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供消息给巴特探长的人没听说过她们是诺森伯兰人。他以为她们来自伦敦。她们在附近颇受欢迎,只是有些人比较守旧,认为两位年轻的姑娘不该单独住。不过她们很文静,周末不乱开鸡尾酒会。露达小姐雄赳赳的,梅瑞迪斯小姐很安静。是的,付钱的是达威斯小姐,她比较有钱。
巴特探长眨眨眼睛说:"总之,我要去确定这不是谎言。"
"我不太敢确定安妮小姐是什么地方人。我听她提过维特导,还知道她不喜欢英格兰北部,而且她和露达小姐曾一起在德文郡待过,因为我听她们拿丘陵开过玩笑,又谈过美丽的小海湾和海滩。"
"对不起,"露达说。
"她在巴勒斯坦。她丈夫在那边担任政府官职--我无法确定是什么职务。"
安妮皱起眉毛。"真的没什么好说的。他就在那边嘛。我们认识他,就跟一般人在旅馆认识的情形差不多。他得到化妆舞会的首奖。他扮的是佛士德剧中的邪魔米菲斯托佛勒斯。" 巴特探长叹了一口气。
露达拔刀相助说:"他并未试图诱惑她,你大概是指这个意思吧。"
"相当厉害。我素来知道我们不富裕,可是发现一文钱都没有--咦,那又不同了。"
"我生在--"安妮说。
"后来你离开迪林太太?"
安妮说:"她对我很好。我临别非常伤心。"
露达说:"他看来很讲理。他该知道你不是那种会杀人的女性。"
探长闲话打量两位姑娘。"你们两位小姐哪一位跟他比较熟?"
要收集已有的资料并不难。探长并未明确说一句话,却让人对他的阶级和职业有了好几种不同的印象。
安妮叹口气坐下来说:"事情真的很轻松,我这么紧张,未免太傻了。我以为他会威吓我--象舞台上的王室律师一样。"
安妮·梅瑞迪斯坐在火边一张舒服的椅子上啜饮咖啡。她穿着绣花的法国皱纱睡袍。
"噢,多谢,梅瑞迪斯小姐。"
"我想跟她谈谈,拜托。我是巴特探长。"
探长问来问去,终于找到定时去文顿别墅为小姐们理家的爱斯特威尔太太。爱斯特威尔太太很健谈。
安妮连忙说:"我在她家住了三年。她的地址是德文郡小汉伯瑞城的迪恩沼地。"
露达说:"当时我正在找一间洋房,需要人跟我同住。爹再娶了--跟我合不来。我请安妮陪我来这边,此后她就一直在这儿。"
她的语气似乎含有斥责的意味,仿佛说:"你为什么冷落了我?"
安妮犹豫不决,结果由露达回话。
巴特说:"我明白了。原来你今年二十五岁,梅瑞迪斯小姐。还有一件事--请说出两个认识你和令尊的契尔登汉人的姓名和地址。"
露达问道:"德斯帕少校呢?"
露达插嘴说:"父母穷困,却是正直的人。"
巴特说:"噢,我不会漏掉他的,我可以向你保证。"
"我只得找份工作。我的教育程度不高,人又不精明。我不会打字速记之类的。一位住在契尔登汉的朋友安排我在她的朋友家做事--假日带两个小男孩,平时帮忙做点家务。"
她指一指一张椅子,巴特探长坐下来。露达拿来一个杯子,安妮为客人倒咖啡。炉火噼啪响,花瓶里有花,给探长留下甚佳的印象。
愉快的家居气氛。安妮似乎很沉着,很自在;倒是另外一个女孩子一直兴致勃勃盯着他。 "我们一直等你来,"安妮说。
露达说:"我们一起上学。安妮,感觉中象是好久好久以前的事了,对不对?"
他说:"好啦,多谢,梅瑞迪斯小姐。达威斯小姐说得不错,你的一生似乎无懈可击。我想你用不着太担心。夏塔纳先生对你态度改变了,真奇怪。恕我多问,他没向你求婚--或者--献另一种殷勤?"
安妮一本正经说:"露达宝贝。这是正经事。"
"是的--至少--不,他从未暗示什么。"
她犹豫片刻才说:"嘿,安妮,你没说你在克罗福特威斯待过。你是不是忘了?"
巴特探长欣然说:"咦,太好了。那你跟梅瑞迪斯小姐认识很久喽?"
安妮遵命照办。
巴特说:"你能不能把同行的另外几个人的名字告诉我?"
安妮缓缓说:"我以为那不算数。我只在那边住过几个月。而且那边没有对象可探听我的资料。你如果认为要紧,我可以写信告诉他,不过我相信没关系。我们就这样算了吧。"
她滔滔不绝说下去。巴特探长不时在心里记下要点。后来小簿子上便摘录了一两个神秘的字句。
"不太满意,但是总得做呀。我可以说把罗勃兹医师彻头彻尾查清楚了。洛瑞玛太太也一样。现在同样来调查你,梅瑞迪斯小姐。"
文顿别墅?是的,不错--在马伯瑞路,不可能找不到。是的,住着两位年轻的姑娘;达威斯小姐和梅瑞迪斯小姐。亲切又漂亮的小姐,文文静静的。住了好几年?噢,不没那么久,才两年多。她们在九月季搬来。房子是向皮克斯吉而先生买的。他太太去世后,他不常使用那栋别墅。
安妮满面笑容。"探长,你要不要喝点咖啡?露达,再拿一个杯子吧。"
巴特点头表示同情。
露达请客人进屋说:"是巴特探长。"
"噢,约略谈谈你自己吧,梅瑞迪斯小姐。"
她解释道:"我姑姑爱蜜丽对园艺十分着迷。安妮大部分时间都在除草或种球根。"
"现在谈谈瑞士之旅--你在那边认识夏塔纳先生。你是一个人去呢,还是有达威斯小姐同行?"
"抱歉。这些色狼有时候会如此。好啦,晚安,梅瑞迪斯小姐,多谢。咖啡棒极了。晚安,达威斯小姐。"
露达笑道:"我们告诉安妮,这是一门富裕的好姻缘,她气我们简直气疯了。"
"噢,不,先生,我不认为她们想卖房子。不会这么快吧。她们两年前才搬进去。我从开始就替她们干活儿,是的,先生。我的工作时间是八点到十二点。亲切又活泼的小姐,随时爱说笑,或者找找乐子,一点都不傲慢。
"开头两个人差不多,跟他都不熟。你知道我们一群人是滑雪队,白天大抵出去玩,晚上一起跳舞。可是夏塔纳似乎相当喜欢安妮。你知道,他特别来向她致意。我们都为此取笑她。" 安妮说:"我倒认为他是存心气我,因为我不喜欢他。他害我受窘,似乎觉得很好玩。"
"既然你这么说,好吧。"
"他说出或暗示过某些小事?"
"她的身体愈来愈差,不得不请正规的护士。"
"艾尔顿太太,住在梵特诺的落叶松林。我在那儿住了几年,后来艾尔顿一家出国了。于是我转到一位迪林太太家。"
露达说:"他扮得真妙,简直用不着化妆。"
"抱歉,梅瑞迪斯小姐,我有许多例行公事要办。"
他放下咖啡杯,望着安妮。她在椅子上坐直一点。"探长,我完全准备好了。你想知道什么?"
"我们结伴出游,和另外几个人在一起。共有八个人。"
巴特探长问道:"梅瑞迪斯小姐住在这儿吧?"他的外表象木头,有军人风采。
那天晚上八点半,他走上文顿别墅门前的小径。有一位身穿橘红色闷光印花罩袍的高个子黑发女郎来开门。
"是的,他素来爱装那种样子。"
安妮站起身,伸手上前。
她在一张纸上草草写下几个人名交给他。巴特站起来。
"是的,露达替我找了那份工作。我很高兴。露达常常来,有时候留宿,我们玩得很开心。" "你在那边是什么身分,侍伴吗?"
"是的,她住在这儿。"
安妮笑着说:"我是品行端正的人。"
对方立即猛瞪他一眼。
"啊,是的,你的亲友是军人?"
"是的,等于如此。"
"是的,家父生前是约翰·梅瑞迪斯少校。家母在我十一岁那年去世。我十五岁那年,父亲退休,到契尔登汉居住。他在我十八岁去世,没留下钱财。"
露达说:"她患了癌症。可怜的人儿,她得用吗啡之类的药。"
露达说:"你真不相信人。你以为我们跟你说的都是谎话?"
"你说得不错,先生,现在很多年轻的小姐得自己工作赚钱谋生,真可悲。这两位小姐说不上富裕,但是日子过得很愉快。当然啦,达威斯小姐有钱。安妮小姐可以说是她的侍伴。别墅是达威斯小姐的。
巴特探长举手责备她。他说,"喏,喏,小姐。"
巴特咯咯笑道:"我猜古远得几乎想不起来了。喏,梅瑞迪斯小姐,我恐怕得象护照申请表一样,一项一项来。"
安妮含笑说:"我准备好了。"
一个沙哑的嗓音说:"你们刚刚听完努比亚黑人剧《宝贝,你为什么要对我撒谎?》"
"请问他们姓什么?"
巴特说:"噢,你的一生好象无懈可击。我们把日期弄个清楚。你说你在艾尔顿太太家住了两年。现在她的地址呢?"
"啊,好的,我可以马上查明。后来你就到迪林太太家?"
"我猜对你是很大的打击。"
"进来吧,"露达·达威斯由门口退后一步说。
安妮满面羞红。她说:"没有这一类的事。他老是彬彬有礼--而且--很拘泥。就是他那种特意摆出的客套使我很不舒服。"
"当然啦,先生,我可不敢说这一位是否就是你认识的达威斯小姐--我意思是指同一家人。我想她家在德文郡。她不时收到亲友寄来的奶油膏,说她见了想起家乡,所以我认为一定是如此。
露达说:"她生活无可非议,这一点我可以保证。"
露达插嘴说:"就是我姑姑。"
巴特说:"现在来拜望稍嫌太晚了。不过我希望你在在家,而今天天气很好。"
至少有两个人信心十足说他是一位伦敦来的建筑师,远道来勘察别墅要添盖的新侧厢;由另外一个人口中你又听说他是"周末度假者之一,想租间带家俱的别墅",还有两个人则一口咬定他是硬场地网球公司的代表。探长获取的情报十分有利。
露达起身去开收音机。
"梅瑞迪斯小姐,你生在--什么地方?"
"谈谈你和夏塔纳先生认识的经过吧。"
巴特探长在六点左右抵达瓦林福。他打算先听些无伤大雅的当地闲话,才去见安妮·梅瑞迪斯小姐。
"结果满意吧?"
"你真多疑,"露达说。
"印度的魁塔。"
露达说:"其实更象下级园丁。"
巴特走后,安妮把前门关上,走回房间,露达说:"喏,事情过去了,不太可怕嘛。他是温和如慈父的人,他对你显然一点疑忌都没有。事情比我预料中好多了。"
"梅瑞迪斯小姐,你怎么办?"
安妮说:"我们自觉泡出来的咖啡很棒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