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边曜子是那家的主妇,年龄看起来约为四十五岁上下。大概事先知道刑警会来,状化得一丝不苟。
“我要对将棋发明者的柔软创意致上敬意。我想那大概意味着,夺走驹的这个行为并非杀死敌方士兵,而是降服对方,所以才能够再次利用。”
“伤脑筋,原来是失窃的脚踏车,不过我早就料到八成会是这样。”草薙一边转动爱车的方向盘一边念念咂舌。他的车子是黑色的skyline,用到现在已经快八年了。
“那就不用找人替你带路啰?你带岸谷去这里一趟。”说着递出一张便条纸。
“草薙先生,你不看吗?”
“那位老爷爷听说都七十五了,这么冷的天亏他跑得动。不过这把岁数还看到这么倒霉的东西,我打从心底同情他。”
后来草薙载着山边曜子,先前往条崎车站,因为他想先看一下脚踏车失窃的地点。
“脚踏车上有采到指纹吗?”
“旁边扔了一辆脚踏车,已经带回江户川分局了。”
“那是可以啦,不过你们应该会把脚踏车还我吧?”
“锁了,我用链子锁在人行道的栏杆上。”
位于龟户的出租旅馆扇屋,有一名男客失踪了。旅馆是在三月十一日发现客房失踪,也就是尸体被人发现的那天。由于已过了退房时间,旅馆员工去房间查看,结果只是房内留有少许行李,房客却不见踪影。经营者接获报告后,由于已事先收了房钱所以没有报警。
据她表示,脚踏车是昨天失窃的,也就是三月十日上午十一点至晚间十点之间。昨天她和友人相约在银座碰面,逛街购物吃东西,回到条崎车站时已过了晚间十点,无奈之下只好从车站搭公车回家。
“谈不上熟悉,不过还算有点认识。”
草薙的手机在口袋响起,汤川一边披上白袍一边露出苦笑。
“不,现在还不确定是不是案件,我们也不清楚详细情况。”
发现者是一个在堤防慢跑的老人。据说他看到塑胶布一端露出看似人脚的东西,遂战战兢兢的掀起塑胶布一探究竟。
草薙靠着便条纸和地图在条崎二丁目附近转来转去,最后终于倒到便条纸上的那户人家。门牌写着山边,是一栋白墙的西式住宅。
警方立刻从房间和行李采集到毛发与指纹,毛发和尸体的完全一直。此外,从那辆脚踏车采到的指纹之一,也证实和房间及行李上留下的指纹完全相同。
“恩——是被害者的车吗?”
关于那辆脚踏车,从握把到车身、脚踏板都采到两者以上的指纹。
“说了。”
“跟踪狂命案好不容易才刚结案,当然得让我喘口气休息一下。”草薙伸手去拿下太干净的马克杯,汤川替他泡的即溶咖啡早已冷掉了。
草薙说到这里时,岸谷的手机响了。他简短说完后对草薙说道:“叫我们去江户川分局。”
草薙苦着脸,看着来电显示,似乎被汤川说中了。打来的是隶属同一小猪的刑警学弟。
现场在旧江户川的堤防,附近可以看到污水处理厂。河对岸就是千叶县,草薙一边竖起大衣领子一边暗想:既然要死,为什么不死在对面。
“如果您能到局里来一趟确认实物,我们会很感激。”
“看吧,才刚说完好像就在找你了。”
“原来如此。”
“西洋棋也这样不就好了。”
“你挑游戏基本规则的毛病做什么?况且驹并非战利品。驹是士兵,被对方夺去就等于丧了命,死掉的士兵当然不能用。”
“啊——?这样吗?恩……你们做警察的口风还真紧。”
“那当然。不过还是一些地方需要调查,所以要等调查结束后才能还给您。”
“重点是,这到底是什么案件?打电话来的人也不肯说清楚,我从刚才就一直很好奇。”
“看了。”岸谷窝囊地撇了撇嘴,“因为组长叫我要仔细看。”
“是尸体旁边那辆脚踏车吗?”草薙看着组长严肃的脸孔。
“你跟他说脚踏车的事了吗?”间宫问岸谷。
一到江户川分局,间宫正在刑事课的办公室对着电暖炉取暖,间宫是草薙他们的组长。在他四周仓皇走动的几个男人似乎是江户川分局的刑警,大概是正在准备成立专案小组。
“这个人是干什么的?”
“是吗?”
等她发现轮胎被人戳破,该不会叫我们赔偿吧?草薙想。
失踪的客人在旅馆登记簿上写的姓名是富坚慎二,住址是新宿区新新宿。
“阵前倒戈的行为违反骑士精神吧。你不要老是强词夺理,要有逻辑地注视战况。你只能动一次驹,而且你能动的驹很少,无论动哪个都无法阻挡我的下一手。而且,我只要一动骑士你就输了。”
接着他请山边曜子跟他一起回江户川分局,为了请她亲眼指认脚踏车。
“目前还不确定,车上有登记编号,或许能查出车主。”
事实或许正式如此,草薙从刚才就对着眼前的棋盘瞪了二十分钟以上,还是想不出破解的对策。国王无路可逃,虽然想狗急跳墙,却连胡乱攻击的对策也没有。方法倒是想到了很多,但他发觉那些招数早在好几手前就已遭到封锁。
上面潦草写着江户川去条崎的地址,和山边曜子这个名字。
“将棋就可以用。”
先一步抵达的刑警学弟岸谷把状况告诉他后,草薙不禁皱起眉头,大衣下摆在风中翻飞。
“真倒霉。我上个月刚买那辆车的,所以发现被偷时我气死了,搭公车回家前就先去站前的派出所报了案。”她在后座说。
“不玩了,西洋棋好无聊。”草薙重重埋进椅子。
“你熟悉这一带的地理环境吗?”
“那你想象看,脸孔和指纹都被毁了,表示犯人想隐瞒被害者的身份,对吧?反过来说,这也表示一旦查明被害者的身份就可轻易找出烦人是谁。能不能立刻查明身份,就是命运的分歧点——当然,是我们的命运。”
“喂,你今天是自己开车来的吗?”间宫一看到草薙就问。
“那个人每次都这样,自己倒是从来不看。”
岸谷在副驾驶座拼命憋着不敢笑。草薙暗自捂胸庆幸,幸好是今天去找这位女士。要是等案情公开后才去,肯定会反过来遭到对方连番追问。
“西洋棋就是不合我的脾胃。”草薙嘟囔。
“也许吧,倘若真是这样,询问脚踏车车主也没用。她根本不可能知道是谁偷走车子的。不过如果能问出是在哪被偷的,至少可以稍微锁定烦人的行动路线。”
“又开始了。”
“这种事用不着你操心,快去。”
“我还真想好好分析一下,你的逻辑思考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我想应该是我家的脚踏车没错。”
山边曜子在江户川分局看到脚踏车后,断定就是自己的车没错。此外,她还指出轮胎爆了胎,车上有刮痕,问草薙该向谁要求赔偿损害。
“小岸,你看过尸体了吗?”
接着警方决定以江户川区为中心,彻底调查是否有最近销声匿迹的独居男子,或是突然失踪的旅馆与饭店客房,最后终于打听到一个情报。
汤川戴上眼镜,抬眼看墙上的钟。
看了草薙递上的照片,山边曜子斩钉截铁的答道。照片内容是脚踏车,是草薙向鉴识组借来的。
“不,就停在路边。”
“这样说来是犯人用过脚踏车之后就丢掉啰?”
至于脚踏车之外的遗留物,警方在距离现场大约一百公尺处,发现了疑似被害者所有的衣物。衣物塞在一斗深的桶子中,部分遭到焚烧,包括外套、毛衣、长裤、袜子、以及内衣。研判应是犯人点火后经行离去,没想到衣物没有继续燃烧,很快就自动熄灭了。
专案小姐并未提议针对这些衣物清查制造厂商,因为这些衣物显然都是大量制造的成衣。相对的,专案小组根据衣物和死这得体格,画出了被害者之前的模样。部分调查员拿着这张图,以条崎车站为中心四处打听。然而可能是因为这样的服装不够惹眼,并未打听到任何有用的情报。
“小岸,你第一次处理身份不明的尸体?”
据岸谷表示,尸体是在惨不忍睹的状态下遭人弃置。首先,尸身全裸,鞋袜也被脱掉,而且惨遭毁容。岸谷形容为打破的西瓜,光是听到这里草薙就觉得恶心。此外死者的手指被烧过,指纹完全遭到破坏。
“谢天谢地,得救了。”草薙直起身子,拍打了两次自己的腰。
草薙并未听说命案现场有发现锁链。
“那当然,因为才刚买嘛,家里还留着备忘录。是我打电话回家,问我女儿的。”
“对,因为这一带搭电车不方便。”
“您停在停车场吗?”
“我才不看,那种东西就算看了也没用。”
“本来就是,从敌人那里特地夺来的驹凭什么不能用?驹是战利品吧?拿来用又有什么关系。”
“可是那辆脚踏车实在太新了,两个轮胎都被人放了气,看起来应该是故意用钉子之类的东西戳的。”
“不赶快还给我,我会很麻烦耶,少了脚踏车要买菜也很不方便。”山边曜子不满地皱起眉头,从她的语气听来,好像觉得是警方害她车子失窃似的。看来她还不知道那辆车可能涉及杀人命案,如果知道了,想必再也不想骑了。
“脚踏车?大概是谁当垃圾扔掉的吧”
“但愿鉴识小组能找到什么。”草薙边在四周草坪漫步边说。众目睽睽之下,他只好假装正在寻找犯人的遗留品。不过如果要说真心话,他全仰仗鉴识那边的专家,他不太相信自己能找到什么重大线索。
“但愿是被害者的。”草薙说,“要不然事情就麻烦了,简直是天堂与地狱之分。”
新闻节目也报道了这张肖像图,这边倒是收到了一大堆情报,但是没有一则和旧江户川边发现的尸体扯得上关系。
草薙环视四周,这一带也有信用金库分行和书店之类的建筑,白天和傍晚的来往行人应该很多。虽说只是手法够巧妙,迅速剪断链子,假装是自己的脚踏车径自骑走或许不是难事,但他还是觉得犯人应该是趁人际稀少后才行窃的。
死者是男性,脖子上有勒痕,除此之外似乎没有明显外伤。
“就是这附近。”她指的是距离站前超市约有二十公尺的马路边,现在那个地点依然停放着成排脚踏车。
仿佛遭到间宫粗厚嗓音的驱赶,草薙和学弟一起冲出江户川分局。
另一方面,警方也针对报警协寻的失踪名册进行对比,但还是没找到可能的对象。
“没错。对比资料后,发现这辆车早已报了失窃,登记编号完全符合。那位女士就是车主,我已跟对方联络过了,你现在立刻去替我问问详情。”
“亏您还记得脚踏车的登记编号。”
汤川学百无聊赖地托腮这么说完后,故意打了一个大哈欠。小小的金属框眼镜被取下放在一旁,显然是在表明,你已经没必要挣扎了。
“应该有上锁吧?”
“花了四十二分钟啊,不过几乎都是你一个人在思考。对了,你在这里摸鱼没关系吗?不会被正经的上司臭骂一顿吗?”
帝都大学物理学科第十三号研究室内,除了汤川和草薙别无他人,听说学生们都去上课了。草薙就是知道这点,才会挑这个时间顺道来访。
尸体弃置在堤防旁,盖着应该是从某处工地拿来的蓝色塑胶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