿有人能用我生命的烙铁在我的额头上烙出纵横交错的皱纹吧嗯我的头发变白吧!愿我的步履德细吧!只要我能保全我灵魂的智慧,只要我能学会别人无法教给我的那一切、那唯有生命才会留给我的一切就够了!
修士会的修士们注意到我固执地望着柏树。于是,他们给我换了个位置,可毫无效果,我继续超过墙张望,好像我还能看到它们似的。通过这种拚命不失去它们的努力,我的想象终于重建了那已消失的景象。我对自己说:"现在要开始讲授教理了,那么在右侧的柏树上,阴影必定到达那个烧焦后变成棕红色的小洞了,从这个洞中伸出一根干枯的枝条,它上面缠着块破白布。比利牛斯山脉应当变成淡紫色的了。也就是在这一刻,像我几;天以来观察到的,远处的维拉伯特朗村的一块窗玻璃会闪闪发亮起来的。于是。这鲜明的光芒一下子在我脑海中放射出真正宝石的光彩,我的头脑正因为突然禁止找看那珍爱的盎浦当平原而备受折磨。这块平原此后必定要从它那极为稀有的地质中孕育出达利风景哲学的全部审美观。
"萨尔瓦多怎么样?"
我曾是坚韧不拔的人,现在我还是这样的人!某些病理方面的暂时缓和,加深了我的孤独病。我急于跑到那个屋顶下的心情变得格外强烈,每顿饭一结束,我都借口肚子疼,跑去把自己关在小房间里,使自己感到处于"独自一人"呆一会儿的状态中。这些逃避减轻了吃饭的刑罚,为着爬上我神秘的洞穴,我不得不等待吃完饭。
我与皮朝特夫妇以及他们十三岁的养女朱莉娜一起乘轻便马车出发了。皮前特先生自己驾车,他的胡须和长长的想发,像黑檀木一样乌黑油亮。他只要轻轻动下嘴,马就热情地奔跑起来,他在这方面是个专家。
这扇框住我视野的窗户只在下午打开,可从这一刻起,我就全身心地投入到观看活动中。我追寻着落在这两棵树上光与影的脚步,恰好在日落前,右侧柏树尖尖的顶端显出一种暗红色的光彩,就仿佛浸在酒中一样,而左侧的那棵柏树,则完全被阴影笼罩住,只不过是一大团黑色块而已。晚祷的钟一下又一下地敲响了,全班同学站起来,齐声重复着合掌的修士会长低声念诵的祈祷经。在午后的天空中,柏树如同两只慢慢烧尽的大蜡烛,是唯一让我能感觉到上课时间过去多少的东西。因为就像在特拉依代尔先生那儿一样,我经常在这个新班级中缺席,唯一不同的就是从此我必须同修士会成员的良好意愿做斗争,他们热忱地,有时甚至是残忍地试图吸引我的注意力。但我不希望有人接触我,跟我说话,"打扰"出现在我头脑中的念头。我继续着在特拉依代尔先生处就开始的各种幻想,请期到它们遇到了危险,我用更大的力量紧抓住它们,我的指甲就像抓住救生圈一样牢牢地抓着它们。
我总是从背后看到她,看到她那像瓷制蛋杯一样准备碎成两岸的纤细身材。她不能登上屋顶,这是她应得的,但在最后一刻,我会拯救她……在床上一动弹,就会让我想到背部存在的痛苦。我全部的爱,我全部的对壮丽塔·加露棋卡·何地维瓦的爱部倒流回疼痛的颈背上。
在我的童年,伪装是我最强烈的热情之一。我收到的最美的礼物之一,就是我已谈过的国王的服装,它是住在巴塞罗那的舅父们送给我的。那天晚上,我对着镜子,戴上我的白色假发和王冠,把白勋皮披风随便地披在肩上。身体的其余部分全部裸露着。我紧紧把生殖器失在大腿间藏起来,以区尽可能像个少女。我已经欣赏三件事了:软弱、老年和豪华。
当然,我对数学一窍不通,不会城也不会乘。与此相反,九岁时,我本人、萨尔瓦多·达利就不仅发现了拟态现象,而且还发现了完全能解释它的一种全面的理论。
我把全部"戈旺艺术"收藏带进了我的洗盥间,这是父亲给我的礼物,他不会料到这件礼物会那么有力地影响了我的命运。我完全懂得从童年起就熟悉的"艺术史"中的所有形象。那些裸体格外吸引我。在我看来,安格尔的《黄金岁月》和《泉》是世上最美的图画。叙述我坐在外形座内,面对洗衣板所体验到那一切,将会是没完没了的:可以肯定的是,我幽默中最初的一粒粒胡椒和一撮振盐就产生在这奇特的盥洗盆里。我朦胧地体会到我正装成变为了天才。呵,萨尔瓦多·达利!你现在到底明白了这一点2如果你装成天才,你就变为了天才。
我终于摘掉了王冠,心情舒畅地摩擦着额头上的伤痕。是到餐厅去的时候了。我并不饿,但我难看的脸色让父母担心。母亲用目光流问我;"你怎么不饿?我的心肝缺什么?我无法理解这个小心肝!他的脸色不是黄的,而是绿的啊!"
为我的发现感到自豪,我试图哄骗我所接近的人。我声称我有一些神奇的天赋,能使这无生命的东西获得生命。事实上,我拨下一片小灌木叶,用它掩盖一条叶主。随后,我用一块当成宽律来展示的圆石子,使劲敲打桌子,以便使叶子获得生命。大家相信小叶子动弹不过是由于用小石头使劲敲打桌子的缘故。于是,我渐渐减弱敲打的劲头,直到完全停止。大家发出一阵赞美和惊奇的呼喊:叶子仍然在移动着。我多次重复找的试验,特别是当着渔夫们的面。大家都知道这种植物,可谁也没注意到那些主干。
但凌驾于我向往的这三种表现之上的。是对极端孤独的迫切需要,伴随着它的是另一种可以称为是其"环境"的感情,也即是对"高度"、对"顶峰"的感情。母亲总问我:"心肝,你想要什么?心肝,你想要什么?"我明白我想要的:给我住宅顶楼的洗谬间。洗澡间给了我,允许我随心所欲地在那儿弄个画室。给我的是两处洗澡间中的一处,它改变了用途,被当成堆放杂物的地方。女仆们搬光了堆积在那儿的所有东西,第二天我就能占有它了。它很小,水泥洗衣槽几乎占据了整个房问。这种大小有助在我身上重新燃起我提过的那些子宫内的快乐。我把椅子放在水泥外形座内,上面平放了一块木板当作工作台。天气十分炎热的那些日子,我就脱掉衣服,打开龙头,在外形座内灌满齐腰深的水。水来自邻近那个暴露在太阳下的贮水池,所以总是温热的。并形座与墙壁之间那留出来的整个狭窄空间,用来安排各种乱七八糟的物品。墙壁上挂满了我画的画,它们是画在从卡塔莉娜姑妈帽店偷来的帽盒上的。坐在我那并形座上,我专门画着两幅画,一幅表现约瑟与他的兄弟们相会;另一幅带点儿抄袭的意味,是从《伊里亚特》获得灵感的,它描绘的是特洛依的海伦在凝望远方。我给后者加了个自撰的题目:《海伦沉睡的心中充满了回忆…》。实际上,我加3个塔楼,那上面显出一个小小的身影,这当然是我自己。我也用粘土伤作了一尊《米罗岛的维纳斯》,从中我得到一种真正的情欲满足。
磨坊的机器引不起我什么兴趣,但它单调的嘎吱嘎吱的声音很快就与我的想家交织在一起,很快我就把它当成一种不在的事物的连续召唤了。塔楼,正如人们已根据我的趣味猜测到的那样,变成了一处圣地、一个圣体柜、一座奉献的祭台。此外,正是在这塔楼上,我将做出我的祭献……以后,我会在感情允许的范围内叙述它的细节。在登上那"高效"前,我要等上两天,因为某个人得把钥匙拿来。终于,第三天早晨,有人给我开了通向上层平台的门。这高处超出了我全部的想象。我俯身向着深渊吐了一日唾沫。我的唾沫消失在野生灌木丛中,在那儿,显露出一个残存的旧鸡舍。远一点的地方,能看到一条小溪。更远的地方,一个个菜园划出了自身的范围,但风景并没延伸到云彩笼罩的山峰那边,那些云彩美妙地点缀着卡塔卢尼亚的天空。如果杜丽塔出现了,我就会迫使她尽量俯身向下,让她感到巨大的恐慌,但我不会让她掉下去。
我懂得这一基本原则--要使我大量的欲望具有一种"形式",就需要探索。我本人发明了一种只供我的精神使用的探索。这大体上就是我在"塔楼磨坊"的那些日程的大纲。
他们经常带我去看一位医生,有一天,我气得打碎了他的眼镜。经过飞快地上楼下楼后,我感到真正头昏眼花了。我动不动就会流鼻血,我会定期卧床休息。一天的发烧会使我得到带着点微烧的一周休养,于是我在自己的房间里大小便。这之后,为着驱除臭味,点燃了一些亚美尼亚纸和糖。我喜欢得咽喉炎,我焦急地等待着休养的天堂。
在学校里,我变得好斗了,不能容忍别人来打扰我的孤独,不管他们是有意还是无意的。那些越来越难得的试着接近我的孩子,得到的都是一种极度仇视的目光,这使他们不会再接近我了。然而,这个纯洁无暇的孤独世界,有一天必定很自然地受到一个女性形象的搅扰。
后来,当1914年战争开始时,我看到第一艘伪装的船穿过卡达凯斯的天际线之际,我在私人日记中写了如下的话:"今天,当我看到一列凄凉的伪装船队通过时,我得到对我的morros de con的解释,但是我那以伪装掩饰的虫子,能用什么自卫呢?"
2如果她头朝下,那么她就会跌在虚空中。
逃离父亲的客厅,像疯子一样爬到我的屋顶下,把自己锁在我那陋室中,这是何等令人心动的神奇情景啊!在这儿,我的孤独感到自身是不会被攻破的。从那上边(父母的住宅是费格拉斯最高的一处住宅),我高居于整个城市之上,视野一直伸展到罗萨湾。我也看见那些少女走出芳济各修女会学校,当我在街上与她们交错而过时,她们使我感到难为情。而从我呆的地方看她们,我再不会感到害羞了。然而,我有时会痛苦地后悔没跑到街上去参加夜晚的那些刺激性欲的娱乐活动,在这些活动中,我似乎听到了少男少女们快乐的叫喊。这些喧哗声一直传到我这儿,用一支箭刺着我的心。家啊!不,不,绝对不是我,萨尔瓦多,应当呆在我的外形座内,与围绕着我令人讨厌的个性的那些难看的、被激怒的怪物呆在一起。此外,我已经那么老了。为着向自己证实这种情况,我用力地把伴有白色假发的王冠戴得很低,把前额都弄伤了,因为我不愿承认头围随着我的发育增大了。黄昏降临了,我走到阳台上,燕子平静而又敏捷的飞行,已同蝙蝠颤抖晃动的飞行交织在一起。王冠变得那么窄小,勒得我两鬓生疼,可为了让那令人舒服的快活时刻能晚点儿到来,我没摘掉这个王冠。我来回走着,重复着"再等一会儿,再等一会儿",同时试图借助某种崇高的思想来延长我那些沉思的过程。在这些被痛苦弄得烦恼的时刻中,我保持着一些充满激情的浮夸讲话,它们以一种对我本人的天才来说是多情和着迷的温柔浸润着我四。
起床时刻,要有一个暴露痕的仪式。为了让这个举动很成功,我应当在朱莉娜进入我房间为我打开百叶窗之前醒过来,这真是件可怕的酷刑,在经过那些令人筋疲力尽的白天活动后,我太需要睡眠了。然而,靠着毅力,我终于准时在朱莉妮来到前一刻钟醒了。我利用这个时刻,品味着从我的展示中获得的情欲,特别是利用这个时刻来发明每天各异的配合我强烈欲望的姿势,这欲望就是以我觉得最会令朱莉姬和我本人心慌意乱的姿势展示我的裸体。我试着那些姿势,直到听到她的脚步声时才停下来。该做出决定了,这困窘的最后一刻才是最美妙的一刻。门打开的那一瞬间,我一动不动,装出睡得很熟的样子,其实,如果这时细心看我一下,就会发现我全身在剧烈地抖动,我得咬紧牙关,才能不让牙齿格格作响。朱莉妮打开了百叶窗,走近我床前,用我故意踢开的一条被单盖住我的裸体。在这个年纪,我理想化地认为自己很漂亮,发觉别人注视自己,会获得极为强烈的快感,因而我在重新穿上衣服之前,至少总要有一次不太听话。每天早晨,我都要找出个新借口:"朱莉妞,那上面没了扣子!朱莉妞,给我大腿根涂点碘酒殊莉妞……"
在卡达凯斯,我已观察到一些生长在离海边很近地方的小灌木。从近处看,能发现它们上面有一些不规则的小叶子,支撑这些小叶子的望极为纤细,一丝微风就会使它们抖动。有一天,我感到其中的一些叶子被某种独立于其他叶子的运动推动着;发觉它们在移动,我真是惊愕不已啊!我抽出一片叶子,把它翻了过来。这是条昆虫,只有在一种能露出它那些几乎看不见的、乱动乱舞的、细小的足的情况下,才能分辨出它是叶主来。发现这一鞘翅目昆虫,把我惊呆了。我觉得刚揭开了大自然最重要的秘密之一,这种拟态的显示对偏执狂形象的结晶产生了影响,这些偏执狂形象以幽灵般的存在出现于我目前的大部分绘画中。
这突然的显示,在我周围引起一派惊异,它鼓励我走上故弄玄虚和装假的道路。故弄玄虚和装假成为我与社会接触的最初方式。我感到修是就要讯问我,为着逃避,我一下子站了起来,突然把书抛掉;一小时以来,我一直装做读这本书,可实际上我连一行也没看。好像抱着一种不可动摇的决心,我登上长凳,站在上面,随后又跳下来,感到一阵疼痛,我用手臂护着脸,仿佛受到一种危险的威胁。这场哑剧使我获得批准,一个人到花园去散步。回到教室后,有人给我喝了一杯散发着冷杉精气味的热汤药。我的父母,他们无疑对这些幻觉的假象怀有成见,向学校的负责人建议,对我本人增加完全特殊的照料,一种特别的气氛包围着我。不久,人们甚至不再想教给我什么东西了。
人们很快就明白了改变我的位置并不像他们所希望的那么有效。我不留心听课的情况极为顽固地体现出来,他们开始对此感到绝望。在一次晚餐期间,父亲极为沮丧地高声念着我老师们的一份通知书。如果说他们称赞我遵守纪律、文静、在文娱活动中很聪明的话,那么与此相反,他们在结束这份通知书时,却说我受到"使我在学习上完全无法进步的根深蒂固的懒惰心理"的控制。我记得那一夜母亲哭了。在修士会学校的两年,我没学会同学们在这期间生吞下的知识的五分之一,我被迫留级了。我变得经常离群索居,我甚至装作不懂那我尽力以及几乎是不由自主学会了的东西。就这样,我漫不经心地无规律地写着什么,使练习本布满了斑斑墨迹。可我学会了把字写好。一天,有人给了我一册练习本,柔软光滑的纸页激发了我的热忱,动手前的一刻钟,我心跳着,用舌头舔着笔。我写好了一页极精彩的字,整洁清楚,使我获得书法一等奖。甚至把我这一页放在玻璃板下。
父母不倦地回答来访朋友们的询问:
从那时起,我只有一个欲望,这就是杜丽塔突然来到洗盥间上边找我,向着我走过来。我知道这种情况必然会不可抗论的发生。但怎么发生?何时发生?我精神病似的急躁情绪得不到任何缓解。一天下午,我出了大量鼻血,不得不把医生找来。我仰着头,用浸了醋的毛巾压紧鼻子,就这样呆了好几个小时。女仆在我背下面放了一只冰凉的大钥匙,现在这钥匙无情地在我皮肉上留下了痕迹,可我那么虚弱,就连动一下都不能。关起的百叶窗,只能透进来一道道光线,那些缝隙就像一架摄影机的镜头那样工作着,在天花板上映出一些皮影戏。我因此能部分地追寻街上的活动、人和车辆的往来,我把它们当成了天使。我想到,如果杜丽塔和她的两位朋友经过这儿,我就能在天花板上看到她们。这不大可能,因为她们不太会走过我这条街,不过既然存在着可能性,那就没什么关系。这微弱的光线使我陷入一种混合着骄傲、快乐、期待和幻觉的烦恼,有两个想法让我苦恼;
第二天,太阳在一处充满昆曲声响的绿色田野上升起,五月冲击着我的太阳穴。对壮丽塔的爱变成了无于制的泛神论,它蔓延到每一事物上,变得如此无所不在,以致她真正出现的唯一可能性会让我深深失望。我宁愿在孤独中、在从没有过的可怕孤独中表崇拜她!
我呆在"塔楼磨坊"的日子,将成为对杜丽塔的报复。我希望呆在那边能找回自己的孤独,与这位少女相通影响了它。
我直接登上屋顶。我觉得我的耳朵,那窄小海军帽的囚徒疼痛起来。我让它们露出来,晚上的清新空气美妙地抚摸着它们。爱情控制了我,这一次,它是由耳朵开始的。
在这之后,餐厅中为我一个人举行了早餐的仪式:两片涂蜂蜜的烤面包和一杯滚烫的加奶咖啡。由于餐厅的墙上挂满了油画和版画(这要归功于派皮多的弟弟,当时住在巴黎的拉蒙·皮朝特的天才),我的早餐意味着向我介绍印象主义。事实上,在我一生中,这个流派是给我留下最深刻印象的流派。它代表了我与一种反学院派的革命美学观的初次接触。我的双眼忙不迭地观赏着这些绘画不规则的厚涂色块,它们以最为随意的方式把画面理想化了,直到后退到一米远阅地方,或是眯起眼睛来时,这些杂乱的景象才奇迹般地显示出生动的形。空气、距离、瞬间的光线,整个外部世界从混沌之中涌现了出来。皮勃特先生最早的一幅画让人想到图鲁兹一劳特列克的风格。1900年流行的那些文学暗示中的色情因素,使我的嗓子眼里发烧,就像被一口烧酒呛了一下。我特别记得一位正在打扮的街头卖艺的舞女:她有一副病态的邪恶面孔,腋下长着红毛。
在露西娜瓦祖母的每一条皱纹上,我认出了往日生活乐趣的忧伤的总和镌刻下来的那种天赋学问的力量。这深不可测的、隐藏的、使大量葡萄卷须弯下来的、胜过一切的米涅瓦的力量!
晚祷钟声响过后,柏树没入黄昏的阴影里,虽说它们的影像消失了,可我仍然知道它们呆在什么地方,我继续注视着它们所在的地方。这时,右边通向教室走廊的灯亮了起来,透过玻璃门,我能观察到挂在墙上的那些油画。从我的位置,我只能看到其中的两幅:一幅表现一只狐狸从洞穴中伸出头,嘴里叨着一只死鹅。另一倍是米叶伦勃的摹本纨《晚祷》在我心里引起了一些不安,同时也带来了神秘而又微妙的快乐,这种快乐像一把刀的银白锋刃,在我内心的恐慌中闪闪发光。在我等待下课钟声的那些冬日漫长黄昏期间,五名可怕的、崇高的、忠实的卫兵总是保护着我的想象,他们是左边的两棵柏树,右边的《晚祷》中的两个身影,面前的钉在一个黑木十字架上的黄色基督像,它代表上帝,这个黄色基督像就竖立在修上的桌子上。救世主膝盖上有两处可怕的伤痕,它们是用闪光的珐琅惟妙惟肖地仿作出来的,从伤痕处可以看到肌肉下面的骨头。基督的脚很脏,孩子们平日的触摸,使它染上了一种油腻的灰色;因为我们每一个人,吻过要离开的修全会长那满布汗毛的手后,都必须用沾着墨水的黑手指触摸受难邓稣这双带伤的脚,然后再划十字。
我的讲话自动地相继涌出,最经常的情况是,我的言词丝毫不配合我觉得是触及了崇高的那些思想过程。不时,我感到发现了每种事物的谜、起源和命运。城市的灯光和天空的星星一个一个地亮了起来。每出现一颗新星,就有一只长笛响在田野里。蛤蟆和青蛙富于节奏的鸣唱,与展现着对逝去春天的最甜美回忆的黄昏苦闷交融在一起,令我深为感动。突然出现的月亮把我的陶醉推向了顶峰,而纷乱的狂妄自大感也达到唯我独尊的地步,我自认处在那些最难接近的群星中。我的自恋感情变为了宇宙之梦,直到一满智慧的泪水沿着我的脸颊流淌下来,我心灵中的纷乱才平静下来。从某个时刻起,找感到自己手里抚弄着一个奇怪的湿润的小东西,我惊奇地看到:这是我的生殖器。
我闭上了眼睛,在记忆中寻找那以最自发和最直观的方式显示给我的事物。我看到……我看到两棵柏树,两棵与我高度差不多的大柏树。不过左边那棵略矮一些,它的树冠向另一棵倾斜过去。另一棵则与它相反,就像字母I一样直立着。费格拉斯修全会学校继承了特拉依代尔先生有害的教学经验,我从该校一班教室的窗户里看到它的这两棵柏树。
管它绿还是不绿,任何理由都有利于我再登上阳台。甚至有一天,我登上了小洗盥间的房顶,在这儿,当我体会到与虚空交融在一体时,我首次体验到了眩晕感。找不得不俯卧着呆了好几分钟,闭上眼睛去抵御虚空那几乎不可抗拒的吸引力。
接下来的那些日子,我决定有条理地安然每天的日程,因为我觉得如果不想让我的热情在同时产生的各种矛盾的欲望中消融,我沸腾的生命力就需要一些秩序。事实上,我希望同时存在于各处。我很快就明白了,由于我那种贪食者的混乱无序,我无法深刻地品味任何东西。此后成为我的光荣的达利式的系统化,在这时就已体现了出来。因而我制定出一个详细的计划,把一切都事先考虑好,我的那些事务和我要从中获得的感受,全都考虑到了。这个计划的反常表现和强制的纪律构成了我的系统,我将最严格地执行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