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帝啊,给我的孩子一点智慧吧!
舅舅在外面,照着她和胳膊就是一棍子,姥姥一下子就倒在了地上,嘴里还念叨着:
“干什么去?”
我看见他蹑手蹑脚地走向洒馆,哗哗啦啦地,他在开洒馆的门!
“会唱歌,真幸福!”
又是一恶梦。
“米、沙、快、跑……”
我很怕她让人给杀了!
“滚开,混蛋!”
我喊她,让她回来,她不。
监狱是灰色的,四个角上各有一个岗楼,气势壮观,形态忧郁。
他有时候会打几个帮凶,不是醉鬼就是小流氓。
“谁?”
有的时候,她望着坐在台阶上又唱又讲的他会走过去,坐在他的身边:
他穿着棕黄色的上衣,靴子长及膝盖,一只手插在裤兜里,另一只手摸胡子。
我一丝不苟地注视着街道。
有一次,米哈伊尔拿着一根大木棒子打着门。
尘封上埋的街道上,鹅卵石像一个个肿疤,近处的肿疱大一些,越远越小,一直延伸到了山谷那一边的奥斯特罗日那雅广场,广场上铺着粘土,粘土上有一座监狱。
“听见了没有,老太婆?”
“干什么,他进了洒馆?好吧,你去吧!”
他端着肩膀在屋子里来回走着,突然他一伸手把门关上了,带上了沉重的门钩,转身向着雅可夫:
一个晚上,喝过茶以后,姥爷和我坐下来念诗,姥姥政权在洗盘子和碗,雅可夫舅舅突然闯了进来,他一头的乱头发和平常倒没什么两样儿。
他在食指和中指间露出大拇指,伸到雅可夫的鼻子尖儿底下——这是轻蔑的表示!
“老太婆,快给这只狐狸一件武器,雅可夫·华西里耶夫,你哥哥一冲进来,你对准他的脑袋打他!”
“哪个省都有,到处都有……。”
姥爷踢着腿干嚎:
我感到一种前所未有过的压抑感,心顶压了下来,墙壁在推我!而身体里好像也不东西在向外撑,要撑破肋骨和胸膛!
姥爷站在窗于前,脸色阴沉地听着人家破坏他的财产。
他怒不可遏地大吼。
“如果不是害臊,早把警察叫来了!
“卡什林家又打架了!”
洒馆里的人们在唱歌,门一开,疲倦而又沙哑的歌声就泄到了街上。
那是独眼乞丐尼吉图什加在唱,这个大胡子老头子的右眼是红色的,左眼则永远也睁不开。
乞丐声音很低地回答:
他东张西望地出现在巷子口了,帽子盖住了他的耳朵,盖住了他大闰个脸。
“把财产都给他们吧……”
我飞也似的逃回顶楼,从窗口向外盯着姥姥。
圣母也会对公爵夫人那样对我母亲说:
“行啦,呆会儿吧!”
姥姥很羡慕这个独眼儿乞丐,听着他唱歌,她叹息道:
姥姥拉住了他:
看他那阵势,杀气腾腾的!我应该马上跑下去报告,可无论如何挪不动脚步!
天黑了下来,窗户们都睁开了淡黄色的眼睛,不知道谁在弹琴,传出一阵阵悠扬而又忧郁的音东来。
“我知道,是你灌醉了他,是你让他这么干的!
也许她像安加雷柴娃公爵夫人或圣母似的,已要周游天下。
唉,你这鞑靼人的后代,基督不肖的子孙!走你的路吧,摔倒了不要怨别人!
去森林里追击莫尔达瓦人,去草原里抓捕卡尔梅克人,可不要惹俄罗斯人……好像是一场梦!
“好啊,保护我!好极了,谢谢爸爸,好儿子!
姥爷大叫一声。
“让他打死我吧!”窗外一阵咆哮。
我越来越多地想到母亲,逐渐地把她作为姥姥所讲的童话中的主人公。
话音未落,一块砖头哗地一声破窗而入!
“已经把他捆起来了,真凶啊!你说他像谁?”
姥姥在后面哀求着:
姥姥的声音低沉而无力,姥爷却大吵大闹。
是他,米哈伊尔舅舅!
“上帝啊,饶恕我们吧……”
姥姥坐在门槛上,弯着腰,一动不动。
一个值班的救火员,像拴着铁链子的狗,不停地来回走着。
姥爷在这所宅子里住了总共也就是是一年:从一个春天到第二个春天。
他们要把你打残啊,快跑!”
一会儿,来了个小老太婆。
“老太婆,怎么啦?”
“我!”
姥姥悄悄对我说:
雅可夫作出副委屈的样子来:
他们谈了很久。
“你是不是不把瓦尔瓦拉的嫁妆拿到手不甘心?是不是?
“上帝保佑,别这样!”
“米沙,看在上帝的份儿上,快走吧!
“告诉你,不管什么鸡猫狗兔我都相信,可是你,我还要等等看!
“伤了骨头没有?”
我的母亲又去哪儿了呢?
他们拔掉了花园里的花草树木,捣毁了浴室,把蒸汽浴的架子、长凳子、水锅全都砸了,连门也没放过,都砸烂了。
宽如我,圣母至尊!
“混小子,干什么!”
洒馆主人的妻子把姥姥搀回到姥爷屋子里。姥爷在后面跟着:
姥爷用手把自己慢慢地支了起来,脸皱成了一把斧头,眼睛几乎瞪了出来:
回答她的是不堪入耳的俄罗斯式的咒骂。
舅舅对门的进攻十分奏效,已经摇摇欲坠了。
天一黑,米哈伊尔舅舅就会来到宅子附近,等待时机下手,大家不提心吊胆。
“快,跑到上面的小窗户那儿去,你舅舅米哈伊尔一露面,你就赶快下来告诉我们!”
门一关,他的歌声也就像被砍断了似地,戛然而止。
“滚出去!”
姥姥奋不顾身地冲了上去,伸出一只胳膊,向外面摆着手,大叫:
“既然不相信我,我就……”
我只好又上去,趴在窗户上。
秋雨冲洗过的一片矮矮的屋顶,早就又蒙上了厚厚的灰尘,挤挤挨挨的,像教堂门口的叫花子,所有的窗户都瞪着眼睛,大概和我一样,在等待着即将发生的什么事情。
门里面,姥爷、两个房客和高个子的洒馆老板的妻子,各执武器,等着他冲进来。
“点灯!”姥姥点起了蜡烛。
街上的行人不多,蟑螂般的挪动着。
母亲不要家里而出走了,这就更使我觉得她有传奇色彩了,我觉着她现在已经面了绿色林好汉,住在路旁森林里,杀富济贫。
米哈伊尔舅舅躺了一会儿,慢慢地爬了起来。他身上的衣服撕成了布条儿,头发得像鸡窝。
我搜求财宝,只为我那孤独的儿子……
姥姥开始痛苦地呻吟了。
战斗马上就要开始。
受此重任,我感到十分骄傲。
姥姥一把把他抱回床上,就像抱我似的。
“米沙,米沙,干什么啊?”
忍一忍吧,我已经叫人去找正骨婆了!
“现在他已往这儿来,说是要杀了您!您可要小心啊……”
原谅我有罪的灵魂。
“让我出去见见他,跟他谈谈……”
“老太婆,他们这是要我们现在就死啊!”
也遮不住你赤裸的身……
“唉,你说可拿他怎么办啊?”
“关不关你的事你自己最清楚,什么东西!”
我在那儿害怕……”
我赶紧往窗下一看,姥爷、雅可夫和洒馆的伙什麦瑞昂正把米哈伊尔往外拉。
米哈伊尔听见了,开始破口大骂我的母亲。
“肯定是折了!”
那边儿还有辛那亚广场的一头是黄色的拘留所和铅灰色的消防嘹望塔。
“好啊,杀他爹来了,亲生儿子呀!
“别打脑袋,打胳膊和腿……”
“爸爸,米希加疯了!”
“他在我那儿吃铁饭,可能是多喝了两盅儿,又打桌子又砸碗,把一件染好的毛料子撕成了条条儿,窗户也给砸了下去,没完没了地欺负我和格里高里!
母亲也以这样的诗句来回答:
“那瓦尔瓦拉呢?”
贪欲的奴隶,
门哗地一下开了,舅舅冲进来,几个人一齐动手,他一个下子就又被扔了出去。
他抓起一个鹅卵石,猛地向洒馆的大门砸去,一声沉闷的响声以后,街道又恢复了刚才的无声无息的状态。
米哈伊尔抓住门框,硬是不走。人们打他、踢他、砸他、最后把他扔到了街道上。
于是,像姥姥那样慈祥的圣母,原谅了她:
有一回,也是这么一个令人不安的夜晚,姥爷病着,躺在床上,头上包着手巾,在床上翻过来掉过去,大叫着:
门旁边的墙上有一个小窗户,舅舅已经把窗户上的玻璃打碎了,像一只被挖掉眼珠的眼睛。
“我我是来保护你的……”
“好啦!”
不知魇足的灵魂啊,
任何财宝,
姥爷前腿屈,后腿绷,就像《猎熊图》上的猎人似的,姥姥去哀求他时,他无声地用肋、脚往外推她。
可是脸色不大对。他也不问好,也不看谁一眼,把帽子一扔,挥着两手叨叨起来:
我常有一种梦境般的疲惫感,希望有个人在我身边,最好是姥姥,姥爷也行!
姥爷突然说:
舅舅躲到角落里去了。
一切又恢复了平静。
收回眼光来,正对着窗户是一条小巷,巷子尽头是低矮的三圣教堂。
“没打着!”’姥爷哈哈大笑,这笑声像哭。
“爸爸,这可不关我的事啊!”
我飞也似的跑下去,敲姥爷的门。
我不可能跟着姥姥满院子跑了,因为那样太危险了,可我又害怕,只好来到楼下姥爷房间:
姥姥什么也不说,她在忙着把茶杯往柜子里收。
“辛苦一生,攒钱攒了一辈子,最后落到这么个下场!
我抓起那块砖头,向窗口冲去。
我以为姥姥的死期已到,刷地一下跳到了那个老太婆跟前:
姥姥一把抓住了我:
姥爷粗暴地把我揪上了顶楼。
“我问你,在梁赞也有圣母吗?”
他像拿枪一样,端着烛台,冲着窗口大吼:
大嘴巴像鱼似地张着,她好像没有眼睛,用拐杖探着路,一步一挪地往前移。
她好像没有意识到我的存在:
还有,我父亲到底是个什么人?为什么姥爷和舅舅们那么不喜欢他?而姥姥、格里高里和叶格妮娅谈起他来都那么怀念?
“米希加,小偷儿、癞皮狗!”
我走过去抚摸着她的脸。
不要再捡地上的金银。
“到时候了,到时候了!孩子们……”
不过,我们却名声大噪,每周都会有一群孩子跑到门口来,欢呼着:
下面的吼叫声和杂乱的脚步声把我惊醒了。
姥爷跺着脚狂吼:
“唉,丢人现眼啊,叫警察来管自己的孩子,无能的父母啊!”他突然站了起来,摇晃着走到窗前。
洒馆哗啦一声上了锁,压皱了帽子被隔着墙扔了出来。
拿去吧!”
“很好,你可以动手,把他或打我都行!”
那边儿还有一个叫久可夫的臭水坑,那就是姥姥讲过的,有一年冬天舅舅们曾经把我父亲扔进的那个水坑。
姥姥在院子里跑来跑去,有停地叫着:
“你这样会把他送到西伯利亚去充军的,他只不过是一时糊涂。”
“相信你?”
一阵浓烈的气味儿冲上来,让我感到十分惆怅,这是一股大葱胡梦卜包子的味儿。
墙上有一盏灯笼,影影绰绰地照着他们的脸,我在上面看着,真想把姥姥拉上来。
姥姥团着眼睛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