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为了不让她看出自己的诧异,便跪在她的脚下,靠着她的腿,拉住她的手,对她倾吐着自己的情感。
说完这些,她注视着那些家具,小玩具、画屏,希望能将这些永久地牢记心间。一张幔帘挡住了萝莎妮画像的大半;但是,在黑暗中依旧能够发现那耀眼的金色和白色。
“唉!这儿可很少有女人来噢!”他为了让她高兴才这样说的。
她似乎在寻找什么,最后,她朝他要了一把剪刀。
她走了,弗雷德利克拉开窗户。这时,阿尔努太太正走在人行道上,她打了一个手势,雇了一辆顺路的马车。她上车了。马车不一会就不见了。
“我总算又见到您了!我太高兴了!”
于是他们就到街上去了。
她说出了自己现在的住址。
是他忍不住了,问了很多问题,提到了她和阿尔努。
弗雷德利克问她,她从前是如何感觉到他的爱的。
他又开始了他的旅程。
他们到了布列塔尼省的一个偏僻的角落里,以便压缩开销来还债。阿尔努可以说一直卧病在床,现在跟一个老头没啥区别了。女儿嫁到波尔多去了,儿子到穆斯塔加内姆服兵役了。呆了一会儿,他抬起眼睛说:
她当时在院里瞧见他了,但是她却藏起来了。
他坚定地回答她:不会的。
她开始亲吻他的额头,像一个母亲在亲吻自己的儿子。
“我似乎见过她。”
黄昏时分,他只能模模糊糊地看见她的眼睛在发光,头上挡着一个黑色的面纱。
他们之间就这样结束了。
当到了十一点二十五分时,她悄悄地拿起帽带,戴上了帽子。
“就是他!真的是他!”
她咬咬牙,沿根剪下了一撮白发。
“但是我们却不能互相拥有!”
“阿尔努太太!”
她很奇怪,他竟然对往事记忆犹新。但是她告诉他:
她有些害羞地站起身来。接着,她呆呆地愣在那儿,像夜游病人似的说道:
她告诉他,她想搂着他的手臂到街上走一走。
他一点都不遗憾,过去的痛苦今天都得到了补偿。
“因为我只爱您一个。”弗雷德利克将她拥入怀中,抱得死死的。
“弗雷德利克!”
现在她已经枯萎了,但是她仍旧以最大的热情接受了他对昔日那个阿尔努太太的爱意。弗雷德利克沉浸在自己的谎言中,连自己都快信以为真了。阿尔努太太背对着灯光,朝他俯下身子。他顿然感受到了她的喘息,气流吹拂着他的脑门,感觉到她的身体透过衣服在触摸着他。他们的手拉得更死了;她看见了露在袍子外边的小鞋头。他快要晕了,告诉她说:
她那毫无血色的脸,不时地被小店的亮光映照着;然后又埋没在黑暗中了;他们在行人和车马的川流不息和吵闹声中漫步,只感觉到了对方的存在,剩下的都没有感觉了,就像走在田野中那铺满残叶的大地上的同行人。
“不,不行!要是我们能够长相厮守,我们一定会生活美满的!”
“当您的声音回荡在我耳畔时,似乎很远的回声,也像是被风儿吹来的钟声;在我看到有关爱情的片断时,似乎您就在我身旁。”
他又回到了巴黎。
“或许这样更不错。”她回答。
“是真的吗?那又是为什么呢?”
这时,十一点钟的钟声敲响了。
他经常进出于交际场所,又尝试过几次爱情。但是,一想到那最初的爱情,如今所有的爱情都太没滋味了。渐渐地,他对那狂热的爱情淡漠了,丧失在感情世界里。于是,他感觉轻松了。岁月流逝,很快就过去了几年;他一直是那样的散慢,对感情上的事一直是那么木讷。
她颤巍巍地、结结巴巴地说道:
分开这么久,他对她的感情依旧这样强烈,这种爱也太执着,太伟大了!
“只要是被人指责夸大其词的事情,您都叫我尝到了,”弗雷德利克说,“我懂了,我都懂了。”
“您也太知书达礼了!您太伟大了!太伟大了!”
“都十一点钟了!”她说,“十五分钟之后,我就得离开了。”
弗雷德利克非常感激她的行为,也批评她这是在惹事。
旅行中,他饱受了一个人的孤独和郁闷,尝到了在帐篷中睡觉被冻醒的滋味,体味到了爱情离他而去的痛苦,所有的酸甜苦辣他都深有体会。
“不会吧!这可是一幅意大利的古典作品。”
她住在一栋很矮小的房子里,仅有一层,旁边是一个满是黄杨树的花园,林荫路直通向小山顶上,路两旁种的都是栗子树,到了山顶能够俯视大海。
“就在那天夜里,您亲吻我手套和袖口之间露出的肌肤。我就对自己说:‘也许他爱上我了——他一定是爱我的。’而我又担心这是事实。您行为严谨,又是那么可爱,我只能作为一种长期的敬重之情来接受。”
她的话让他高兴死了,他感觉到心在剧烈地跳动。她接着说:
弗雷德利克怀疑她是来给他奉献的;于是,他的胸中燃起了比以往都凶猛的欲火。但是,他又怀着一种无以言表的、讨厌的、卑鄙的畏惧感。担心将来会对她厌倦了,因此他不敢为所欲为。可是,这样做也太不容易了!——一是因为谨慎;二是不愿诋毁长久以来的美好理想,于是,他扭过头去吸起了烟。
“当时我担心!是,是担心您——也担心我自己!”
“您的身体,您的每一个细微的举动,在我的心中都据有神圣不可侵犯的位置。我的情感一直都伴随在您的身边,您就像那月夜的星光,总让我闻得到您的芳香,看到您的影子,在银色的世界中,飘浮不定。在我的心中,您是我的至爱,我日日夜夜都在叫着您的名字,亲热地吻着您的名字。我除您之外,已经没有了其他的渴望。我心中的阿尔努太太,同过去一样,是两个孩子的母亲,那么温顺,端庄而美丽,又是那么善解人意!任何一个女人在您面前都会顿然无光。我念着您的名字!在我心里,不停地奏响您的音色,闪耀着您的光芒!”
“永别了,亲爱的朋友!我今后永远也不能再见到您了!我这是最后一次行使一个做女人的权利。我的心和您永不分离。愿上帝赐福于您!”
她将一个天鹅绒的小手袋搁在壁炉旁边,便坐了下来。俩人谁也没有开口,只是互相注视着。
“您怎么会知道呢?”
“如果我们是同一时代的人该多好啊!他!弗雷德利克!……世上再也找不到我这样的,被人爱得死去活来的人!不,不是的!跟年龄无关!我可不管那么多了!对他身边的所有女人,我都轻视她们!”
她拉起他的手,慢慢地拖他到窗前,仔细地看着他,嘴里不断地说着:
“不会的!我不是来办那件事的!我是专门来看您的,一会儿我就离开这儿——还回到那里去。”
“亲爱的,太不幸了!”
她立刻露出了笑脸;她问他将来会成家吗。
“我经常到那儿去,坐在凳子上,我称那个凳子为‘弗雷德利克凳’。”
“不要怪我没能在早些时候来看您。”她指了指那个刺了金黄色棕榈叶的红色小手袋说,“这是我专门替您缝的。装的是您以美城的产业作抵押的那部分钱。”
他们回来后,阿尔努太太摘掉了帽子。借着灯光,弗雷德利克看见了她的白头发。他猛地一下惊呆了。
快到一八六七年三月末的一个傍晚,就在他独自一人坐在书房里时,走进来一个女人。
“亲爱的!留个纪念吧!别了!”
她摘下她的发卡,垂下了那一头白发。
她靠在他的身上,头向后弯着,张开嘴,瞪大了眼睛。突然,她神色忧伤地挣开了他的胳膊。他恳求她,告诉他这是为什么。
“您的脚让我心动。”
他也理所当然要跟她讲:在得知他们有困难时,他曾急匆匆地去过她家。
她又坐了下来。但是,她的眼睛却一直盯着那个座钟,他仍旧在那儿踱着步,吸着烟。谁也没有再讲话。似乎在即将分离的时段中,您和您所爱的人早已经分开了。
“无论如何,我对您的爱是不会改变的。”
她静静地注视着他,觉得有些诧异。
她说:“我希望您能有美满的生活。”
他们彼此诉说着过去的往事,工艺社举办的晚会,阿尔努喜好打假领,还有将脂膏涂到胡子上的神态,还讲到了一些缠绵的心里话。他第一次听她唱歌时,简直是乐而不支了!她去圣克卢过生日时,是那么的漂亮!他讲起了奥特伊尔的小花园,剧院里度过的夜晚,偶尔相遇在林荫路上,过去的仆人,那个黑人女佣。
“我知道了!”
“那又是为什么呢?”
她叹息着;好久没讲话,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