骄傲的，她奉着那荒唐的使命：
浮出珠沫，溅开山石的喉嗓唱。
水的映影，风的轻歌。
是谁笑得好花儿开了一朵？
来了夜——
石头的心胸从不倚借梦支撑，
一阵萧萧的风，起自
满山的风全蹑着脚
难怪她笑永恒是人们造的谎，
知道我的日子仅是匆促的
仍不明白生活同梦怎样的连牵。
一首桃花
百般渲染豪侈的深秋。
桃花，
永远膜拜，
象醉了的蝴蝶，或是珊瑚珠翠，华贵的失散，
宛转它飘随命运的波涌
高粱梗油青的刚高过头，
细弱的桅杆常在风涛里摇。
展 缓
愈是山中奇妍的黄月光挂出树尖，愈得相信梦，
像没有底一样；
冬有冬的来意，
每一瓣静处的月明。
钟声已在脚下，
我爱这雨后天，
迈向理想的山坳子寻觅从未曾寻着的梦：
别丢掉
记得那天
只要一夜的风，一夜的幻变。
哀悼谁又曾有过爱恋；
就不为编织美丽的明天，
停下！停下！风同云，水同
看一次你，纯美，
从没有人说过八月什么话，
舞它那一瞥最敏锐的
在喝一泉甘甜的鲜露，
对你的每一个映影！
溶溶在春风中立着，
秋天，这秋天
再别要悯惜流血的哀惶，
这萧萧瑟瑟不断的呜咽，
你和我
仍依恋指不出方向的一边！
仅证明了智慧寂寞
斩断这时间的缠绵，
像一叶轻舸驶出了江河——
从不悔那猛上孤注的力量；
落花似的落尽，忘了去
是谁笑得那样甜，那样深，
分散！
又是些
焦黄叶压踏在脚下碎裂，
到如今我还想念你岸上的耕种：
这时候，
如果你忘不掉，忘不掉
一叶无声的坠地，
拖延理智的判断，——
一样是隔山灯火，
平静，我的脚步，慢点儿去，
在春的光艳中交舞着变。
（向着将来的将来空等盼）；
在有意无意间
但我望着田垄，土墙上的瓜，
记忆的梗上，谁不有
你问黑夜要回那一句话——你仍得相信
为此刻空的歌唱，空的凄恻，空的缠绵，
和从容，灵魂清醒的
这些个泪点里的情绪。
所以脚步此刻仍在迈进，
忘掉曾有这世界；有你；
一毫，一个纤微的理想！
星光、眼泪、白茫茫的江边！
什么时候再能有
到如今太阳只在我背后徘徊，
那是笑——神的笑，美的笑；
掠过耳鬓也还卷着温存，
如果我的心是一朵莲花，
不献出你积累的馨芳；
秋天的骄傲是果实，
好，抬头，这是高处，
记下我曾为这山中红叶，
初放芽的绿，你是；柔嫩喜悦
我情愿化成一片落叶，
那一天我希望要走到了顶层，
任凭眼前这一切撩乱，
叹息似的渺茫，
秋风里挂，即使自己感觉
我说你是人间的四月天；
昨天的静，钟声
我在静沉中默啜着茶。
还信得过仍然偎着
今天流血地存一堆信念！
不忘却晚霞，
寒里日光淡了，渐斜……
是人们的美丽的想象。
静听着，
锋芒，像皑皑塞野的雪
百花的冠冕你戴着，你是
谁能问这美丽的后面
水面皱起像鱼鳞的锦。
黄水塘里游着白鸭，
再看红叶每年，
一样是月明，
田里一窄条路，八月里这忧愁？
我却仍然怀抱着百般的疑心
来挥动思想的利剑，
让风吹雨打到处飘零；
我说花儿，这正是春的捉弄人，
永远守住我的魂灵。
月一片挂在胸襟。
情 愿
石隙中悲鸣，要携手去；
我懂得，但我怎能应和？
黄昏吹着风的软，星子在
在一穹匀净的澄蓝里，
或流云一朵，在澄蓝天，
贝齿的闪光里躲。
果属不可信的虚妄？
那同听过的鸟啼；
秋天爱的是那不经意，
天亮时沉默焦灼的唇，
那一天你要看到零乱的花影，
在月的寒光下闪映，
那一片静；
沉在水底记忆的倒影！
野荷的香馥，
来偷取人们的痴情！
长虹，瞰临着澎湃的海，
切不用哭泣；或是呼唤；
该在过往的中间安睡。……
但是梧桐叶带来桂花香，
在午后的窗前拖过一笔画；
还为的是那不定的悲哀，归根儿蒂结住在这人生的中心！
年年不是要看西山的红叶，
造物更是摧毁的工匠。
怎么冲急，怎样盘旋，——
揭示你的每一个深思；每一角心境，你的眼睛望着，我不断的在说话：我却仍然没有回答，一片的沉静
秋风中旋转，心仍叫喊
在这深夜，稠密的悲思。
如同这青黛山，
红叶里的信念
同看过的花好，信仰
我也要它骄傲的捧出辉煌。
已打到灯盏的光前。
怎样又在今天里划下一道影！
一声听从我心底穿过，
这平原的青草一片！
去触遇没着落的怅惘；
梦在哪里，你的一缕笑，
无边的大海，——不论
一大棵树荫下罩着井，又像是心！
智慧的叶子掉在人间？
满掬着希望；
雨后天
今天，
都市喧哗，再寂成广漠的夜静！
在黑夜 在松林，
停吧，这奔驰的血液；
黄昏过泰山
现在连秋云黄叶又已失落去
膜拜在你美的面前！
全是空虚，再莫有温柔；
山中一个夏夜
笑响点亮了四面风；轻灵
天真，庄严，你是夜夜的月圆。
谁爱这不息的变幻
趁一次里，要认清
那一晚我的船推出了河心，
山重复的流血，山林，
夜夜风像利刃削过大土壤，
别丢掉
黑影，松林密密的；
那便是我静候着你的赞赏。
细香无意中，随着风过，
停在那一个静幽的树枝头，
然后踩登
一路上枯枝，鸟不曾唱，
天是昨夜雨洗过的，山岗
认识那图画，
内心流血，又怎样个说话？
斑彩错置到各处山野，和枝叶中间，
单是那光一闪花一朵——
正中擎出一枝点亮的蜡，
留恋。
那一天我要跨上带羽翼的箭，
笑成这万千个风铃的转动，
那是笑——诗的笑，画的笑；
也就是个美丽美丽的梦。
这是秋天，秋天，
这飘忽的途程也就是个——
痕迹，你也要忘掉了我
许我循着林岸穷究你的泉源：
一缕抑郁热情的象征，
由山泉的水光里闪动，
痒痒的甜蜜
我要借这一时的豪放
……
听风扯紧了弦索自歌挽：
你又同谁争？现实的背面
影子在秋光中摇曳，心再
自己山头流血，变坟台！
辽远里，剩下灰色的长空一片
仍 然
不是萌芽，——生命不容你
水藻全叫住我，说梦在背后，
梦里斜晖一茎花是谎！
也该放多一点勇敢，
小小港湾，就如同
书写我的惊讶与欢欣，
不怕连牵斑驳金银般旧积的创伤！
是脚步不能自己的走——走，
深夜里听到乐声
那轻，那娉婷，你是，鲜妍
荧荧虽则单是那一剪光，
到那天一切都不存留，
什么时候，又什么时候，心
角逐；同斜阳笑吻；同树，
心是孤傲的屏障一面；
是不是现实，荒诞的，
风还该是温软；
不妨多几次辗转，溯回流水，
那一晚你和我分定了方向，
清泉底浮动，泛流到水面上，
无 题
这跳动的心怎样安插，
白云，又像是一流冷涧，澄清
催一阵急雨，抹一天云霞，月亮，星光，日影，在在都是她的花样，更不容峰峦与江海偷一刻安定。
是谁笑成这百层塔高耸，
这里那里，在这秋天，
轻软如同花影，
不知落到哪一处？流水已经
含着笑，
山中有一个夏夜，深得
菩提树下清荫则是去年！
像是走路一样；
和猥琐网布的纠纷，
模糊，是梦在窥探？
但抱紧那伤心的标志，
登上城楼，更听那一声钟响？
不经意的凌乱！
点点沥尽你最难堪的酸怆。
瓜果风霜中完成，呈光彩，
已困倦的头来承受，——承受
各处的草，不响。
摇着梧桐树哭。——
那河上劲风，大小石卵，
对山闪着只一盏灯——两盏
疑问不见了，四角里
耳朵旁温甜；
满天的星，
让黄昏来临，
剖取一个无瑕的透明，
要把满山红叶采作花！
不着痕迹，谁都
无名的展开
在这样的深秋里，
消沉，慈净——
你舒伸得像一湖水向着晴空里
昨天又昨天，美
起始你怀疑着：
两三朵娉婷，披着情绪的花
那生命中，无意的宁静
笑
静 坐
生命早描定她的式样，
他撒开手，一掬璎珞，
透彻的寂寞，你忍听冷风独语？
石头的心，石头的口在唱。
那一天你要听到鸟般的歌唱，
如小河，大河，汇向着
几天，如果明年你同红叶
但是秋天，这秋天，
那便是我私闯入当年的边境！
却听脚下风起，
不怕它只是我个人的莲灯，
那寻不着的梦中路线，——
叫河流凝成冰雪，天地变了相；
疑问抵不住简单的残酷，
西山，我发誓地，指着西山，
云的留痕，浪的柔波。
和大地再没有些牵连。
交出受过光热的每一层颜色；
幽郁的虔诚在无声里布漫。
不信光影外有串疑问！
叫人不忍再看，红叶去年同踏过的脚迹火一般。
把绝望的结论，稍稍
迟缓，拖延时间，——
像烟。
吹远了一缕云，像烟——
梦似的挂起，
穿过空的石桥，白栏杆，
照着太阳又留一片影；
昨夜西窗的外沿，
蝴蝶秋千理想的山坳同这当前现实的石头子路还缺个牵连！
曾经参差那亭子石路前，
莲 灯
同来攀动那根希望的弦。
和唇边浑圆的旋涡，
别忘记，今天你，我，红叶，
忒凄凉
这一定又是你的手指，
灿烂，
认识这玲珑的生从容的死，
周围没有点光亮。
都去造成眼泪。
不为的是你的欢欣：
你是一树一树的花开，是燕
照暖了石头，赤红小山坡，
心同一条长河，
雪化后那片鹅黄，你像；新鲜
题剔空菩提叶
转过白云，小小一角高楼。
艳丽如同露珠，
要现实的热情另涂图画，
才真能懂得
喷吐冷激的辉艳；——斩，
澄蓝的天上托着密密的星。
明暗自成了它内心的秘奥。
一茎梦里的花，一种香，
太阳仍笑着那微笑，
是一些
相信这里睡眠着最美丽的
不能自己，不能停！虽然山中
他撑着梦一般的喜筵，
各种寂寞已环抱着孤影；
这一把过往的热情，
谁又大胆的爱过这伟大的变幻？
孤零的终会死在风前！
时 间
盲目的再去寻盲目日子，——
影子长长两条，你同我
当所有的情感都并入一股哀怨
他实在无多了的最奢侈的早晚！
轻弹着，
一把落花似的幻变，
到如今我还记着那一晚的天，
它们不必全然废弛的
从每一层琉璃的檐边
这时候心得像歌曲，
吹远了香草，落叶，
别计算在哪里驻脚，去，
浮沉它依附着人海的浪涛
深 笑
像希望，记得那烟霞颜色，
一瓣瓣的光致，
在梁间呢喃，——你是爱，是暖，是希望，你是人间的四月天！
还逃不出时间的威严；
你又学叶叶的书篇随风吹展，
这叶落了的秋天
朵朵的笑向
山谷中留着有那回音！
一句话，在云浪中寻遍
心卷起随着那白云浮过苍茫，
像是春说的一句话；
忍耐的仍向天蓝，呼唤
层层的阴影留守在我周围。
到如今我的船仍然在海面飘，
虽说千万年在她掌握中操纵，
曾经在这世界里活过。
你是人间的四月天
一条枯枝影，青烟色的瘦细，
夜像在祈祷，无声的在期望
小野草香风早不是春天。
所做成的几处逆流，
更用不着闭上眼祈祷；
—— 一句爱的赞颂
花有花香，冬有回忆一把。
记 忆
再红成火焰，我却不见，……
这夜，这夜，这惨的变换！
只使人不见，
涌进了你的心窝。
你展开像个千瓣的花朵！
她不曾遗忘一丝毫发的卑微。
两人各认取个生活的模样。
心仍不信，只因是午后，
平波越出了悲愁。
但谁又能参透这幻化的轮回，
湖上风吹过，头发乱了，或是
这所有，去建筑逻辑。
我不禁颊边泛上了红，
她又留下，淡淡的，
拂在短墙，丝丝在斜阳前
看，——
迷惘的星夜封锁起重愁。
秋天懂得那**，——
黄金天，珊瑚般玲珑叶子
深紫，你山头须要多添
缤纷降落到地面上。
春时你留下多处残红，翩然辞别，本不想回来时同谁叹息秋天！
那样圆转？一串一串明珠
现在流水似的，
寒冷像花，——
太薄弱
和锦样的霞光，跨一条
附录一 ：林徽因诗歌选
这时候满腔的热情全是你的，秋天懂得，
像张软垂的幔帐。
云天？
蜜一般酿出那记忆的滋润。
那一树的嫣红，
生命中的谎再不能比这把
算做一次过客在宇宙里，
那样轻盈，不惊起谁。
斜阳四处挂着，风吹动，
夏天过去了，也不到秋天。
信仰只一细炷香，
笑的是她的眼睛，口唇，
谁爱这不息的变幻，她的行径？
沙沙的隔着梧桐树吹！
认得这透明体，
八月的忧愁
那一颤动在微风里
水光浮动着你梦期待中白莲。
一切都两样了，他闪一闪说，
人间的季候永远不断在转变
谁敢看西山红叶？不是要听异样的鸟鸣，
夜，带着一天的星。
热的减成微温，温的又冷，
我的心没底止的跟着风吹，
相信千里外还有霞光，
就是那样地
散乱的挨着她耳朵。
玲珑的字眼，
风吹：
同奔跃嬉游水面的青蛙，
断续的曲子，最美或最温柔的
朵朵露凝的娇艳，
但心不信！空虚的骄傲
躲过了各处的枝叶
四面里的辽阔，如同梦
残酷地散排昨天的细屑，
这时间的距离；山河的年岁；
摇上
那温存袭人的花气，伴着晚凉：
望着你花园里射一个满弦。
单是流水，不断的在山谷上
连成这一片血色的伤怆！
笑的是她惺松的鬈发，
什么时候还能那样
照不见前后崎岖的人生——
一万种颜色，一万次的变，
我的信仰，至诚，和爱的力量，
看花放蕊树凋零，娇娃做了娘；
任一座高峰，攀牵着白云
那一天一闪冷焰，
苍莽，
轻轻在幽冷的山泉底，
避开了主流；情绪的
像待客人说话
荡漾着中心彷徨的过往
……
在三月的薄唇边一瞥，
面对着山，面对着小河流？
比一闪光，一息风更少
都说任何苦痛去换任何一分，
一瞥多情的痕迹!
昨天的人
生姿的顾盼。
你是四月早天里的云烟，
献出我最热的一滴眼泪，
颜色更鲜艳！记得那一片
骸骨，一丝魂魄月边留念，——
披拂新绿，耳语似的诗思，
同花，同香，乃至同秋虫
渐渐的清寒，载着落叶
你的裸露的庄严。
那一晚你的手牵着我的手，
大小闪着光亮，迸出天真！
像夜的眼，夜的眼在看！
理想的爱和美，同白云
均匀的一片静，罩下
无意中闪，细雨点洒在花前。
羊跟着放羊的转进村庄，
激 昂
那片竹林子阳光穿过
是什么？赌博时，眼闪亮，
葱郁，
别相信谁曾安排下梦来！
荷叶还没有残败；
柔的匀的吐息;
只要低低的，在静里，低下去
浅碧波光老树干旁边！
冷雾迷住我的两眼，
心却仍不问脚步为甚固执，
闪着金银，夸耀
那点子亮再经不起西风
挂着
除非在梦里有这么一天，
在黄昏，夜半，蹑着脚走，
红花儿黄花儿朵朵的生动。
会再给纯情感一种希望！
让不知名鸟雀来盘旋？是谁
你仍要保存着那真！
松同松并立着等候，山野已然
鲜妍是你的每一瓣，更有芳沁，
那一晚
这深夜里弦子的生动。
等候那阵阵风向远处推送。
来抚慰恋爱的消失，死亡的痛。
夏夜的细语，夹着虫鸣，
小划子停在水流中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