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7年夏,微软决定在上海建立全球第5个“技术支持中心”,为包括内地、香港和台湾地区在内的大中华区微软产品用户提供技术支持服务。总部为此张榜在公司内外公开招聘总经理。招录总经理的告示发布后,全球有1.8万人报了名。我对此没有过多的兴趣和奢望,也就没有报名应征。一圈面试下来,由于公司评委们对应聘者都不满意,作为评委之一的罗娜特女士忽然想到了我。她对于我的业务能力甚是了解,认为我是一个合适的人选,“我向各位推荐一位负责这件事的最合适人选,他就是中国人唐骏。我不是他的上司,但曾经与他共过事,我相信他有足够的能力担当这个重任,建议公司对他作一次全面的考评。”评委们一致同意给我面试机会。这就是微软的风格。无数技术人员经年累月都像牛一样默默埋头苦干,而管理决策层却可以用光的速度提出一个决策并迅速执行。
很快,我又一次接受了一回8轮面试。这一次的8位面试官都是微软总监级以上的厉害人物,每个问题都和最专业的管理知识相关。他们为我的令人满意的回答而惊喜,同时也相当不解:微软的技术人员中怎么会有这样一个对管理颇具心得的人?这时,我才第一次详细透露了自己以前的从商经历。于是,多少有点出人意料地,我脱颖而出,成了微软大中华区技术支持中心的负责人。
过了一段时间,事态发生了有趣的变化。当初她是从IBM跳槽来的。她原来在IBM时的顶头上司此时也被微软挖过来了,并做上了公司的高级副总裁。她因此一下子升任高级副总监,管理一个300多人的大团队。围着她转的人顿时又多了起来。可我还是跟以前一样,对她保持同样的问候密度。我不会因为职位的升与降来决定彼此关系的近和疏。
进入微软的第三个年头,我迎来了到那时为止的职业生涯中最重要的一次契机。
微软总部里大部分的员工是美国当地人。美国人通常把自己的家布置得非常漂亮,家庭观念很重,而只是把工作看做赚钱的方式。他们极少和同事交朋友,相互之间除了工作几乎没有任何往来。在东方文化背景下长大的我,对于这种方式却感到有些难以接受。我决定按自己的风格处理与同事的关系。对于那些曾经在工作上帮助过自己的同事,逢年过节,我都会发邮件给他们表示感谢和祝福。这样的方式看上去很简单,却在人际关系比较淡漠的微软里给别人留下了很深刻的印象。
劳丽·罗娜特是总部的一位部门经理,我们级别相同,不过她的团队有100多人,我的团队只有20人。有一段时间,我们两人的团队在工作上有很多合作,她给予我的部门相当大的人力支持。我发现罗娜特女士工作十分努力,也十分能干,于是向公司上级提交了一封表扬信,使罗娜特女士得到了应有的提升。而且,每过一段时间,我都会给她发邮件问候:“我的部门之所以会有今天的成就,要感谢你对我们的帮助……”
但是我没有忘记她。我还是跟以前一样,逢年过节时继续给她发去问候的卡片,不断地和她进行交流。我的心思很单一,因为在过去的工作当中她曾帮助过我。我没有任何目的,在我的人生信条里,做人就是要简单。
后来,在公司内部的所谓政治斗争中,她一下子从经理变成了一个普普通通的员工。在微软公司里,有太多这样的案例。周围的人也都非常现实,去她办公室的人没有了,只有她去别人办公室的份儿。午餐时也变成了她孤零零一个人,往日众人簇拥的场面消失得无影无踪。中国的老话谓之人走茶凉,她人没有走,茶却已经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