袄教——琐罗亚斯德教。
“行。”
“您知道周先生搬去哪里吗?”空海问。
“关于平康坊的道观。那姓周的,真的在那儿从事道士之类的事吗?”
“对方也提到此事了。说什么在马嵬驿杨贵妃墓地遭人袭击——”
“做什么?”
“您可有什么线索?”马哈缅都紧接着说:“无论任何小事都好,能不能告诉空海先生?”阿伦·拉希德瞄了马哈缅都一眼,说:“嗯,我不知道他去了哪里,不过,要找到他的门路也是有的。”
“空海,你话说得真好。尤其我们在贵妃墓地遭受攻击的那一段,实在漂亮——”走出阿伦·拉希德家一段距离后,逸势开口,“而且,还说得好似有难言之隐,那样的话,任谁也不会认为这是可捞油水的差事啊——”
“马上见分晓。”空海简短说完,又再抬头仰望长安蓝天。
此刻,空海与逸势正处在这种状况中。
“可是,周先生,你不是说,不知道督鲁治尊师现在人在哪里吗——”
“快的话,今明两天。”
“这事有趣——”空海眸子满溢好奇光芒,喃喃自语。
不久之前,也就是暮鼓开始鸣响时,逸势问空海:“喂,空海,这样可好?”逸势迟早都得去平康坊西邻的务本坊。因为如同平康坊有花柳街,务本坊那边有等同于现代国立大学的国子监。
“做什么?”
“暗号?”
“你说,为什么要那般大张旗鼓?”
“不错。”
“预言?”
“我们是倭国来的留学生。如今卷入不明事端,万一报案让事件公开,引起莫须有的流言,我们无人也无势自保。若能私下解决,还是尽可能私下解决。这事如果和周先生有牵扯,对周先生而言,私下解决也未必不好。”
“幸好没受伤——”
“唔。”
“什么行动?”
“你瞧,信差这不是来了——”空海对逸势如此说,转向大猴回应:“请对方来这儿。”
单从宗教来看,大唐并未特定保护某一宗教。
“那又怎么了?”
“那就拜托您了。”
“听说尊师一度想恐吓对方,花钱找人袭击他们,但失败了——”
“喂,也算上我一份吧。”周明德低声道。
“有关那倭人,我也听督鲁治尊师提过。据说正是他在妨碍尊师的工作。”
逸势则继续学习唐语。
“事情是这样的。我估计她平素大概会从附近店家购物,归途便到那些店里打转,探听各种消息。结果,真的查出屋主姓名,也知道那女人是谁的外室了。虽然多少也花了一些银子——”
“我了解。”
“那大个儿的大名是?”
“我是说,刘云樵的妖猫事件,或徐文强棉田出土的兵俑事件。”
“唔。”
据说,两人又聊了一会儿,走出店家,在店前分手。
密教。
大猴咯吱咯吱踩着木板,走进房里。
空海他们和马哈缅都一阵闲聊后,走出阿伦·拉希德家。
“为何那样做?”
“是牡丹啊——”玉莲说。
“然后呢?”
“逸势啊,你刚刚不是说了?”
“先等等。我先设法让你跟尊师碰面。一旦安排妥当,我再通知你。”
接着将白布绑在已倾圮的庙檐前。
“如果咒术真能杀人,他们大可不必还让妖猫或兵俑说出来,直接下手不就行了?这样绝对不会出差错。我总觉得,与其说卡拉潘的目的是想威胁皇帝,倒不如说他更想引人注目。”
若空海不自称是倭人,没人会觉得他是外国人。由此可见,空海对语言的理解力和表现力,均在水准之上。
“是呀。”
空海沉默不语。
空海和逸势在对饮。
彼时之先,伊斯兰教打倒袄教——琐罗亚斯德教,成为波斯新兴宗教。
“喔。”
“唔。”逸势出声。
“大概是某种暗号吧。”空海回道。
“空海先生,任何人都有不欲人知的秘密。即使皇上陛下、服侍佛祖的僧侣也不例外。不,我不是说你有此类秘密。只是打个比方而已。”
“啊——”玉莲惊叫,因为声音很耳熟。
历史地看,空海是第一个披上国际概念服装的日本人,但光就他个人而言,空海早已超越“国际人”的范畴。
“话虽如此,未免太迟了?”
场所是阔别许久的胡玉楼。
“所以说,如果这回事全是那卡拉潘干的——”
虽是唐式建筑,宅内家具、摆饰却一派胡式风格。
“无所谓。”空海的回应,爽快得令逸势有点扫兴。
西明寺所在的延康坊,位于长安城西侧。
“啊,如果是问这个,我还知道。他大约九天前搬走了——”
“怪在哪里?”
正因如此,空海才东渡大唐,欲追寻密教真理。
“这个——”空海摇头。
“原来如此。”
“就是预言德宗之死,接下来永贞皇帝等等。”
“什么怎么办?”
“逸势,你搞不懂的是指这事?”
“同行是个蓄胡的汉人,长得一脸穷相。所以我猜八成是那个周明德——”
“唔。”
“据说,袭击者之一被捕后供认,是在平康坊道观受猫委托的——”
“嗯。”空海点点头。
“空海,那件事你能放手不管吗?”第四天早上,逸势这样问空海。
“我们也想知道。或者这中间出了什么差错,所以他要派人攻击我们——”
确认周明德返回李香兰家,大猴才到胡玉楼来。
“一如空海先生所料。先生一行返家后,我在阿伦·拉希德宅前监视了一阵子,没多久,阿伦·拉希德就出来了——”
时辰已近日落,暮鼓响起第一声。在暮鼓响了近百声前后,周明德停下脚步。
原来是牡丹。
“是我这边请托您,要您帮忙奔波,若您不收这笔钱,我们会过意不去。”一阵你来我往之后——“那我就暂且先保管这笔钱吧。”语毕,阿伦·拉希德将空海递给他的沉甸甸的铜钱收入怀中。
摩尼教。
“你想知道周先生在何处?”
“说是大猴——”听毕,空海转身向逸势说:“逸势。看样子,我采取的那个行动有回应了。”
空海这般的思维精神,即使在长安这个大都市里,应该也十分罕见。
大约日落时分开始鸣鼓,敲完八百下,各坊便会关闭坊门。在各坊东、西、南、北向各设一个坊门,一旦坊门关闭,晚上便不得步出坊外。
“什么事?”
“哎,空海先生,暮鼓开始鸣响时,我可吓出一身冷汗。不过,幸好那小子的去处,是胡玉楼所在的平康坊,刚好同方向。”大猴边说边盘腿坐在地板。
“我按照空海先生事前的嘱咐,随后悄悄跟踪。结果发现那家伙竞走进平康坊东边尽头那栋宅邸。您猜猜看,那是谁的宅邸?”
“若公开出面,阿伦·拉希德之流的客人就不方便去了。就算是对外做个样子,只要去的人看似仅只去占卜吉凶,他们便大可不在乎周遭眼光了。再说,卡拉潘本身也不想太显眼吧。”
店内充斥男人下流笑声、女人撒娇声,他们两人也不召唤女人,自顾自凑着脸说话。或许在这样的场所,出乎意料地适合说秘密话。
“是吗?!”
“若是这样,那不是金吾卫的事吗?为什么不向他们投诉,反而自己来找周先生呢?”
“重要的话就谈到这儿为止——”大猴说。
史书记载,八百下鼓声,需花三到四刻钟——约一小时。这段时间足以让外出他坊的人,从容赶回自家所在。暮鼓鸣响终了之后,虽然禁止人员外出大街,却可随心所欲在坊内走动。
“你是说,那件事是周先生唆使的?”
逸势本来打算先在长安城增广见闻,再找机会入学国子监。对逸势来说,他起初肯定也认为空海与自己抱持同样想法。
以密教立场看来,即使释迦牟尼佛,也不过是名为大日如来之宇宙根本原理的一部分。正如同庭院树木的小枝桠,是一根大树干伸展出来的无数枝桠之一。二者在空海的认知中,属于同一次元。
您是马哈缅都的朋友,我们却要您多费神,若还让您花钱,我们要更惭愧了。”
“我怎么可能知道。”
儒教。
阿伦·拉希德的头更歪了,视线依然望向空海,喃喃自语:“不知道——老实说,周先生失去踪影,我也很伤脑筋。我平时常向他请教种种问题,他也总能给我宝贵意见……”
空海的身份也一样,他迟早得到密教本院青龙寺修习密教。视状况如何,早晚也得离开西明寺,转往青龙寺。
“这个——”周明德的嘴角浮出不太高尚的笑容。
“大猴,那事办得如何?”空海问。
笔谈的话,逸势已经可与唐人随心所欲对话。若是日常会话,他的唐语也尚可应付,但要达到研习儒教的水准,便明显不足了。
“委托他们攻击你们?”
从岩石上下来后,他若无其事地返回李香兰家。
“我们抓到其中一位攻击者,逼问他之后,供出是平康坊道士所委托的。”
“你不是要去问卖地毯的阿伦·拉希德,有关卡拉潘的事吗?”
与其说逸势在这方面表现平平,不如说空海格外出众。
周明德站在其中一块岩石上。
“什么疑惑?”
“是。”
“明白了什么?”
酒杯是琉璃杯。
“我没耍诡计,但正想这么做。”
于是,逸势也决定继续留在妓院了。
“今天的事。你不是说,已经采取行动了?”
“你这家伙,是不是也想从督鲁治尊师那儿行骗?”阿伦·拉希德嘴角上扬,以低沉笑声代替回答。
“我也不知道啊——”周明德边说边望向阿伦·拉希德:“你是不是在耍什么诡计?”
“这么说来,督鲁治尊师真的找人袭击了那倭人喽?”
以儒学生身份入唐的逸势,必须先进人太学研读。然而,进太学必须得考试。
“空海先生,马哈缅都派人来了。”大猴向两人呼唤。
带路的牡丹和她身后的大猴相比,体重有无大猴一半都是个疑问。身材纤细的牡丹,看来更显得瘦小了。
以及,中国的传统宗教道教。
那是平康坊东边尽头,一间矮小且半倾圮的旧孔庙。
“所以——”阿伦·拉希德右手握着自己左手,一边轻轻抚摸着一边说,“你们想知道,我偶尔会去求教的方士周明德先生吗?”
“什么方法?”
介绍人马哈缅都坐在另一旁。
“不,不,我岂能拿马哈缅都的朋友的钱呢。”
如此这般的国际都市,现今之世也难寻。现代也没有任何国家,能让外国人轻而易举荣登国会殿堂。
“那该怎么办?”
“周明德大概是用这种方式和督鲁治咒师取得联络的吧。”
“啊?”
“我说了什么?”
“证明你很厉害,逸势。”空海嘴角上扬,浮出喜悦笑容。然而,逸势却不明白空海为何如此高兴。
别说倭国、朝鲜等亚洲国家,甚至遥远的波斯、大食、天竺等国人民,也经常出入大唐。
“要是真有其事,周先生为什么要派人攻击你们倭国人呢?”
“可是,周先生真会派人攻击——”
“如果全都告诉你,我就拿不到我那一份了。”
“这回事?”
“哪里,这不是送拉希德先生,是让拉希德先生打听消息用的。
第三天,大猴到道士宅子一探究竟时,已杳无人迹,而攻击空海的那些汉子所说的俑像,也失去了踪影。看样子,周明德委托那些汉子攻击空海后,立即不知去向了。
“或许这事可以发一笔横财呢。”
“周先生,”阿伦·拉希德一边为周明德斟酒一边开口。
到处摊铺的地毯中央,空海、逸势和阿伦·拉希德相对而坐。
清真教。
“不。”逸势摇头,“这些,我也猜测得出。我搞不懂的是别件事。”
“需要多少时间?”
“嗯,”空海一边点头,一边望向走在身旁的马哈缅都,“那样做,适当吗?”
“什么事不懂?”
“等归等,但不能只是等——”
显而易见地,空海拥有抽象的思考能力;他在当时就将世界视为现今人眼中的宇宙,并将自身视为相对于宇宙的个体。
“是。是个大个儿。反正我正要来这房里,就代为通报了。”
当他看到空海的脸,瞬间,吃惊般地收回身子。因为空海脸上喜形于色。
然而,空海和逸势想法不同。
“喔——”
当时的外籍人士多达总人口百分之一。
“我已经采取行动了。”
“没错。”
“督鲁治尊师行踪不明,跟这事有关连吗?”
“我并非直接知道周先生住处,还要打听消息,这得动用种种人情、门路,所以可能需要花些钱打点。”
“喏,空海,你觉得如何?我就是一直无法理解这点。”逸势望向空海。
“说了很多。从两人的谈话得知,李香兰是王先生的外妾。”大猴将牡丹准备的水一饮而尽,再用粗臂膀擦了擦嘴,才开始说起阿伦·拉希德和周明德的对话。
九天前,正是他们去马嵬坡探看杨贵妃墓地之时。
陪在两人身边的是玉莲。
阿伦·拉希德正是这个男人。
“空海啊,你没察觉的事,我先察觉了,而你为了此事兴奋不已,有关这点,我也觉得很高兴,可是,我真的不明白你到底在说什么。”
“你有什么线索吗?”阿伦·拉希德望向逸势。
在长安城里,官署和文教区竟然紧挨着花街柳巷。逸势必须进入文教区的国子监学习儒学,但他尚未完成就读手续,目前暂时寄宿空海那儿。
“他们没供出周先生大名。但我们曾到他们所说的平康坊道士家探看,发现那儿正是周先生家。”
“原来如此。”
然而——以遣唐使身份到大唐来研习文化的人,按规定得花上二三十年功夫。
“可是——”
若加上其他种种民间信仰,实在不胜枚举。
周明德只做了这件事。
“对了,我还有件事搞不懂。”逸势突然想起般地说。
“为什么他们要事先预言?”
即使如此,逸势仍然很担心。
宅内边壁,设有一座袄教寺院中常见的祭坛,此刻正燃烧着熊熊火焰。
“逸势,你真了不起!”空海高声道,“逸势啊,你说得一点都没错。这次的事,我也一直无法理解这点。为什么他要刻意预言放话?被你这么一说,我也终于明白了。”
“喔,这理所当然。”
无法花费二十年光阴——空海打算用最短时间盗取密教。
“反正阿伦·拉希德那儿会向我们报告后续状况,在那之前,我们就老实点吧——”
“九天前……”逸势自语。
“嗯,没错。”
“原来如此。”
“喏,空海,有件事我真搞不懂……”逸势饮尽杯中酒问道。
“我就集中精神学梵语吧——”
“不,在这长安什么事都不做,岂不太可惜了。”
“看来不是。”
“不光是这样吧。”
暮鼓,是指傍晚鸣响的鼓。
“我想,空海先生是出家人应该知道,周先生跟别人的秘密牵扯颇深。”
玉莲马上为空杯斟上葡萄酒。
“是的。”迎着对方试探的眼神,空海点头。
“那是卖便宜酒,且有女子陪酒的店家。我也若无其事地走了进去,就近坐下偷听。不过,那个阿伦·拉希德也未免太小气,明明有钱,却刻意带周明德到便宜的店。”
“这么说来,是正牌卡拉潘在幕后操纵姓周的?”
“诚然。”空海伸手揣入怀里,掏出一束铜钱,“真是失礼,如果需要用钱,请从中取用。不够的话,我再准备——”
庙前旁侧的石塔已崩毁,岩石滚落在庙四周。
不仅上述那些宗教,空海更贪婪地想吸收各种异国文化与文明。
不过,他坊之人在妓院听到暮鼓鸣毕,因无法返回自己家中,自然就得留在妓院了。
“什么事?”
“按兵不动吗?”
“没那回事。”空海和逸势这般你来我往时,马哈缅都正巧派人来到西明寺。
“我跟踪他们,还听到两人的谈话。”大猴尾随两人走进稍前方一家酒肆。
“他们到底说了什么?”逸势探出身子问。
“你不觉得有点怪吗?”
“明白了。我试着找找线索吧。”说毕,阿伦·拉希德的眼神更自下方往上斜视空海:“两三天内,我会把状况向马哈缅都回报——”
“他们起初窃窃私语,不久有了几分醉意,声音愈来愈大,偷听也就很方便了——”
“大概吧。”
空海之前在西明寺的永忠和尚,便在长安呆了三十年。
“为什么督鲁治尊师要攻击倭人?”阿伦·拉希德的眼睛,闪烁着邪气光芒。
“是王叔文先生金屋藏娇的地方,李香兰家里。”
“原来如此——”阿伦·拉希德连连点头,唇边浮现一抹微笑。
“钱,可以左右人的一张嘴哪。”
“可是,姓周的不是卡拉潘吧?”
“什么行动呢?”逸势说到此,屋内似乎有动静,一阵女声传来,说:“空海先生在吗?”
“我晓得。我只想知道,周先生现在何处?我无意揭发别人秘密。”
“哪个方向?”
她开口说:“好久不见——”,又望向空海说:“空海先生有访客喔。”
“没问题。空海先生不是在说谎,先开口要钱的,本来就是对方——”
“这样就行了?”
第一次获知空海想法时,逸势心想:“这男人到底怎么回事?”不过,最近逸势渐渐觉得:“这男人本就是如此。”空海是与众不同的存在——他不是西明寺僧侣,所以没必要参加西明寺朝夕例行的修行或仪式。
“应该不是。”
不过,大猴还是听到两人的对话。
“刚刚不是说过了,捞一笔钱啊。”
“既然你们是马哈缅都的朋友,我当然会竭尽所能告知。不过,毕竟这里面包括某些微妙问题,不知贵国可有从事周先生之类工作的人?”
“笨蛋。我虽说不知道他的行踪,不过,要联络上他,也是有方法的——”
空海精力充沛地四处活动。
“——”
“如果我们够灵活,肯定可从倭人那儿捞到不少钱。因为倭人到长安,身边都带着够他们吃穿玩乐二十年的钱。”
且外国人跻身政治中枢也是稀松平常之事。安倍仲麻吕便是其中之一。
“逸势,这样不是很好?你也可以拨出时间找儒学良师了——”空海向逸势笑道。
“当时,我不知道要跟踪哪个才好?但我猜,阿伦·拉希德早晚都得回家,于是尾随在周先生后面了。”不知是不是察觉大猴跟踪他,周明德并没返回李香兰家,反而走往相反方向。
因此,他才会脱口说出“这样可好?”的疑问。
“白布——”逸势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喃喃自语。
推门而入的是个年轻姑娘。
他们有的是时间。
“老实说,你真的鲁治尊师到哪里去了吗?”阿伦·拉希德这样问,周明德点头道:“真的不知道。”随即端起满斟的酒杯送到嘴里。
以逸势的语文能力,尚不足以应付考试。为了提升通过考试的能力,逸势正认真地学习唐语。
“慢的话呢?”
此处是平康坊的阿伦·拉希德住家。
“访客?”
“你说行,我还是不懂啊。”空海面前的逸势,一副还困惑未解的神情。
空海在倭国便已习得华严宗及大日宗理论,并得知“大日如来即宇宙的统一原理”。
“不过,综合大家的话,姓周的好像不是波斯人——”
三入围垆对饮的是胡酒——也就是葡萄酒。
“既然前来就教,我就实话实说了。前不久,我和这位逸势到马嵬驿杨贵妃墓地参拜,遭到不明人士攻击。”
基督教聂斯托利派的景教。
时序进入三月后,他花了近十天功夫,奔走刘云樵的妖猫事件,以及徐文强棉田出土的兵俑事件。此外,也常到般若三藏那儿学习梵语,或到景教——即基督教聂斯托利派——的大秦寺,或到拜天神教——亦即伊斯兰教——的清真寺走动。
“什么那件事?”
“不过……”阿伦·拉希德的眸子,闪烁着强烈狡猾的亮光,“空海先生为什么想知道周先生的去处,能告诉我理由吗?”
“偶尔去探看一下就行了。太过紧迫盯人,早晚会被察觉。万一被他们发现,那边大概就不容易现身了——”空海将视线移回牡丹和玉莲身上,说:“能不能再给我一杯酒呢?”
他似乎习惯斜睨别人,窥探对方脸色。即使相对而坐,也故意别过脸,身子扭向一旁,翻眼看人。
“没有,我没什么特别的线索。”逸势慌乱地回答。
“阿伦·拉希德应该是为了请托卡拉潘才出入那儿的吧?”
玉莲准备了灯火,逸势也铁下心继续跟空海讨论的当儿,大猴人就到了。
“不过,空海先生——”
“什么?!”逸势情不自禁大叫出声。
“我觉得有点过意不去。”逸势望向空海,说:“那我们该怎么办?”
“这和周先生有什么关系?”
“是,的确有——”
“嗯——”阿伦·拉希德似在思索这番话的真伪,乃将视线移至马哈缅都身上。
“空海先生所言都是实情。”
不吝再三赘述,此一时期的大唐,真是个无以形容的国家。京城长安,可说是人类历史上奇迹般的果实。
“你是说那倭人?”
空海入唐时,伊斯兰教也不过一百九十五年的历史。又称回教。
“那件事暂且不急。迟早马哈缅都会有联络吧。”
“怎么了?空海。”逸势问。
“由于空海先生吩咐过我,只要确认阿伦·拉希德本人或他所派出的人,到底到哪儿去了,所以我只在那宅子前待了一会儿,正想打道回府时,凑巧阿伦·拉希德出来了。出来的还不是一人,而是两人。”
“是吗?”空海突然变了声调。
自马哈缅都那儿回来后,整整三天,空海专心投入自己原有的日常功课。
如此,这天会面的主要谈话就此打住了。
“是的。我知道周先生也住在这平康坊,前些日子为止,还在替人占卜运势,他最近是否搬到其他宅子了?”
“嗯。”
“如果‘文才’与‘咒才’性质相同,那个卡拉潘应该是想让人见识他的才干吧。空海,坦白说,譬如我,如果事前知道没人要看我写的字,我不会提笔。就因为期待对方看了我的字,会夸赞不愧是橘逸势写的字,我才提笔。咒术也应该如此吧。所以,我一直觉得这次的事件,目的跟‘文才’一样。可是,平康坊那个卡拉潘,却刻意找来周明德这汉人道士当门面,不让自己受人注目。如果这些事都出自同一个人,那为什么一方要大张旗鼓,另一方却低调行事呢?”逸势一口气说毕,望向空海。
空海和逸势的介绍已毕。
“空海先生。我该监视周明德,还是那条白布?”
“那你想怎么做?”
“你怎么知道?”
不,更精确地说,空海的吸收只是一种结果,而非目的。或许可以这样看待,空海为了满足自己的好奇心,四处活动,所得结果正是知识的吸收。
“逸势啊,我也不明白。不过,我现在知道该往哪个方向思考了”
那人不曾正面看人。
“不,说是明白,不如说疑惑更加清晰了。”
“是暂时按兵不动,等阿伦·拉希德回音吗?”
“喔,如果有的话,请务必——”
“也不能一口断定,所以才想确认一下。”
“逸势,问题本来是,为什么妖猫或兵俑会说出那种预言?但现在可以进一步思考,为什么他要如此大张旗鼓?目前的我们,光思考这点不就行了?”
佛教。
他四下张望后,从怀里取出一条白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