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她病倒了……”
“是啊!我在开罗就有了第一个女儿。”
她做了一个手势,可以感觉到这个女人曾经同警察局打过交道,所以警察局这三个字使她感到几分惧色。
然而,弗朗索瓦兹仍然站着,她发火了;“我有言在先,我要去控告您,我从来没见过这种事情……”
她站在桌边,身子直挺挺的,脸绷得紧紧的。
弗朗索瓦兹替他作了回答:“他威胁我们……还说有什么拘留证……让他把拘留证给我拿出来,否则……”
“喂!……请接167。”
“一心不能二用,眼前,我只等待着勒迪克,他和他接到的客人在一起一定很不自在。你没听见火车的声响吗?你应该挂几个电话……”
“您在阿尔及利亚受挫折?”
“您在阿尔及利亚有了第二个女儿,弗朗索瓦兹……”
她妈妈颤抖了,汗珠在前额直往下流,把两鬓的一些粟色短发都粘住了,“您等着瞧吧,警长……”小姐又恨恨道。
是里沃太太接的电话,她说她妹妹不在家,还问有什么话需要她转告。
“这倒怪了。”
“你从中悟出些什么道理吗?”当只剩下他们夫妇俩时,梅格雷夫人说。
“您从来没想到过他或许不是医生吧?”
勒迪克显得惊异,神态十分尴尬。他沉吟,终于下决心出发了,梅格雷看见他转动汽车前面的起动曲柄。
“那么,你怎么办呢?”
“伊斯菲娜·博素莱伊!……可是医生都嘱咐我到气候炎热的国家去,于是我就在意大利、土耳其、叙利亚、埃及作巡回演出……”
治疗结束了,助理医生洗完手,走了。梅格雷现在又了解了里沃博士的一些新情况,他的同事们把他称颂为名医,他忙得不可开交,还神经质。
年青人不吭声,装作没有听见。
“再打到别墅里……要是他老婆来接电话,你就要弗朗索瓦兹,要是弗朗索瓦兹,你就要里沃太太……”
“等一下,小姐。您要给谁打电话?”
他说这句话时流露的那种热情使在房间尽头的梅格夫人禁不住笑了起来,“根本不是!导人广告都已经登在波尔多地区的十来家报纸和巴黎的各大日报上了,你的任务是:到火车站去接每趟火车,直到把博索莱伊太太找到为止……”
“我是警长!”梅格雷说。
梅格雷原先设想到的一切都得到了证实。现在他可以猜出这位母亲带着两个女儿如何在阿尔及尔生活的真相了,伊斯菲娜·博索莱伊仍然能够博得男人的欢心,她有几个很神气的朋友,她的两个女儿逐渐长大了……她们俩难道没有自然地走她们母亲的那条道路吗?
勒迪克,你到这儿来。”梅格雷这时招呼道。
“我想知道我感兴趣的那几人物现在都在哪儿,你先要检察长。”
这位母亲说:“我想让她们姐妹俩当舞蹈演员!因为跳舞比唱歌的收入要多得多!尤其在国外!热尔梅娜已经开始跟一个定居在阿尔及尔的老同学学跳舞了……”
“小姐想阻止她母亲到这儿来!”勒迪克叹了口气。
“请原谅!您真的认为里沃博士不是医生吗?我再向您重复一遍,他是个名医!我要责怪他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他太劳累了。好几次,我发现他有点神经质的样子……”
她把手伸到电话机上。很显然,勒迪克多少有些超越了他的权限。
电话很快接通了,他在家!
五分钟之后,旅馆的大轿车从车站接回三位旅客,侍者把他们的行李搬上旅馆。接着,听到了老“福特”那典型的喇叭声,梅格雷看见勒迪克边上坐着一个人,车子后座上坐着第三个人。可怜的勒迪克先下车,他带着忧郁的神情,搀扶一位胖太太下车,她差一点摔倒在他怀里。一位年青姑娘早已跳下了车,她第一个动作就是朝梅格雷的窗户恶狠狠地瞥了眼,这是弗朗索瓦兹。
她根本不愿听他,她已经拿起电话,并且用忧郁的声调说着话,同时偷偷地瞅着勒迫克,生怕他从她手中把电话抢走。
他也在!
“把电话挂上!”梅格雷立即命令道。
弗朗索瓦兹已经忍无可忍,简直要歇斯底里大发作了,她甚至还准备向梅格雷扑过去!
“冷静些,小姐,我无非是想见见您的母亲……”
“我都给你们闹胡涂了,您究竟是公证人还是警察局长?”
“警长没有权利审问你,妈妈!别再往下说了!”
“检察长……”小姐说。
这时弗朗索瓦兹的电话已接通,“我是弗朗索瓦兹……我在警长的房间里给您打电话……我母亲到了……是的!警长要您来……我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说!”这一连串的“什么也没说”,声音虽然说得很响亮,但却流露出焦燥不安的心情。
梅格雷看出了这点,这时压低了声音:“您听着,太太……您可以说也可以不说……但是假如到重罪法庭……所以,按我看,最好聪明的办法还是在这儿说的好。至于您,弗朗索瓦兹小姐……
她听得心里乐滋滋的:“是的,先生……我在奥林匹亚剧院演唱过。”
“里沃马上就来……别理他,妈妈……!”
“可我不认得她啊!”
“您是博索菜伊太太吗?”梅格雷有礼貌地问。“请坐,您也请坐,小姐
“妈妈,我不许你回答他的问题!”
弗朗索瓦试图揣测一下他的心理,犹豫了一阵,终于神经质地拿起了电话……
突然,她停了下来!在这之前,一切都很顺当。伊斯菲娜·博索莱伊讲到了紧要的关头,她不知道往下该说些什么才好,于是用目光打量着弗朗索瓦兹。
梅格雷一笑:“我想您大概是一位职业歌剧演员?”
“对,她已经告诉您了?她的脑袋犯过病……她开始老嚷嚷头痛,有一天,终于发现得了脑膜炎,于是不得不用救护车把她送到医院……”
助理医生惊讶得差一点连气都喘不过来,不过他终于笑了起来:“您开玩笑!里沃大夫是个很有名望的医生,我想他在蒙彼利埃学的医,没错……他和我谈起过哪些教授是他的老师,毕业后,他在巴黎当过马泰尔博士的助手,我在他实验室里看到过一张马泰尔博士和他的学生们在一起的照片。”
“可以说只有你才能完成的一项任务!”梅格雷把一份波尔多的报纸拉到自己的跟前用手指给他看一则小小的寻人启事。紧急启事:“为财产继承事宜,请过去曾在阿尔及尔居住的博索莱伊太太火速来贝热拉克‘英吉利饭店’,找梅格雷公证人洽谈。”
梅格雷一笑,“弗朗索瓦兹小姐……您很清楚我并没有阻拦您打电话……相反!……我对您母亲停止了询问……现在,您要我提个建议吗?……把迪乌尔索先生也叫来,他现在就在家里……”
“既然您去车站接她,我自然可以假定她是您的母亲了。”
说起来倒容易!不过,她知道得罪警察局是很危险的。她要尽可能地让所有的人都满意。
她又听了一会儿,把电话挂了,冷冷地、满不在乎地瞟了梅格雷一眼。
梅格雷打电话让勒迪克来,勒迪克低声地问:“你是要给我一项辣手的任务吧?”
梅格雷听了眼睛一亮,但换了个话题:“他有一个非常漂亮的小姨子?”
“现在,打给医院,要大夫接电话……”
不到片刻,楼梯上一片嘈杂。那位胖太太喘着粗气走进门:“这儿是自封的那位公证人的住所吗?”
“我吗?……可以肯定他是医生,否则,他不可能长期欺骗他周围的那些人的,他的工作岗位在一个医院里。”
勒迪克感到很不是滋味,“你要我当这个冒充公证人吗?”
“我也不认得她!她的年龄想必在四十至六十岁之间,我想她很可能是个大胖子,我预料准有一个第三者去车站,阻挠那位太太到这儿来,这下该明白了吧,你无论如何要把她带到这儿来,做得灵活些!”
梅格雷想让他轻松点,与他聊道:“里沃博士很忙吧?”
“请坐……我要说明一下,并不是我不让您给他打电话……恰恰相反!……然而,或许从大家的利益着想,您还是别那么着急为好。”
她说话的声音很粗俗,很可能还不满四十五岁,化装得象个女演员一般。她是个金发妇女,浑身晃动着松弛的肥肉,两片嘴唇有些虚肿。这是从前咖啡厅里那些轻浮歌星的典型形象。
“谁给您说她是我的母亲?!”
“好吧,”勒迪克无可奈何地应道,他可怜巴巴地走了。过了一会儿,里沃博士的助手根据他的嘱托来为梅格雷进行治疗了。这是个头发红棕色羞答答的年青人,长得瘦骨嶙峋,他一边给梅格雷治疗,一边战战兢兢:“我没有碰痛您吧……请原谅……您能不能把身子挺得直一点?”
“是啊……这也是我舞台生涯的结束……因为我病了相当长的时间,我身体康复以后,嗓子已经不行了……弗朗索瓦兹的父亲照顾我,一直到他被调回法国为止……因为他是属于海关总署的。”
她已经坐立不安了,她向勒迪克投去一道憎恨的目光。
“他很忙,早晨七点他就开始免费门诊……接着他到自己的诊所,然后再到医院……他也同其他的大夫一样对助手是不信任的。”
“打给谁?”
“然而,所有的大学……”
博索莱伊太太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她瞧瞧梅格雷,看到他极其镇静,又瞅瞅弗朗索瓦兹,只见一张盛怒之下绷得紧紧的脸庞。
“——喂!……他在医院吗?……没关系……我要立即叫他听电话……或者请告诉他马上到英吉利大饭店来……是的!……他会明白的……就说弗朗索瓦给他打的电话!……”
“我看到她们俩在车站大厅里大吵大闹!”
“我想我准能记得起您的名字……博索莱伊……伊风娜,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