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那右边。”
“再见,彼吉特先生,”我大叫。
“我想,”瑞斯上校温和地说,“佩蒂格鲁小姐的铅笔断了。”
我从没看过任何人这么惊吓得向后退过,他的样子就好像是见到了鬼一般。
我对自己点点头——事情变得明朗化了。我在这件事中担任什么角色?我是从哪里扯进来的?他们是不是只追查钻石?我摇摇头。即使钻石的价值再怎么高,他们也不会如此近乎绝望似地想把我弄出去。不,我的介入不只是这样而已。虽然我自己不知道,但是我一定在某方面对他们构成危险、威胁!我所有的一些情报,或是他们认为我有一些情报,使他们不惜任何代价地想把我除掉——而那些情报多少跟钻石有关。有一个人,我觉得他能让我了解一切真相——如果他愿意的话!“褐衣男子”——哈瑞-雷本。他知道事情的另一半。但是他已经销声匿迹,他是个逃离虎口的惊弓之鸟。他跟我很可能永远不会再相见……
如今以扮演监视者角色为傲的我,已变成了被监视者。而且我很害怕!第一次感到六神无主。我像是一粒阻碍了大机器顺利运转的小砂石——而且我梦想那大机器会因为一粒小砂石而运转不灵。哈瑞-雷本曾经救过我一次,我也自救过一次——但是我突然感到一切都对我十分不利。我的敌人从四面八方包围着我,而且越来越近,如果我再继续单独行动,那我注定完了。
我极力地要求自己镇静。终究,他们又能把我怎么样??我正处在文明的城市里──到处都有警察。我会处处小心提防。他们不能再像在木增堡一样设下陷阱害我。
很显然地,我已偶然地发现了一件比我想像的还要重大的事。马罗那栋房子的谋杀案,并不是单独一个人所干的个案。我所面对的是整个帮派,而且,感谢瑞斯上校对苏珊妮的透露,以及我在木增堡别墅所偷听到的,使我开始了解到这个帮派的多种活动。组织化的犯罪,由那个被他的部下称为“上校”的人所策划!我想起了我在船上所听到的一些谈话,关于河边高地的罢工及其原因——还有某一秘密组织在煽动民众的怒火。那是“上校”的杰作,他的手下正在依计行事。他本身并不加入,我总是听说,他自己只限于策划指导。他只从事脑力工作,而不是危险的劳力工作。但是很可能仍是他自己坐镇,在一个显然清白无瑕的地位上,指挥各种活动。
我从火车站在爱德里街的主要入口进入车站,现在我又从旁边出口急奔出去。我的对面是邮局的边门,大门在爱德里街。
“我是尤斯特土-彼得勒爵士的秘书,”我趾高气昂地说,“请带我到他的私人车厢去。”
我飞快地越过街道,再度跑进车站,我像疯子一般地飞奔着,正好十一点,当我跑上月台时,长龙一般的火车已经开始移动。一个搬运工想要阻止我,但是我挣脱了他,跳到车门阶梯板上,我爬上两步打开车门。我安全了!火车已经开动。
苏珊妮和瑞斯上校正站在后视台上,他们看到我都不禁大声欢呼起来。
“我比较喜欢你,”我温柔地说。
我急急打开皮包付饮料的钱,当我打开皮包时,我的心跳几乎停住,因为皮包里面竟有一个鼓鼓的男用皮夹!这一定是在我下车时,有人偷偷塞进我皮包里的。
一两分钟之后,我遭到了车长的麻烦,但是我提高声音。
我加快速度跑。为赶火车而奔跑是被允许的。我转入车站,但是这时我听到背后脚步声紧紧跟着我,那大鼻子矮冬瓜是个短跑健将。我预料在我找到月台之前,一定会被逮到。我抬头看钟——差一分十一点,如果我的计划成功的话,我可能正好赶上。
“嗨,安妮小姐,”瑞斯上校说,“你是从哪里来的?我以为你已经到德尔班去了。你真是个神出鬼没的人物!”
尤斯特士爵士在一句很复杂的句子中停往,瞪着我。佩蒂格鲁小姐一定是个很紧张的人,不管她再怎么能干,因为她好像中弹一般地跳了起来。
苏珊妮什么也没说,但是她的眼神正问着上百个问题。
坐在门边的那男子突然起身走出去。这使得我惊讶不已。如果他是到外面去等,那么为什么不一开始就在外面等?我从高脚凳上滑下来,小心地走到门边。我很快地退到暗处,那个人正在跟彼吉特讲话。
正好有一班电车要开走,我必须快跑才能赶得上,我听到身后有跑步声。我刚好跳上车子,那个人也上了车。我立即认出了他。他就是当我在路上鞋带松掉时,差点撞上我的人,而且我马上知道为什么他看起来面熟。他也就是前一天晚上,我离开车站时碰到的那个大鼻子的矮冬瓜。
火车经过一个站在月台末端的人,我向他挥手。
“这么认真地工作实在很新鲜,”我说。
他说完把铅笔从她的手中拿过来削着,尤斯特士爵士注视着,我也一样。瑞斯上校话中的意味,有些我不太懂。
“我必须向我的老板报到,”我一本正经地说,“他在哪里?”
如同我所预料的,追我的人没有跟我进人邮局,而跑到爱德里街的大门那边去拦截我,或是去叫警察这么做。
“亲爱的,”尤斯特士爵士说,“你可以马上握我的手。”
我笑了起来,然后跟他们两个去找尤斯特士爵士。他正在里面走来走去绕着圈子,嘴里不停地冒了一大堆话,让那我头次见到的不幸的秘书记个不停。她是一个高大而四平八稳的女人,穿着土褐色的衣服,戴着夹鼻眼镜,一副很能干的样子。我判断她一定自觉很难跟上尤斯特主爵士的速度,因为她一面不停地挥舞着铅笔,一面紧皱着眉头。
这种巧合有点吓人。有没有可能是他在巧妙地跟踪我?我决定尽早试验看看。我在下一站拉铃下车,那个人并没下车。我躲进一家店铺走道暗处观望,他在下一站下车,同时向我这个方向走过来。
我突然有了主意。
“啊,对了,”他说,“让我想想,我说到那里了?对了。泰尔门-鲁斯,他在——怎么了?为什么你没记下来?”
“火车站在那里?”我喘不过气地问。
佩蒂格鲁小姐轻咳几声,尤斯特士爵士连忙把手缩回去。
“我上车来了,先生,”我莽撞地说。
我机械似地抬头看看时钟,突然另一观点闪现在我的脑海。我看出了彼吉特看表的作用。这时正好十一点,而十一点的时候,火车将把那些可能来营救我的熟朋友,都带到罗得西亚去。那就是他们到现在一直还没有下手的原因。从昨晚到今早十一点,我都很安全,但是现在天罗地网已开始向我罩下。
我立刻感到六神无主,急急地走出卡莱特餐饮店,那大鼻子的矮冬瓜正好跟警察一起越过马路,他们看到了我,那个矮冬瓜指着我向警察大叫。我拔腿就跑。我判断他是个跑不快的警察,我必须先跑。但是我毫无计划,我只是没命地沿着爱德里街跑。人们开始注视我,我感到不久便会被人档下来。
当我想到这点时,电车已经抵达爱德里街。我下了车。在还没决定该怎么办之前,我慢慢地沿着街道左边走着。我不用麻烦自己转头看看监视我的那个人还在不在,我知道他正跟踪着。我走进卡莱特餐饮店,叫了两份咖啡冰淇淋苏打──为了解除我的紧张。我想,在这种情况之下,男人一定需要一杯烈酒;但是女人从冰淇淋苏打中可以获得很多慰籍。我含住吸管津津有味地猛吸着,那清凉的液体凉透我的咽喉,我喝光了第一杯,把杯子推开。
我走进车室。
那么,这就是瑞斯上校出现在“吉尔摩登堡”号上的意义了。他被派出来追查主犯。如此推断一切都吻合,他是政府特务机构的高阶层人员,任务是揭“上校”的底牌。
事实已够明朗了,我被跟踪了。我高兴得太早了,我并没有摆脱彼吉特。我上了下一班电车,而如同我所预料的,跟踪我的人也上了车。我很认真地静下来思考。
我突然把自己唤回眼前的处境。如此滥情地思念着哈瑞-雷本是没用的。他一开始就对我显示他的反感。但是,至少——我又开始梦想了!真正的问题是,现在该怎么办?
突然,我的心差点跳出嘴巴里来。跟踪我的那个人越过街道,跟一个警察讲话,他讲了一阵子,不时地用手势指向卡莱特餐饮店,好像在解释什么。我立即晓得他的阴谋,我将被以某种罪名——扒手,也许——逮捕。对帮派来说,安排这种小事太容易了。辩白我是清白的又有什么好处?他们一定从头到尾安排好了。很久以前,他们把偷钻石的罪名按在哈瑞-雷本头上,而他到现在还没有办法反驳,虽然我还有点存疑,但是他是完完全全无罪的。我能有什么机会对抗“上校”所设计出来的“冤狱”?
我坐在柜台前的一张小高脚凳上。用眼睛的余光,可以看到跟踪我的人走进来,很自然地坐在门边的座位上。我喝完了第二杯,又叫了一杯加枫糖的。我可以一口气喝掉无数的冰淇淋苏打。
“嗯!”瑞斯上校说,“我想,他打算给她足够的工作,好在未来的几天里,把她锁在她自己的车室里跟打字机作伴。”
第二天早上,我很早起床,走到镇里去买一个中型的衣箱。我打算在那一班人马搭上午十一点的火车,到罗得西亚去之前,先不要采取任何行动。彼吉特在摆脱他们之前,是不会放手从事任何不法行动的。因此我搭上火车离开镇里,准备去享受一下乡间散步的乐趣。天气相当凉爽,而我很高兴在长途航行及在木增堡被拘禁之后,能有机会伸伸腿,舒展舒展筋骨。
小事情中往往隐含着大关键。我的鞋带松了,我停下来绑好。路正好在那儿转弯,而当我弯腰系鞋带时,一个男子正好过来,差点撞上我。他举起帽子,连声道歉,然后继续上路。当时我觉得他有点面熟,可是一时没再想下去。我看看腕表,时间差不多了,转身走向回开普敦的方向。
如果我以前还有任何存疑的话,这已足以澄清一切。彼吉特拿出怀表,看了看。他们简短地交谈了几句,然后那秘书走下街道,向车站走去。显然他已下了命令,但那是什么命令?
“他在办公室里——中间车室——正在向那不幸的佩蒂格鲁小姐口述。”
在执行我的计划时,我没有再遇到进一步的困难。我在后街上找了一家小旅馆,订了个房间。由于我没有任何行李,因此付了些订金,然后平静地上床睡觉。
“天可怜我!”尤斯特士爵士叫了起来。“那德尔班的年轻人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