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已决定离开这里到云南去。我们的国家还没有健全到可以给我们分派积极的战时工作的程度,因此我们目前仍然是‘战时厌物’。因此干嘛不躲得远远的给人腾地方。有一天那个地方(昆明)也会遭到轰炸,但我们眼前实在没有别的地方可去。”
“当我们向联大的防空洞跑去的时候,另一架轰炸机正在下降。我们停止奔跑,心想这次跑不掉了,倒不如大家要死死在一起,省得孤零零地活着受罪。这最后的一颗炸弹没有爆炸,而是落在我们在跑着的那条街的尽头。我们的东西(现在已经很少了)都从玻璃垃圾堆里掘出来了,现在我们就在这儿那儿的朋友家暂住。
“长沙第一次遭到空袭时,我们的住宅差不多是直接被一颗炸弹命中。炸弹落在离住宅大门十五码的地方,我们在这所住宅里有三间房子,作为我们临时的家。当时我们都在家——外婆、两个孩子、思成和我。两个孩子都有病躺在床上。谁也不知道我们是怎样逃脱被炸成碎片的厄运的。当我们听见先扔下来离我们较远的两颗炸弹的可怕炸裂和轰鸣声以后冲下楼梯时,我们的房子已经垮了。出于奇特的本能,我们两人一人抓起一个孩子就奔向楼梯。但我们还没有到达地面,近处那颗炸弹就响了。我抱着小弟(儿子)被炸飞了又摔到地上,却没有受伤。同时房子就开始裂开,那大部分是玻璃的门窗啦、镜框啦、房顶啦、天花板啦,全都倒下来雨点般地落到我们身上。我们从旁门冲出去,到了黑烟呛人的街上。
“一到晚上,你会遇到一些从前在北京每星期六聚会的朋友们在这儿那儿闲逛,到妇孺们来此地共赴‘国难’的家宅里寻找一丝家庭的温暖。在轰炸之前,我们仍旧一起聚餐,不是到饭馆去,而是享用我在那三间房子里的小炉子上的烹饪,在这三间房子里,我们实际上做着以前在整个北总布胡同三号做的一切事情。对于过去有许多笑话和叹息,但总的来说我们的情绪还很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