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趾高气扬地看都没看一眼菲律宾看门人,走下石阶,抬头望了望冷冷的夜空。刚才还把夜空映得五颜六色的欢乐街上的霓虹灯全都熄灭了,星星闪烁着明亮的光,两个人并肩走着,谁都没有说话,两个人口中吐出一团水汽,他们迈着疲倦的步伐。向离赌场只有五十米远的收费停车场走去。赌场斜对面的纪念品商店三个小时之前就拉下了保险窗叶,熄灯关门了。
手枪安,怀里夹着煞色的医疗包,陪着陈的私人无照医生薄田正吉疾步地走了进来,薄田的头发稀稀疏疏的,眼中的瞳孔已经缩小得儿乎看不见了,这是吸毒者最明显的特征。
手己经放在车门上,澈夫突然猛地转过身体,他那冷俊的脸上失去了微笑象是被冻攘了的脸更难看了。
全身是血的澈夫以及周围令人毛骨耸然的黑漆漆的森林,他就又禁不住想大声喊叫。邦彦伸出左手,用力掐住他那满是血水和胃液的嘴。这样,陈就不可能大声喊叫了。
一眼就能看出有“夫人杀手”之称的保镖头目三田撇夫鼓鼓囊囊的左胸前别着手枪。他身穿设计新颖大胆的苏格兰花格呢西服。温柔而又显出虚伪的微笑刻在他端正英俊的脸上。跟在月田撤夫右边下来的,是赌场经理查理·陈。
陈那截着无边眼镜的肥胖的脸上泛着光,但仍掩盖不了他的疲倦之色,细细的三角眼电少了平日里的傲慢之光,肥大的躯体把西装撑得翘了起来。
结果日元一共二百五十万元,另外还有两千美元。邦彦咧开嘴,兴奋地吹着口哨,又把钞票都放回袋子,然后躺在沙发上一动不动地闭目养神。
银座第几街的曼陀琳宁酒吧。倾狂的圣诞节之夜后,迎来的第一个凌晨。
邦彦很早就开始躲在商店前面圆形柱子的阴影中等待了。他一支一支地吸着烟,耐心地等待着。
邦彦低着身子扑过去。挥起左拳朝正向前冲的澈夫的胸门猛地一拳,这拳象是要嵌进澈夫的身体里一样,发出声沉闷的爆响,在澈夫胸口炸裂开来。
陈在那里躺了十五分钟最后终于清醒过来。自己才握着方向盘,往回俱乐部的方向开去。澈夫还是昏迷不醒地躺在那里。被从睡梦中惊醒的黔卫和保镖把澈夫抬进了办公室,在巨大的保险锁和办公桌之间的空隙处,放着套长沙发。澈失就被放在沙发上一动不动地躺在那里。
对于在东京都跑着的二十几万辆汽车,能够独具慧眼,发现车的前后车牌不一样的市民是绝对投有的。另外就被害者而言,他所看到的只是逃走的汽车后面的车牌。这些都是邦彦计算好了的。
邦彦走在被水泥高墙所包围,如同山谷一样的小道上。
澈夫甩掉披在身上的大衣从裤子的后兜里掏出一样东西,猛地朝邦彦砸来。
他伸出手,拿起放在床头桌上的水杯,躺在那里,仰宽头咕咚咕咚地喝起来。喉节剧烈地滚动。
陈派人到警视厅调查的结果,那个揩油的警察是个冒牌的。于是陈给在马尼拉的亲信挂了个电话,两个人用黑话交谈,陈给他下了指示。
他在汽车的行李箱里也设了一个隐蔽的盒子,专门放各种各样的车牌。
邦彦从陈的手腕上摘下手烤,放进自己的口袋。
邦彦把提包放在膝上准备打开看,但发现上面上了锁,于是他从口袋里掏出一把刀,划开了提包的皮革。提包里面露出一个帆布袋,邦彦把它拉出来,解开袋口的绳子,里面是新旧不一的千元纸币,另外邦彦还从袋子里面翻出许多绿色的美元纸币,他开始用敏捷的手指,清点这些钞票。
瑞士人见到邦彦布满血丝的眼睛,笑着打招呼:“昨天晚上一定很决乐吧!”
邦彦想在发一笔横财之后就到国外去避一避风头,那样的话到美国去留学是最自然的事情。为了这个目的,翻译美国文学作品是最能奠定基础的。
“到车上去!”
邦彦开着不起眼的国产中型汽车,在目白车站附近停了下来。穿着和服。戴着眼镜,牵着牧羊犬散步的邦彦的身影,从位于学习院与高田马场之间的工厂群就可以被发现。
他从壁橱中取出机油,在枪身上擦了一遍,然后又把枪组装好。轻轻扣了一下扳机。很容易就可以扳动,看来澈夫手上的感觉很好。他把弹仓中填上子弹,和皮夹子中的子弹一起放进自己的裤兜中。
“他没有生命危险。只不过失骨被打裂了,牙掉了儿颗,另外大概胃也被打裂了。天亮的时候送到我那里去吧!他需要做手术。大概一个月可以恢复元气吧。我把强合剂放在这里,每隔二个小时注射一次。如果他醒过来以后觉得疼,可以给他注射玛啡,我想你们这儿应该有这玩艺儿。”医生若无其事地淡淡地吩咐着。随后,他又为陈的伤口进行了清洗和包扎。
澈夫呕吐着,他的晋部不停地抽搐着。皮袋子里面装了沙子和铅的牛奶瓶大小的“千斤顶”因为是系在澈夫手腕上的,所以当他的下意识地痉挛着伸向被呕吐物弄脏的衣服里面时,皮袋子也跟着动了一下,邦彦又跃过去脚踢向澈夫的脸部。
从工具箱中拿出小瓶杜松子酒。
报时的钟声,煤气火焰发出的滋滋声,组成了单调的节奏。邦彦象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把手伸到上衣而从裤子的皮带上拔出澈夫的那支左轮手枪。
在邦彦转过身来的那瞬间,陈在旁边惊慌失措地站在那里用眼角偷偷窥视着邦彦。
“唉,真不好意思,我肯定是丑态百出吧!”邦彦揉了揉惶松的脸露出害羞的微笑。他的笑象孩子样天真了。邦彦吃了一片阿斯匹林冲了个长长的热水澡。然后仔细地理了一遍胡子。头痛减轻了许多,睑上也有了血色,他在脸上擦了些润肤油,站在镜子前,脸上刚刮过的胡茂发出青青的光。邦彦久久地欣赏着自己恢复了土气的年轻的容颜,十分满意。邦彦吃了昨天剩下的熏肉炒青椒,喝了两瓶啤酒,然后悠然地吸着烟。又躺到了床上。收音机里,一段梦幻般的协奏曲结束之后,响起了奥依斯特拉夫演奏的柴何夫斯基的小提琴协奏曲,那幽扬的曲调。渗透出斯拉夫人的忧伤在这首曲子中,邦彦陷入了深深的睽想之中。
然后他塞上酒瓶的塞子,提着白提包下了车。把钥匙留下车上。天空是青灰色的,东方己渐露鱼肚白,几颗残星即将隐去,失去光芒的弯月被流云所围绕。流动的彩色从灰色不断地向血红色变化。
他把强合药水的顶部打碎。用注射器把药水推入澈夫的静脉里。
邦彦在年末的时候找了个理由,搬出了公寓,搬到了鹭宫的一栋出租的砖房里。这栋房子。离旁边建在小丘上的邻近住宅较远有两间住房以及厨房和浴室,另外还有一个很大的贮藏室口每个月的租袋仅仅七千日元。可以说相当便宜了。
他把弹仓保险推到前边。手腕抖,左轮弹仓就倾斜到枪身左边了。两个半月形的辅助弹夹里各有三发子弹,加起来共有八发ACP子弹。
怎么回事?他根本什么也没看见嘛!
拿着撬下来的车牌回到车里,他把车牌和螺丝刀收起又藏到座垫下。
……
眼中发出冷冷的光芒的邦彦的声音,一下子划破深夜的宁静,与此同时,邦彦迅速地向两个人靠近。他手中挥舞着警察证件在陈的眼前一现就飞快地插进口袋里,还没等陈反应过来,他就抓注陈的左手反扭到身后,然后又用右手把陈的右手扭过来,敏捷地把手铐铐在陈的两手上。手铐合上时发出的“啪”的声和陈的白色提包落在地上时发出的“硼”的声音交织在起。陈的无边眼镜也已经落在水泥地上摔得粉碎。
陈手中提着的白色提包中,装着昨夜赌场收入四分之一之多的厚厚的纸币,撤夫走向已经劝了的衣架前,取下两件毛皮衣领的华丽的大衣,一件轻轻披在自已身上另一件给陈穿上。
他转过皮包骨头的瘦民身体,打开皮包,拿出听诊器,解开澈夫的衣扣把听诊器放在他的胸口上,闭上眼睛仔细地听了听。
随着牙齿的脱落。混身是血的澈夫完全昏了过去。
他把水壶注满水拎到沙发前面的桌子上,然后打开管道煤气把壶放在上面烧水。这时他还没有把大衣脱下来。
“啊”随着声惨叫澈失疼得弯下身去。邦彦又用尽全身力气,敏捷而准确地伸出象毒蛇信子一样的右手,卡住了澈失的喉咙。
邦彦把方向盘,门把手等所有自己摸过的地方都用手帕擦了一遍,然后提着自提包走向旁边的旧福特车。出了公园福特车渐渐加速。汽车呢灯的灯光不会儿就消失在茫茫的夜色中。
陈不时用手抖一抖令人作呕的裤子。他那醉意朦胧的脸上凌辱和恐怖的表清消失了。血红的小眼睛里,放射出魂怒与凶残相交织的光。
……
他分别从肩上和腿上取下柯尔特枪和毛瑟枪的枪套,然后把他们压在被子和床垫之间。
一年过去了,已经到了旧历的早春时节。
他翻译一本美国作家的仔稿也完成了。
陈只哆哆嗦嗦地哼了一句:“oK……”。就浑身颤抖,头一歪,又昏了过去。
他给澈夫的伤口进行了包扎,然后把几小瓶强心剂和注射器一起放到了桌子上。
邦彦脸上露出胜利的微笑,他用枪口抚弄着陈的脖子,这次他用残忍凶暴的声音又问了一遍“明白了吗?”
这一带,稀稀落落地分布着杂树林,农家的茅草屋以及各种田地,留下了武藏平原的影子。
没事的时候他就攻读电器以及机械方面的书籍。
……
邦彦敏捷地蹲下身子,一条膝盖跪在地上,向右一躲,澈夫扔出来的被称作“千斤顶”的凶器掠过邦彦肩膀,带着风声,重重地砸在了地上。
手枪自不必说,还有充足的子弹,这些总是寸步不离他的身边。
邦彦想去打他们,但胳膊象是在水里一样,使不上劲儿,他开枪乱射,但子弹射出来却变成了小孩子放的焰火,放着五彩六色的光落到了地上。
……
邦彦每天坚持三分钟用空枪进行射击练习。他还经常飞车开到神奈川县的富冈射击场,用新买的舒尔兹·昂德·拉兹式的小口径来福枪进行射击练习。四周没有人的时候他就边谨慎地四下张望,边掏出他那把毛瑟枪或是那支s·w手枪,朝枪靶连射几枪,在修正弹道的同时,也能熟悉一下枪的习性。
送走医生,陈又回到办公室,满脸愤怒,用自己的母语痛骂那个揩油的警察。
邦彦在明年抢夺入学金之前,决定先到别的桌子上试一试另外的赌法。
吸完了一支烟,他关上了电灯,回到床上,蒙头大睡。过了一个多小时,他开始打起了呼噜。大概是合理作用吧,他的梦中也充满了死亡的气息。
他一般不在研究生院露面了,每天用两个小时在家里翻译美国文学作品。
这么稍微活动了一下,醉意就开始漫延,他的眼中布满血丝脸色有些发青。
陈吓得挺直了腰,断断续续地喊泣着衰求道。他的眼珠象是要从眼窝里掉出来佯,翻起了白眼。
但是,在不走运的时候就要默默地等待,如果不想行动就马上撤下来,心平气和地换到另一张桌子上去。这是邦彦在赌桌上得到的最大的教训。
邦彦又猛地回过身。闪电般地从腋下拔出柯尔特手枪把枪口对准了象是被从恶梦中惊醒,正用力想把背在身后的两只手从手铐巢脱出来的陈。
他张着的嘴里,牙已经掉了,头象足球样肿胀着,脸上到处是还没有完全凝固的血迹。
陈的脸变成了紫色,全身已经被汗水湿透了,吓出来的尿的恶臭在车内弥漫。和着澈夫的血与呕吐物的气味,令人难以忍受。
陈告诉警卫和保漂要守口如瓶。然后把汽车钥匙交给“手枪安”,又让警卫拿来威士已和水个人一声不响地喝起来。
邦彦把黑色礼媚沿往下拉了拉,遮住眼睛,紧紧跟在两个人后面十步左右的距离。走在散尤前面的陈,穿过只剩下二十几辆车的停车场,向自已那辆出类拔萃的绿色小汽车走去。在冻得硬帮帮的水泥地上一两个人的脚步声格外刺耳。
他那米八多的身体松松垮垮的。象是马上就要散架样。
“别、别开枪!千万别开枪!我给…给你钱!”
冷冷的平原上太阳发出悲伤的光芒,晚霞消失之后,霓虹灯便闪烁起来。每当这个时候,邦彦就拖着疲惫的身体,悠闲地出现在池袋或是新宿的街上,偶尔也稍徽喝一些酒。每月他肯定会去几次银座,笔挺的中山装外雄着华贵的大衣,坐在朝新桥方向流去的河边“抓蝴蝶”。但是,不管是他多么喜欢的女人,不管女孩是多么打动他的心,他也绝不会和同个女人一起玩三次以上。这样,只站在“曼陀琳”附近就是十分危险的。那些争风吃醋的情妇总是告密之后再追海莫及。这决不是邦彦的性格。
几个小时以后福特车在池袋的街失静静地停了下来,道路上积的水冻得硬绷绷的。余下的是寂静。在不时从远处传来的犬吠声中夜越未越深了。
邦彦漂亮的嘴唇露出明朗的微笑,高高地扬起眉毛,深蓝色的眼眸中闪烁着兴奋的光。
他的脸近乎于紫色,鼻孔大大地张开着,唾沫星四溅那被枪柄击伤的脸,现在还在往外渗血。
从陈那里抢来的钞票上面的号码是没有规律的所以他用起来很放心。
感觉到自己的呻吟,邦彦醒了过来。全身已经被汗水打湿了。
邦彦用螺丝刀把弹仓的子弹粒粒取出来。
每个寒气逼人的早晨。他都穿上白色运动裤和黑色运动衫,跑到离住所三公里之外的石神井公园,边跑还边做蛙跳。
……
他养了一条牧羊犬给它起名叫乔尼。
他一下子喝了三分之一左右,还洒了许多在胸前。酒精的味道马上散发出来。
夜晚的寒气逼人,邦彦匆匆迈步朝公寓走去。
陈象木偶似的机械地挪动着脚步,眼中霸出恐怖的光,嘴角流出的口水把刚浆洗过的雪白的衬衫浸湿了一大片,邦彦用枪柄朝瘫坐在车后座位的陈的脸上猛击一下,陈从喉咙深处发出一种奇隆的声响然后尖去了知欲。
澈夫为了恢复体力,静养了个半月。并且因为掉了牙,吃了两星期的流食。
由于有种兰花和槟榔树的大花盆挡着,赌场津造的位段不易被发现。在通向赌场的栏杆靠着身子,穿着粉色上衣和奶白色夹克满脸骄横的保漂听到一句“小心家伙。”应句话使保镖睡意全无,一下资直起身子,露出殷勤的微笑向楼上望去。
小道两侧,朝野水妮、湘铁制品厂之类的工厂林立。小道上空气污浊,机器的轰鸣震耳欲聋,被从巨大的炼钢炉和烟囱中冒出的黑烟所笼罩。
班或是下班回家的工人之外,就只有工厂的头头们坐着的轿车与载重的卡车组成的车流。
邦彦仔细检查了一遍枪的结构,发现这是一支来历不明的手枪,枪身和枪柄上面的数字都被划掉了。
陈拿出一张万日元的钞票递过去,医生一声不响地放进了口袋里。
早上和傍晚,在这条路上出现的,除了匆匆忙忙去上
为了窃听警车的呼叫,他把车里的普通收音机换成了一种具有特殊超短波功能的收音机,并在驾驶席下面脚够得荐的地方放了个藏东西的盒子,用垫子盖着,垫子与汽车里的地板之间天衣无缝,除了他自己之外旁人不可能发现那盒子的存在。
穿着奶白色夹克衫的保镖“手枪安”夹着医生的皮包,陪着医生钻进汽车里,这时街上已露出晨曦。
他交替着把水和杜松子酒都喝光之后,站起来走到床前,拿起提包又坐回沙发。
邦彦把自提包放到床下。然后走到水管前拧开水龙头,痛饮起来。
走到辞悄哨的公寓里,邦彦让脸上的肌肉放松下来。眼睛迷迷糊糊地眯起来,做出副酩酊大醉的样子,他边踩着重重的脚步踉踉跄跄地上楼,边用似直的舌头含湖不清地大声唱歌,然后他又在自己房间外面哗哗啦啦地发出叹人的声音找钥匙。开了门邦彦迅速地走进房间,反锁上门。然后打开电灯,这时他醉态已踪影全无,在他礁悴的脸几天没刮的胡子给人种生病的感觉。
“怎么样,好好劝劝自己吧!我确实用很粗暴的方式捕捉了你。但象我这样的警察只是为了几个小钱。就当是咱们相识的纪念吧。只要我不说,没人知道赌场的事。我只是个地位低下的执法者,这点钱对你来说又不算什么。如果你为这点钱去告密的话,我肯定会兜出你的老底儿的。这么好好劝劝自己吧。明白吗?”
他从嵌着钻石的金烟盒中,取出一支细长的香烟,用打火机点燃。这时外面传来汽车停车的声音。
澈夫踉踉跄跄地后退了两米,用两手捂着肚子,几乎失去了知觉。他发出令人毛骨耸然的声音,血和胃里的食物从他的嘴里喷到了水泥地上。
他刚搬到这里,就马上用伪造的身份证,买了辆很旧的王子牌轿车。
他又把个同样的盒子嵌在仪表板的下面,作为放枪的地方。另外他还做了个机关,可以自如地换放汽车牌照。
“澈夫!快去请律师!还有你把逮捕时的情景告诉他。”
现在,天花板上挂着的五彩缤纷。不断旋转的小彩球的光环不见了。那些在嵌着金丝的大红缎帐前面演奏着疯狂的节奏的乐手们也消失了。各自打扮得绚烂异常、象热带鱼一样跳舞的各个国籍的客人也都钻进汽车,四散而去了。香槟酒的泡沫流到了地板上,被吃得凌乱的甜食在鸡尾酒杯中漂浮着,乱七八槽的香烟头也已经不冒烟了,透过地板,轻微地从二楼秘密俱乐部传来的纸牌赌、轮盘赌以及般子赌的声音也渐渐消失了,快乐的哉场遣迹子变得静悄悄的。
回来的路上,在结了冰的三宝寺池中间的岛上,可以看到无数的野鸟鸣叫飞舞,水面不时有鱼儿跃起,留下一串串波纹,倒映着美丽的朝霞。
邦彦低声命令道。
陈脸上露出的痛苦与狼狈现在变成了好恶毒的冷笑。
邦彦从昨夜那盛大隆重的假面舞会和赌博的兴奋中回来正是凌晨三点三十分。
确认在街上走着的两个人就是陈和澈夫之后,邦彦把手里的烟狠狠的吸了几口,然后用指尖轻轻把烟头掸到背后,慢慢解开了灰色大衣的钮扣。邦彦轻轻眯起眼睛,那眼中带着一种凄凉的味造,闪着冷冷的阴光。他左手上戴着欧米加夜光表的指针精向二时三十四分。
“让他睡觉。”这就是陈的亲信得到的命令。
这是一支史密斯·昂德·威示森(s·w)式左轮手枪,这种枪现在正在美国陆军中服役,并且也是日本官方配制的一种枪,那粗大的枪体在邓彦乎中显得沉甸甸的。口径45毫米的枪口,象是张环了血盆大口,结实的枪要里那圆柱形的左轮弹仓发出暗淡的金属光泽,不用说,手抢的击铁是倒跳在后面的旋塞中的。
陈的身体因愤怒而颤抖着,喉咙里发出“滋、滋。”两响声,象是马上又要跌倒下去一徉。
邦彦的梦。
赤裸着身体的千佳子,柔软的肌肤放出妖艳的光,她躺在一个肥胖的,衣着考究的中年男子怀里,陶醉一般地闭着眼睛。
澈夫青肿的睑上出现了点生气,守在旁边的人都长舒了口气。
一直为自己的失职而感到羞愧,并下决心要亲自解决这件事的澈失,被一天强似一天的愤怒的火焰烧得难以忍受。当他听到陈传出的命令后,更加下定了复仇的决心。而知道真相的“手枪安”看着这正是一步登天立功的好机会,外出的时候总是和澈夫一起行动,专心致志地等待着邦彦的出现。
“不许动!以非法赌博的嫌疑逮捕你们?”
邦彦又把装钱的帆布包放到床下边,把提包放进壁橱里。
他让有的地方已经掉了漆的车身保持原貌,却把马达和与之相连的汽车底盘上全部的零件全都换成了新的。
邦彦摇摇晃晃地起了床,头好象被什么东西砸了一下似的,一阵欲裂的疼痛,合脏的绞痛也还没有消失他洗了脸,出门去买报纸。在走廊上遇见了隔壁的瑞士人。
他又往杯子里倒满了水,放到忱旁的床头桌上,然后脱了衣服。
邦彦开始和陈说话,他眼中那冷酷的光消失了,却交织着嘲弄与幽默。
陈趾高气扬地装作什么也不知道的样子,狠狠地把日痰吐到地上,然后就若无其乎地咪起眼睛。
邦彦的身体绷得紧紧的,从床上掉到了地面上心脏一阵纹痛。
抢夺入学金的计划已经细到甚至连扔手套的地方都想好了。在这个计划里,他把自已的幸福、野心甚至生命都赌上了。但是,今年这个计划已经不可能实现了。可邦彦绝不会甘心失败。倾注自己所有的能力,紧盯住目标,执着向前,决不退缩,在这点上邦彦是绝不会动摇的。如果愿意的话,你可岁称之为虚荣心也好、偏执狂也好、强烈的自我表现欲也好。但在邦彦的心中产生的那不祥的欲感,已经使他变成一个恶魔了。
因为是转手翻译所以价钱很低。他从满嘴谎话、精力充沛的教授那里拿到三万日元的稿酬,然后就抱着下一部要翻译的美国幽默文学集中的一部迪蒙·拉尼谢的短篇集,离开了被荧光灯照得雪亮的教授办公室。
医生句话也没有说径直走到躺着的澈夫身边,翻起他的眼皮,看到那已经扩散了的无神的瞳孔,他从鼻孔里“嗯’了声。
邦彦从座垫下边拿出螺丝刀,下了车,绕到车后,汽车的车牌是重叠起来的。邦彦把螺丝刀插进两个车牌之间很窄的缝隙,用力向外扳,上面的车牌掉了下来露出真正的车牌,上面残留着些粘着胶的痕迹。
经过房子主人的同意,他把贮藏室改成了个修车场,在角落里堆了各种各祥的工具和机械零件,由于需要他开始读本来以为很难的机械学以及电波学方面的书籍,可一学起来,他才发现这就象入学考试样,简单得如同儿戏一般。
在乐曲的回旋声中,邦彦的心灵深处,似有一团火静静地燃烧起来,在过去的记忆中渐渐融化了。
医生用细长的手指。轻轻捻了撼澈夫的身体,撇了一下嘴,冷冷地笑。费劲地站了起来。
从嘴角流出的冷水浸湿了枕头,邦彦睁开了眼睛,彻醒了过来了。
太阳已经升起来了。
邦彦的左手离开陈的下额的同时,右手拔出自翔着寒光的何乐特手枪。用枪顶着陈的眉心,慢慢地打开了保险。
邦彦在离自己的公寓几个街区远的街角把车停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