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礽之被废,由于兄弟之倾轧。《东华录》所载主动者为胤禔、胤禩二人。《石头记》九十四回,于失玉以前先叙海棠既萎而复开,“贾母道:‘花儿应在三月里开的,如今是十一月。’”三月及十一月,与复立复废之月相应。又“黛玉说花开之因道:‘当初田家有荆树一颗,三个弟兄因分了家,那荆树便枯了。后来感动了他弟兄们,仍旧归在一处,那颗树也就发了。’”既说弟兄,又说三个,与胤礽、胤禔、胤禩三人相应。
《行状》又云:“尝请崇节俭辨等威,因申衣服之禁,使上下有章。”案《石头记》第二十七回:“探春属宝玉带轻巧顽意儿,拣那朴而不俗、直而不拙的。又道:‘我还像上回的鞋做一双你穿,比那双还加工夫,如何呢?’宝玉道:‘那回穿着,可巧遇见老爷,说何苦来虚耗人力,作践绫罗。’……赵姨娘抱怨的了不得,正经兄弟鞋蹋撺袜蹋撺的。……探春道:“什么,我是做鞋的人么?环儿难道没有分例的?衣裳是衣裳,鞋袜是鞋袜。”盖影射此事。
国柱于康熙十八年礼科掌印给半中任内,劾浙江水师提督常进功年老耳聋,非大声高呼不闻一语,恐秘密军机因之泄露,所关匪细。疏下部察议,罢进功任。案《石头记》第五十四回:“凤姐儿笑道:‘再说一个过正月节的。几个人拿着房子大的炮仗往城外去放,引了上万的人跟着瞧去。有一个性急的人等不得,便偷着拿香点着。只听见扑嗤的一声,众人哄然一笑,都散了。这抬炮仗的人抱怨卖炮仗的干的不结实,没等放就散了。’湘云道:‘难道本人没听见?’凤姐儿道:‘本人原是个聋子。’……凤姐儿笑道:‘咱们也该聋子放炮仗,散了罢。’”又第二十七回:“凤姐又笑道:‘林之孝两口子,都是锥子扎不出一声儿来的。我成日家说他们倒是配就了的一对夫妻:一个天聋,一个地哑。’”皆影此。
江村所作《塞北小钞》曰:“二十二年六月十二日,扈跸出东直门云云。偶患暑气,上命以冰水饮益元散二碗方解。甲申,上曰:‘尔南人,为何亦饮冰水?’士奇曰:‘天气炎热,非冰莫解。’上曰:‘朕闻南人殊不畏暑。’土奇曰:‘南人从来畏暑,故有吴牛见月而喘之语。’上大笑。”案《石头记》第六回:“宝钗对周瑞家的说:‘我这是从胎里带来的一股热毒。’”又说癞头和尚所说的方叫做冷香丸。第三十回:“宝玉道:‘姐姐怎么不看戏去?’宝钗道:‘我怕热,看了两出,热得很。要走,客又不散,我不得不推身上不好,就来了。’宝玉笑道:‘怪不得他们拿姐姐比杨贵妃,原也体胖怯热。’”与《塞北小钞》语相应。(《庄子》:“早受命而夕饮冰,我其内热与?”所谓胎里带来热毒,亦兼热中之讽。)
《石头记》者,清康熙朝政治小说也。作者持民族主义甚挚。书中本事,在吊明之亡,揭清之失,而尤于汉族名士仕清者,寓痛惜之意。当时既虑触文网,又欲别开生面,特于本事以上,加以数层障幂,使读者有“横看成岭侧成峰”之状况。最表面一层,谈家政而斥风怀,尊妇德而薄文艺。其写宝钗也,几为完人,而写黛玉、妙玉,则乖痴不近人情,是学究所喜也,故有王雪香评本。进一层,则纯乎言情之作,为文士所喜,故普通评本,多着眼于此点。再进一层,则言情之中,善用曲笔。如宝玉中觉,在秦氏房中布种种疑阵,宝钗金锁为笼络宝玉之作用,而终未道破。又于书中主要人物,设种种影子以畅写之,如晴雯、小红等均为黛玉影子,袭人为宝钗影子是也。此等曲笔,惟太平闲人评本能尽揭之。太平闲人评本之缺点,在误以前人读《西游记》之眼光读此书,乃以《大学》《中庸》“明明德”等为作者本意所在,遂有种种可笑之傅会,如以吃饭为诚意之类。而于阐证本事一方面,遂不免未达一间矣。阐证本事,以《郎潜纪闻》所述徐柳泉之说为最合,所谓“宝钗影高澹人,妙玉影姜西溟”是也。近人《乘光舍笔记》谓“书中女人皆指汉人,男人皆指满人,以宝玉曾云男人是土做的,女人是水做的也”,尤与鄙见相合。左之札记,专以阐证本事,于所不知则阕之。
韩慕庐所作《徐健庵行状》有云:“吴中文社故盛,公为之领袖。”又云:“壬子主试顺天,以独赏为公鉴,往往怜收既落之才。即遗卷中有一佳言迥句,咨嗟吟讽,以失之为恨。”又云,“公故负海内望,而勤于造进,笃于人物,一时庶几之流,奔走辐辏如不及。山林遗逸之老,不远千里乐从公。后生之才进者,延誉荐引无虚日。”案《石头记》有“秋爽斋偶结海棠社”,指此。又二十七回:“探春属宝玉道:‘这几个月我又攒下有十来串钱了,你还拿了去,明儿出门逛去的时候,或是好字画,好轻巧顽意儿,替我带些来。’又道:‘怎么像你上回买的那柳枝儿编的小篮子,真竹于根挖的香盒儿,胶泥垛的风炉儿,这就好了。”即以表其延揽文士之故事也。
探春影徐健庵也。健庵名乾学。乾卦作三,故曰三姑娘。健庵以进士第三人及第,通称探花,故名探春。健庵之弟元文入阁,而健庵则否,故谓之庶出。然许三礼劾健庵,一则曰“胆恃胞弟徐元文钦点入阁”,再则曰“伊弟拜相之后,与亲家高士奇更加招摇,以致有‘去了余秦桧(指余国柱),来了徐严嵩;乾学似庞涓,是他大长兄’之谣。又有‘五方宝物归东海(徐氏),万国金珠贡澹人’ 之对。”是健庵虽不入阁,而其时亦有炙手可热之势。故《石头记》第五十五回:“风姐儿道:‘好个三姑娘,我说不错,只可惜他命薄,没托生在太太肚里。’平儿笑道:‘他便不是太太养的,难道谁敢小看他,不与别的一样看待么?’”又“凤姐病中,王夫人命探春合同李纨协理,又请了宝钗来。他三人一理,更觉比风姐当权时倒更谨慎了些。因而里外下人都暗中抱怨,说刚刚倒了一个巡海夜叉,又添了三个镇山太岁。”此即影射“去了余秦桧,来了徐严嵩”一谣也。
胤礽以康熙十四年十二月被立为皇太子,四十七年九月被废,四十八年三月复立,五十一年十一月复废。自第一次被废以至复立,为时不久,而又悉归咎于魇魅。故《石头记》中仅以三十三回之笞责及二十五回之魇魔形容之。二十五回中言:“宝玉虽被迷污,经和尚摩弄一回,依旧灵了。”即虽废旋复之义。至九十四回之失玉,乃叙其终废也。至和尚还玉事等,殆无关本事。
《石头记》叙巧姐事,似亦指胤礽。巧与礽字形相似也。九十二回评女传,巧姐慕贤良,即熊赐履等教胤礽以性理诸书也。一百十八回《记微嫌舅兄欺弱女》,贾环、贾芸欲卖巧姐于藩王,即指胤礽为胤禔、胤禩所卖事。宝玉被打,由贾环诉说金钏儿事,宝玉被魇,由贾环之母赵姨娘主使,巧姐被卖,亦由贾环主谋,与胤禔之陷胤礽相应。其事又有亲舅舅王仁与闻之,《红楼梦曲》中亦云“休似俺那爱银钱忘骨肉的狠舅好兄”,与胤礽案中有所谓舅舅佟国维者相应。《东华录》:“康熙四十八年正月,上曰:‘胤禩乃胤禔之党,胤禔曾奏言请立胤禩为太子,伊当辅之。’又曰:‘此事必舅舅佟国维、大学士马齐以当举胤禩默示于众。’二月谕舅舅佟国维曰:‘尔曾奏皇上凡事断无错误之处,此事关系重大,日后易于措处则已,傥日后难于措处,似属未便’等语。又曰:‘因有舅舅所奏之言,及群下小人就中肆行捏造言词,所以大臣侍卫官员等俱终日忧虑,若无生路者。中心宽畅者,惟大阿哥、八阿哥耳。’又曰:‘舅舅前肩奏时,外间匪类不知其故,因盛赞尔,云如此方谓之国舅大臣,不惧死亡,敢行陈奏。今尔之情形毕露,人将谓尔为何如人耶?’”《石头记》一百十八回:“王仁拍手道:‘这倒是一种好事,又有银子。只怕你们不能,若是你们敢办,我是亲舅舅,做得主的。’”第一百十九回:“事败后,吓得王仁等抱头鼠窜的出来。”与《东华录》之佟国维相应。康熙四十八年四月谕曰:“胤禔之党羽,俱系贼心恶棍。平日斗鸡走狗,学习拳勇,不顾罪戾,惟务诱取银钱。”故《石头记》亦有“爱银钱的奸兄”
《憺园集》有“赐览皇太子书法,奏称皇太子历年亲写所读书本及临摹楷法,共大小八箧有奇。”案《石头记》七十回:“探春每日临一篇楷字与宝玉。”影此。
《啸亭杂录》曰:“高江村家贫,鬻字为活。纳兰太傅爱其才,荐入内廷。仁庙亦爱之。遇巡狩出猎,皆命江村从,故江村诗曰:‘身随翡翠丛中列,队入鹅黄带里行。’盖纪实也。江村性趫巧,遇事先意承旨,皆惬圣怀。一日上出猎,马蹶,意殊不怿。江村闻之,故以潴泥污其衣入侍,上怪问之,江村曰:‘适落马坠积潴中,未及浣也。’上大笑曰:‘汝辈南人,懦弱乃尔!适朕马屡蹶,竟未坠。’意乃释然。又尝从登金山,上欲题额,濡毫久之。江村拟‘江天一览’四字于掌中,趋前磨墨,微露其迹,上如所拟书之。其迎合类如此。”《檐曝杂记》曰:“江村初人都,自肩襆被,进彰仪门。后为明相国司阍者课子,一日相国急欲作书数函,仓卒无人,司阍以江村对。即呼入,援笔立就。相国大喜,遂属掌书记。后入翰林,直南书房,皆明公力也。江村才本绝人,既居势要,家日富,则结近侍,探上起居,报一事酬以金豆一颗。每入直金豆满荷囊,日暮,率倾囊而出,以是宫廷事皆得闻。或觇知上方阅某书,即抽某书翻阅,偶天语垂问,辄能对大意,以是圣祖益爱赏之。”郑方坤《本朝诗钞小传》曰:“江村年十九,之京师,以诸生就京闱试,不利,落魄羁穷,卖文自给。新岁为人书春帖子,往往自作联句,用写其幽优牢落之怀。偶为圣祖所见,大加击节,立召见。”案《石头记》写宝钗处处周到,得人欢心,自薛姨妈、贾母、王夫人、湘云、岫烟以至袭人辈,无不赞叹,并黛玉亦受其笼络,即所谓性趫巧善迎合之影子也。宝钗以金锁配宝玉,谓之金玉良缘,其嫂曰夏金桂,其婢曰黄金莺,莺儿为宝玉结络,以金线配黑珠儿线,皆以金豆探起居之影子也。宝钗最博雅,二十二回点鲁智深醉闹五台山,为宝玉诵《寄生草》曲词,宝王赞他无书不知。第三十回:“宝玉道:‘姐姐通令博古,色色都知道。’”七十六回:“湘云用(木昏)字,黛玉说:‘亏你想得出。’湘云道:‘幸而昨日看《历朝文选》,见了这个字,我不知何树,因要查一查,宝姐姐说不用查,只就是如今俗叫做朝开夜合花。我信不及,到底查了一查,果然不错。看来宝姐姐知道的竟多。’”即其翻书备对之影子也。第一回称:“穷儒贾雨村,一身一口在家乡无益,因进京求取功名。自前岁来此,又淹蹇住了,暂寄庙中,每日卖文作字为生,”即江村襆被进都鬻字为活之影子也。“贾雨村高吟一联曰:‘玉在椟中求善价,钗于奁内待时飞。’恰值士隐走来听见,笑道:‘雨村兄真抱负不凡也,’”即联句被赏之影子也。四十六回:“薛蟠遭湘莲苦打,遍身内外滚的似泥母猪一般。”又说“那里爬的上马去。”即江村自称落马堕积潴中之影子也。
健庵叠被弹劾,于康熙二十九年回里,许以书局自随,僦居洞庭东山。《石头记》一百回至一百二回,历叙探春远嫁。第五回:“画着两人放风筝,一片大海,一只大船,船中有一女子掩面位涕之状。诗曰:‘清明涕送江边望,千里东风一梦遥。’”皆指此。(《行状》曰:“再疏乞骸骨,上允所请。时已仲冬,命且过冬行。二十九年春抵家。”诗中清明字指此。)
王熙凤影余国柱也。王即柱字偏旁之省,國字俗写作国,故熙凤之夫曰琏,言二王字相连也。(楷书王玉同式。)国柱曾为户部尚书,故贾琏行二,且贾氏财政由熙风管理。国柱曾为江宁巡抚,故熙凤协理宁国府。《汉名臣传》云:“康熙二十八年三月,给事中何金蔺疏言:‘凡解职解任官仍居原任地方,例有明禁,余国柱曾为江宁巡抚,(左三点水右存)陟大学士,不思竭忠图报,黩货无厌,秽迹彰闻,荷恩放归里。乃被黜后,挟辎重往江宁省城,购买第宅,广营生计,呼朋引类,垄断攫金,借势招摇,显违禁例,乞饬部严议。’事下两江总督传拉搭察讯,以留恋原任地方,购买第宅,并设立钱店典铺覆奏。刑部拟杖折赎,诏免罪趣回籍。寻卒于家。”《石头记》第五回,有金陵十二钗正副册,正册中有一片冰山,上有一只雌风,其判语有云:“哭向金陵事更哀。”五十四回:“女先儿说书,说:‘残唐之时,有一位乡绅,本是金陵人氏,名唤王忠(忘忠),曾做两朝宰辅,如今告老回家,膝下只有一位公子,名唤王熙凤。’”第一百一回:“散花寺神签,正面写看王熙风衣锦荣归。大了道:‘奶奶最是通今博古的,难道汉朝的王熙凤求官的一段事也不晓得?’签文云:‘去国离乡二十年,于今衣锦返家园。蜂采百花成蜜后,为谁辛苦为谁甜?’大了道:‘奶奶自幼在这里长大。何曾回南京去了?如今老爷放了外任,或者接家眷来,顺便还家,奶奶可不是衣锦还乡了?’宝钗道:‘据我看,这衣锦还乡四字里头,还有缘故。’”第百十四回《王熙凤历劫返金陵》:“王夫人打发人来说,琏二奶奶没有住嘴,说些胡话,要船要轿的,说到金陵归入册子去。”皆指被黜后仍居江宁也。第一百五回《锦衣军查抄宁国府》:“赵堂官说:‘贾赦、贾政并未分家,闻得他侄儿贾琏现在承总管家,不能不尽行查抄。’”又云:“有一起人回说,东跨房查出两箱房地契文,一箱借票,都是违例取利的。王爷道:‘番役呈禀有禁用之物并重利欠票。’两家王子问贾政道:‘所抄家资内有借券,实系盘剥,究是谁行的?’贾琏忙走上跪下禀道:‘这一箱文书既在奴才屋内抄出来,敢说不知道么?’”第一百六回:“贾政间贾琏道:‘那重利盘剥,究竟是谁干的?况且非咱们这样人家所为。’”又:“凤姐对平儿说:‘虽说事是外头闹得,我若不贪财,如今也没有我的事。’”皆与何疏相应也。
国柱曾于康熙二十七年为御史郭(王秀)所劾,称其在内阁票拟承顺大学士明珠指麾,轻重任意,与尚书佛伦等结党把持,督抚藩臬缺出,展转援引,总揽贿赂,保送学道及科道内升出差,率皆居功要索云云。《石头记》中叙凤姐逢迎贾母王夫人,无微不至,而营私弋利等事,亦层见叠出。例如二十七回:“且说王凤姐自见金驯儿死后,忽见几家仆人常来孝敬他些东西,又不时来请安奉承,自己倒生了疑惑,不知何意,这日又见人来孝敬他东西,因晚间无人时笑问平儿。平儿冷笑道:‘我猜他们女儿都必是太太房里的丫头。如今太太房里有四个大的,一个月一两银子的分例,下剩的都是一个月只几百钱。如今金钏儿死了,必定他们要弄这一两银子的巧宗儿呢。’风姐听了笑道:‘……也罢了,他们几家的钱也不能容易化到我眼前,这是他们自寻的。送什么来我就收什么,横竖我有主意。’凤姐儿安下这个心,所以只管耽延着,等那些人把东西送足了,然后乘空方回工夫人。”云云。十六回:“贾琏的乳母赵嬷嬷替两个儿子求事情道:‘……倒是来和奶奶说是正经。靠着我们爹,只怕我还饿死了呢。’”又“凤姐忙向贾蔷道:‘我有两个在行妥当人,你就带他们去办,这倒便宜了你呢。’贾蔷忙陪笑道:‘正要和婶娘讨两个人呢,这可巧了。’贾蓉悄悄的向凤姐道:‘婶娘要什么东西,分付了开个账儿给我兄弟带去,按账置办了来。’”二十四回:“贾芸见了贾琏,因打听可有什么事情。贾琏告诉他道:‘前儿倒有一件事情出来,偏生你婶娘再三求了我,给了贾芹了。他许我说,明儿园里还有几处要栽花木的地方,等这个工程出来,一定该你就是了。’”又“贾芸送香料后,凤姐道:‘……怪道你叔叔常提起你来。’……贾芸问道:‘原来叔叔也常提我的?’凤姐见问,便要告诉给他事情管的话,一想又恐被他看轻了,只说得了这点香料儿便混许他管事了,因又止住,且把派他种花木工程等事都一字不提。至次日,凤姐上车,见贾芸来,便命人唤往,隔窗子笑道:‘芸儿,你竟有胆子在我跟前弄鬼,怪道你送东西给我,原来你有事求我。昨日你叔叔才告诉我说你求他。’贾芸笑道:‘求叔叔的事婶娘休提,我这里正后悔呢。早知这样,我一起头就求婶娘,这会于也就完了。谁承望叔叔竟不能的。’……凤姐冷笑道:‘你们要拣远路儿走,叫我也难,早告诉我一声,什么不成了。多大点事儿,耽误到这会子。那园子里还要种树种花,我只想不出个人来,早说不早完了。’贾芸笑道:‘这样明日婶娘就派我罢。’凤姐半晌道:‘这个我看着不大好,等明年正月里的烟火灯烛,那个大宗儿下来再派你罢。’贾芸道:‘好婶娘,先把这个派了我罢。果然这件办的好,再派我那件。’凤姐笑道:‘你倒会拉长线儿!罢了,若不是你叔叔说,我不管你的事。……你到午初时候来领银子,后来就进去种花。’”又十五回,凤姐到水月庵中,老尼说张金儿退婚事道:“‘……我想如今长安节度使云老爷与府上相契,要求太太与老爷说声,发一封书,求云老爷和那守备说一声,不怕他不依。若是肯行,张家连倾家孝顺也都情愿。’凤姐笑道:‘这事倒不大,只是太太再不管这样的事。’老尼道:‘太太不管,奶奶可以主张了。’凤姐笑道:‘我也不等银子使,也不做这样的事。’……凤姐道:‘……凭说这么事,我说要行就行。你叫他送二三千两银子来,我就替他出这口气,……我比不得他们扯篷拉纤的图银子,这三千两银子不过是给打发去说的小厮们作盘缠,使他赚几个辛苦钱,我一个钱也不要。便是三万两,我此刻还拿得出来。’……凤姐便将昨日老尼之事悄悄的说与来旺儿,旺儿心中早已明白,急忙进城,招着主文的相公,假托贾琏所属,修书一封,连夜往长安县来。不过百里之遥,两日工夫,俱已妥协。那节度使名唤云光,久欠贾府之情,这些小事岂有不允之理?给厂回书,”皆与郭(王秀)所劾相应也。
贾宝玉,言伪朝之帝系也。宝玉者,传国玺之义也,即指胤礽。《东华录》:“康熙四十八年三月,以复立皇太子告祭天坛文曰:‘建立嫡子,胤礽为皇太子。’又曰:‘朕诸子中,胤礽居贵。’”是胤礽生而有为皇太子之资格,故曰衔玉而生。胤礽之被废也,其罪状本不甚征实。康熙四十七年九月谕曰:“胤礽肆恶虐众,暴戾淫乱,难出诸口。”又曰:“胤礽同伊属下人等,恣行乖戾,无所不至,令朕赧于启齿。又遣使邀截外藩入贡之人,将进御马匹任意攘取,以致蒙古俱不心服。”又曰:“知胤礽赋性奢侈,着伊乳母之夫凌普为内务府总管,俾伊便于取用。”又曰:“朕历览史书,时深儆戒,从不令外间妇女出入宫掖,亦从不令姣好少年随侍左右。今皇太子所行若此,朕实不胜愤懑。”《石头记》三十三回叙宝玉被打,一为忠顺亲王府长史索取小旦琪官事,二为金钏儿投井,贾环谓是宝玉拉着太太的丫头金钏儿强奸不遂,打了一顿,那金钏儿便赌气投井死了。琪官事与姣好少年等语相关,忠顺王疑影外藩。长史曾揭出琪官赠红汗中事,疑影攘取马匹事。相传名马有出汗如血者,故也。曰“暴戾淫乱难出诸口”,曰“赧于启齿”,曰“从不令外间妇女出入官掖,今皇太子所行若此”,是当时罪状中颇有中(“篝”去竹字头)之言,即金钏儿之事所影也。
林黛玉影朱竹垞也。绛珠影其氏也,居潇湘馆影其竹垞之号也。竹垞生于秀水,故绛珠草长于灵河岸上。“竹垞客游南北,必橐载十三经、二十一史以自随。己而游京师,孙退谷过其寓,见插架书,谓人曰:‘吾见客长安者,务攀援驰逐,车尘蓬勃间。不废著述者,惟秀水朱十一人而已。”(见陈廷敬所作墓志)《石头记》第十六回:“黛玉带了许多书籍来。”四十回:“刘老老到潇湘馆,因见窗下案上设着笔砚,又见书架上磊着满满书,刘老老道:‘这必定是那一位哥儿的书房了。’贾母笑指黛玉道:‘这是我这外孙女儿的屋子。’刘老老留神打量了林黛玉一番,方笑道:‘这那里像个小姐的绣房,竟比那上等的书房还好。’”以此。竹垞尝与陈其年合刻所著曰《朱陈村词》,流传入禁中,故黛玉与史湘云凹晶馆联句。竹垞入直南书房,旋被劾,镌一级罢,寻复原官,其被劾之故,全谢山谓因携仆钞《永乐大典》.竹垞所作咏古二首云:“汉皇将将屈群雄,心许淮阴国士风。不分后来输绛灌,名高一十八元功。”“海内词章有定称,南来庚信北徐陵。谁知著作修文殿,物论翻归祖孝征。”诗意似为人所卖。《石头记》中凤姐掉包事疑即指此。七十回宝钗、探春、湘云、宝琴均替宝玉临字,而于黛玉一方面,但云紫鹃送一卷小楷,疑影携仆写书事。
书中女子多指汉人,男子多指满人。不独女子是水作的骨肉,男人是泥作的骨肉,与汉字满字有关也。我国古代哲学,以阴阳二字说明一切对待之事物。《易·坤卦·象传》曰:“地道也,妻道也,臣道也。”是以夫妻君臣分配于阴阳也。《石头记》即用其义。第三十一回:“湘云说:‘比如天是阳,地就是阴。比如一颗树叶儿,那边向上朝阳的就是阳,这边背阴覆下的就是阴。走兽飞禽,雄为阳,雌为阴。’翠缕道:‘怎么东西都有阴阳,咱们人倒没有阴阳呢?’又道:‘知道了,姑娘是阳,我就是阴。’又道:‘人家说主子为阳,奴才为阴,我连这个大道理也不懂得。’”是男为阳,主于亦为阳;女为阴,奴才亦为阴。本书明明揭出清制,对于君主,汉人自称奴才,汉人自称臣。臣与奴才,并无二义。(《说文解字》臣字象屈服之形,是古义亦然。)以民族之对待言之,征服者为主,被征服者为奴。本书以男女影清汉以此。
国柱在江宁巡抚任,曾疏请增设机房四十二间,制造宽大缎匹。得旨:“宽大缎匹非常用之物,何为劳民糜费。”斥所奏不行。案《石头记》第三回:黛玉初到时,“熙凤道:‘刚才带了人到后楼上找缎子,找了半日也没见昨日太太说的那样。想是太太记错了?’王夫人道:‘有没有,什么要紧!’因又说道:‘该随手拿出两个来给你妹妹裁衣裳的,等晚上想着,再叫人去拿罢。’熙凤道:‘倒是我先料着了,知道妹妹这两日到的,我已预备下了,等太太回去过了目,好送来。’”七十二回:“凤姐道:‘昨儿晚上梦见一个人找我,说娘娘打发他来,要一百匹锦。’”均影此。
胤礽之罪状,又有曰:“近观胤礽行事,与人大有不同。昼多沉睡,夜半方食,饮酒数十巨觥不醉。每对越神明,则惊惧不能成礼;遇阴雨雷电,则畏沮不知所措。居处失常,语言颠倒,竟类狂易之疾,似有鬼物凭之者。”又曰:“今忽为鬼魅所凭,蔽其本性。忽起忽坐,言动失常。时见鬼魅,不安寝处,屡迁其居。啖饭七八碗尚不知饱,饮酒二三十觥亦不见醉。匪特此也,细加询问,更有种种骇异之事。”又曰,“胤礽居撷芳殿,其地险黯不洁,居者辄多病亡。胤礽时常往来其间,致中鬼魅,不自知觉。以此观之,种种举动,皆有鬼物使然,大是异事。”十一月谕曰:“前灼见胤礽行事颠倒,以为鬼物所凭。”又曰,“今胤礽之疾,渐已清爽。召见两次,询问前事,胤礽竟有全然不知者,深自愧悔。又言‘我幸心内略明,惧父皇闻知治罪,未至用刀刺人。如或不然,必有杀人之事矣。’观彼虽稍清楚,其语仍略带疯狂。朕竭力调治,果蒙天佑,狂疾顿除。”又曰:“十月十七日,查出魇魅废皇太子之物。服侍废皇太子之人奏称:是日废皇太子忽似疯颠,备作异状,几至自尽。诸宫侍抱持环守。过此片刻,遂复明白。废皇太子亦自惊异,问诸宫侍:‘我顷者作何举动?’朕从前将其诸恶皆信为实,以今观之,实被魇魅而然,无疑也。”四十八年二月谕曰:“皇太子胤礽,前染疯疾,朕为国家而拘禁之。后详查被人镇魇之处,将镇魇物俱令掘出,其事乃明。今调理痊愈,始行释放。今譬有人,因染疯狂,持刀砍人,安可不行拘执?若已痊愈,又安可不行释放?”四月谕曰:“大阿哥镇魇皇太子及诸阿哥之事,甚属明白。”又曰:“见今镇魇之事发觉者如此,或和尚道士等更有镇魇之处,亦未可定,日后发觉,始知之耳。显亲王衍潢等遵旨会议喇嘛巴汉格隆等咒魇皇太子情实,应将巴汉格隆、明佳噶卜楚、马星噶卜楚、鄂克卓特巴俱凌迟处死。皇长子护卫啬楞雅突,明知大逆之事,乃敢同行。又雅突将皇长子复行咒魇。再此案内又有察苏齐引诱宗室格隆陶州胡土克图行咒魇之事。”
《汉名臣传》云:“康熙廿七年,法司逮问贪黜劾罢之巡抚张汧。因汧未被劾时,曾遣人赍报赴京,诘其行贿何人,初以分馈甚众,不能悉数抵塞,既而指出土奇。奉谕置勿问。士奇疏请归田,得旨以原官解任。廿八年,从上南巡。至杭州,驾幸土奇之西溪山庄,赐御书竹窗扁额。九月,左都御史郭(王秀)疏劾之曰:‘有植党营私,招摇撞骗,如原任少詹事高士奇、左都御史王鸿绪等,表里为奸。’又曰:‘高士奇出身微贱,其始也徒步来京,觅馆为生。皇上因其字学颇工,不拘资格,擢补翰林,令入南书房供奉。’又曰:‘士奇日思结纳,谄附大臣,揽事招权,以图分肥。凡大小臣工,无不知有士奇之名,’又曰,‘久之羽翼既多,遂自立门户。结王鸿绪为死党,科臣何楷为义兄弟,翰林陈元龙为叔侄,鸿绪胞兄王顼龄为子女姻亲,俱寄以腹心,在外招揽。凡督抚藩臬道府厅县,以及在内之大小卿员,皆王鸿绪、何楷等为之居停哄骗。而夤缘照管者,馈至成千累万,即不同党护者,亦有常例,名曰平安钱。盖士奇供奉日久,势焰日张,人皆谓之门路真,而士奇遂亦自忘乎其为撞骗,亦居之不疑,曰我之门路真。’又曰:‘光棍俞子易,在京肆横有年,惟恐事发,潜遁直隶、天津、山东,洛口地方,有虎坊桥瓦屋六十余间,价直八千金,馈送士奇,求托昭拂。此外顺成门斜街并各处房屋,总令心腹出名置买,何楷代为收租,打磨场士奇之亲家陈元龙夥计陈季芳,开张缎号,寄顿贿银,资本约至四十余万。又于本乡平湖县置田产千顷,大兴土木,修整花园,杭州西湖,广置园宅。苏松淮扬,王鸿绪与之合伙生理,又不下百余万。’又曰:‘圣驾南巡时,上谕严诫馈迭,定以军法治罪,谁敢不遵。惟士奇与王鸿绪愍不畏死,即淮扬等处,王鸿绪招揽府厅各官,约馈黄金潜遗士奇,淮扬如此,则他处又不知如何索诈矣。’云云。得旨:‘高士奇、王鸿绪、陈元龙俱着休致回籍。王顼龄、何楷着留任。’”《东华录》:“康熙二十八年,吏部议:左副都御史许三礼奏参,原任刑部尚书徐乾学与高士奇招摇纳贿。查徐乾学与高士奇招摇纳贿之处,并无实据。许三礼又奏参乾学。有云:‘乾学伊弟拜相之后,与亲家高士奇更加招摇,以致有五方宝物归东海,万国金珠贡澹人之对。云云。’”案《石头记》第四回:“门子递与雨村一张护官符,上面皆是本地大族名宦之家的谚俗口碑,云:‘贾不假,白玉为堂金作马;阿房宫,三百里,住不下金陵一个史;东海缺少白玉床,龙王来请金陵王;丰年好大雪,珍珠如土金如铁。’”即许三礼疏中五方万国之对之影子也。门子又道:“这四家皆连络有亲,一损俱损,一荣俱荣,扶持遮饰,皆有照应的。今告打死人之薛,就是丰年大雪之雪也。不单靠三家,他的世交亲友在都在外省,本亦不少。,”此即郭(王秀)疏中死党义兄弟叔侄子女姻亲及许疏中亲家等种种关系之影之也。第四回称:“薛公子亦金陵人氏,家中有百万之富,现领着内帑钱粮采办杂料。虽是皇商,一应经纪世事,全然不知,不过赖祖父旧日情份,户部挂个虚名,支领钱粮。其余事体,自有夥计老人家等措办。”又云:“自薛蟠父亲死后,各省中所有的买卖承局总管夥计人等,便趁时拐骗起来。京都几处生意,渐亦销耗。”又云:“薛蟠要亲自入都,销算旧账,再计新支,因此早已检点下行装细软,以及馈送亲友各色土物人情等类。”第十三回:“秦可卿死后,薛蟠表弟因见贾珍寻好板,便说:‘我们本店里有一付板,叫作什么樯木。’”第四十八回:“各铺面夥计内有算年账要回家的,内有一个张德辉,自幼在薛蟠当铺内揽总,说起‘今年纸扎香扇短少,明年必是贵的。明年先打发大小儿上来,当铺照管照管,赶端阳前我顺路贩些纸扎香扇来卖。’薛蟠心下忖度,不如也打点本钱,和张德辉逛一年来。”第六十六回:“薛蟠说:‘我同夥计贩了货物,自春天起身往回里走,一路平安。谁知到了平安州地方,遇见一伙强盗,已将东西劫去。不想柳二弟从那边来,方把贼人赶散,夺回货物,还救了我们的性命。’”第六十七回:“管总的张太爷差人送了两箱子东西来,薛蟠说:‘特的给妈妈合妹子带来的东西。’一箱都是绸绫缎锦洋货等家常应用之物,一箱却是些笔墨纸砚各色笺纸香袋香珠扇于扇坠花粉胭脂等物。外有虎丘带来的自行人酒令儿,水银灌的打斤斗小小子,沙子灯,一出一出的泥人儿的戏,用青纱罩的匣子装着。又有在虎丘山上泥捏的薛蟠小像。薛姨妈将箱子里的东西取出,一分一分的送给贾母并王夫人。宝钗将那些顽意儿一件一件的过了目,除了自己留用之外,一分一分的配合妥当,使莺儿同着一个老婆子跟看送往各处。宝玉到黛玉处,见堆着许多东西,知道是宝钗送来的,便取笑说道:‘那里这些东西,不是妹妹要开杂货铺啊。’”第五十七回:“邢岫烟把绵衣服当了,宝钗问当在那里,岫烟道:‘叫做甚么恒舒,是鼓楼西大街。’宝钗笑道:‘闹在一家去了。夥计们倘或知道了,好说人没过来,衣裳先到了。’岫烟听说,便知是他家的本钱。”第四十五回:”黛玉对宝钗道:‘你如何比得我。你这里有地上买卖,家里又仍旧有房有地。’”均与郭(王秀)疏中所谓房屋田产园宅缎号资本及馈送等事相应。薛蟠在平安州遇盗,与平安钱相应。
薛宝钗,高江村也。(徐柳泉已言之)薛者雪也。林和靖咏梅有曰,“雪满山中高士卧.月明林下美人来。”用薛字以影江村之姓名也。(高士奇)
国柱于顺治九年成进士,然其文辞下多见。其同时诸人著作中,惟陈其年骈文有大冶余国柱一序,案《石头记》中,王熙凤不甚识字。如四十五回:“探春等要请凤姐做监社御史,凤姐笑道:‘我又不会做什么湿的干的。’……探春道:‘虽不会做,也不要你做。’”五十回:“凤姐儿道:‘既这样说,我也说一句在上头。’……李纨将题目讲与他听,风姐儿想了半日,笑道:‘你们别笑话我,我只有一句粗活。’”七十回:“凤姐因理家常久,每每看帖看账,也颇识得几个字了。”四十二回:“宝钗笑道:‘幸而凤丫头不认得字,不大通,一概是市俗取笑。’”大约因国柱非文学家,故以不识字形容之。
案《石头记》第三十三回:“贾政斥室玉道:‘好端端的,你垂头丧气,咳些什么?方才雨村来要见你,叫你半天才出来。既出来了,全无一点慷慨挥洒谈吐,仍是葳葳蕤蕤。我看你脸上一团思欲愁闷气色,这会又咳声叹气。’”九十五回:“失玉以后,宝玉一日呆似一日,也不发烧,也不疼痛,只是吃不像吃,睡不像睡,甚至说话都无头绪。”与胤礽罪状中之居处夫常、语言颠倒,及言动失常、不安寝处等语相应。第二十五回:“宝玉汤了脸,有宝玉寄名的干娘马道婆向贾母道:‘那经典佛法上说的利害,大凡王公卿相人家的子弟,只一生长下来,暗里便有许多促狭鬼跟着他。’”与胤礽罪状中鬼物凭之、时见鬼魅等语相应。又叙宝玉被魇,有云:“拿刀弄杖,寻死觅活。”叙王熙凤被魇,有云:“手持一把明晃晃钢刀,砍进园来,见鸡杀鸡,见狗杀狗,见人就要杀人。周瑞媳妇忙带着几个有力量的胆壮的婆娘,上去抱住,夺下刀来,抬回房去。”与胤礽所谓未至用刀杀人。及服侍之人称是日废皇太子忽患疯颠,几至自尽,诸宫侍抱持环守相应。八十一回:“宝玉道:“我记得病的时候儿,好好的站着,倒像背地里有人把我拦头一棍,疼得眼睛前头漆黑,看见满屋子里都是些青面獠牙拿刀举棒的恶鬼,躺在炕上,觉在脑袋上加了几个脑箍似的。以后便疼的任什么不知道了“’凤姐道:‘我也全记不得,但觉自己身子不由自主,倒像有些鬼怪拉拉扯扯,要我杀人才好。有什么拿什么,自记原觉很乏,只是不能住手。’”亦与胤礽案所谓备作异状,全然不知恃刀斫人等语相应。又说:“马道婆破案,为潘三保事,送到锦衣府去,问出许多官员大户家太太姑娘们的隐情事来。把他家内一抄,抄出几篇小账,上面记着某家验过,应找银若干。”与胤礽以外复有皇长子及宗室等案,及所谓和尚道士等更有魇魅等事亦未可定等语相应,行魇魅者巴汉格隆等皆喇嘛,故以马道婆代表之,马与嘛同音也。八十一回又称,“马道婆身边搜出匣子,里面有象牙刻的一男一女不穿衣眼光着身子的两个魔王。”亦与相传喇嘛教中之欢喜佛相等。马道婆之代表喇嘛也无疑。《东华录》:“康熙四十七年九月谕云:‘胤礽幼时,朕亲教以读书,继令大学士张英教之,又令熊赐履教以性理诸书,又令老成翰林官随从。’”云云。《石头记》常言“贾政逼宝玉读书,”第八回“秦钟因去岁业师回南,在家温习旧课,其父秦邦业知贾家塾中司塾的乃贾代懦,(伪朝之儒也)现今之老懦。”第九回:“贾政对李贵道:‘你去请学里太爷的安,就道我说的,什么《诗经》古文,一概不用虚应故事,只是先把《四书》一齐讲明背熟,是最要紧的。”第八十一回:“贾政道:‘前儿倒有人和我提起一位先生来,学问人品都是极好的,也是南边人。’”又道:“如今儒大太爷虽学问也只中平,但还弹压得住这些小孩子们。”八十二回称贾代儒为老学究,又“宝玉讲‘后生可畏’一章,讲到‘不要弄到’,说到这里,向代儒一瞧,代儒说:‘讲书是没有什么避忌的。’宝玉才说不要弄到老大无成。”均与性理诸书老成翰林等相应。又熊赐履湖北人,张英安徽人,所谓南边人,殆指张、熊等。
《石头记》叙事,自明亡始。第一回所云“这一日三月十五日,葫芦庙起火,烧了一夜,甄氏烧成瓦砾场。”即指甲申三月间明愍帝殉国,北京失守之事也。士隐注解《好了歌》,备述沧海桑田之变态,亡国之痛,昭然若揭,而士隐所随之道人,跛足麻履鹑衣,或即影愍帝自缢时之状。甄士本影政事,甄士隐随跛足道人而去,言明之政事随愍帝之死而消灭也。
书中红字,多影朱字。朱者,明也,汉也。宝玉有爱红之癖,言以满人而爱汉族文化也;好吃人口上胭脂,言拾汉人唾余也。清制,满人不得为状元,防其同化于汉。《东华录》:“顺治十八年六月,谕吏部世祖遗诏云:‘纪纲法度,渐习汉俗,于醇朴旧制,日有更张。’”又云:“康熙十五年十月,议政王大臣等议准礼部奏:‘朝廷定鼎以来,虽文武并用,然八旗子弟,尤以武备为急,恐专心习文,以致武备废弛。见今已将每佐领下子弟一名,准在监肄业,亦自足用。除见在生员举人进士录用外,嗣后请将旗下子弟考试生员举人进士,暂令停止。’从之。”是知当时清帝虽躬修文学,且创开博学鸿词科,实专以笼络汉人,初不愿满人渐染汉俗。其后雍、乾诸朝亦时时申诫之。故第十九回“袭人劝宝玉道:‘再不许吃人嘴上擦的胭脂了,与那爱红的毛病儿。’”又“黛玉见宝玉腮上血渍,询知为淘澄胭脂膏子所溅,谓为带出幌子,吹到舅舅耳里,使大家不干净惹气。”皆此意。宝玉在大观园中所居曰“怡红院”,即爱红之义。所谓曹雪芹于悼红轩中增删本书,则吊明之义也,本书有《红楼梦曲》以此。书中叙事托为石头所记,故名《石头记》,其实因金陵亦曰石头城而名之。余国柱(即书中之王熙凤)被参,以其在江宁置产营利,与协理宁国府历劫返金陵等同意也。又曰《情僧录》及《风月宝鉴》者,或就表面命名,或以情字影清字,又以古人有“清风明月”语,以风月影明清,亦未可知也。
甄士隐即真事隐,贾雨村即假语存,尽人皆知。然作者深信正统之说,而斥清室为伪统,所谓贾府,即伪朝也。其人名如贾代化、贾代善,谓伪朝之所谓化、伪朝之所谓善也。贾政者,伪朝之吏部也。贾敷、贾敬,伪朝之教育也。(《书》曰“敬敷五教”。)贾赦,伪朝之刑部也,故其妻氏邢,(音同刑。)予妇氏尤。(罪尤。)贾琏为户部,户部在六部位居次,故称琏二爷,其所掌则财政也。李纨为礼部。(李礼同音。)康熙朝礼制已仍汉旧,故李纨虽曾嫁贾珠,而已为寡妇。其所居曰”稻香村”,稻与道同音。其初名以杏花村,又有杏帘在望之名,影孔子之杏坛也。(《金瓶梅》以孟玉楼影当时之礼部,氏之以孟,又取“玉楼人醉杏花风”诗句为名,即《红楼梦》所本也。)作者于汉人之服从清室而安富尊荣者,如洪承畴、范文程之类,以娇杏代表之。娇杏即徼幸。书中叙新太爷到任,即影满洲定鼎。观雨村中秋口号云,“天上一轮才捧出,人间万姓仰头看。”知为代表满洲也。于有意接近而反受种种之侮辱,如钱谦益之流。则以贾瑞代表之。瑞字天祥,言其为假文天祥也。(文小字宋瑞。)头上浇粪手中落镜,言其身败名裂而至死不悟也。(徐巨源编一剧,演李太虚及龚芝麓降李自成后,闻清兵入,急逃而南至杭州,为追兵所蹑,匿于岳坟铁铸秦桧夫人胯下。值夫人方月事,迨兵过而出,两人头皆血污。与本书浇粪同意。)叙(女危)(女画)将军林四娘,似以代表起义师而死者。叙尤三姐,似以代表不屈于清而死者。叙柳湘莲,似以代表遗老之隐于二氏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