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哪里呢？喂——去哪里呢？”黑子抱起篮球，紧紧地跟了上去。
春天的阳光，快快汇起来呀！”
“快剥开，快剥开闪亮的玻璃纸，
黑子站在大路口，把椰子糖放进空荡荡的新书包，他抱着新买的篮球，吹起了口哨。
树叶们迅速调整了自己的位置，它们在黑子前面围成一个树阴大小的圆圈：
是到姑妈家吃饭，还是到奶奶家呢？
“哈啦啦，就到了啦，就到了啦！”千百万个树叶的声音，欢快地响起来。那些破败的树叶，枯黄的树叶，一片接着一片，飞到了路的尽头。
“糖！糖！糖！……”
黑子不能刹住他的脚步，“咚”一声，他落在海面上。绿色的海水高高溅起来，小海温柔地拥抱着他，舒适而清爽的感觉从他身上的每一个毛孔钻进去，一直透进他内心深处。
阳光和暖极了，两个孩子穿着漂亮的运动衫，刚从公共汽车上下来。
黑子剥开椰子糖，把它们一颗接一颗扔进阳光的小池里。糖很快融化在阳光里，仿佛雨点融化在水中。
“慢点跑嘛，等等我嘛！”黑子撒开两条脚，飞快赶上去。
——“到到阳光的深处呀！到春天的深处呀！到大地的深处呀！”
可是树叶越跑越快了，它们在风中飞起来了，它们的歌在风里散开，再也听不清楚了。
“嗅~嗅~嗅~”
黑子撕下树叶，睁开眼，就看到一大群破破烂烂的树叶，在绿色的风里，连滚带爬走了过来。
“已经枯黄的落叶的味觉，还能尝到阳光的甜味呀！”
树叶们哗啦一声散开了，沿着绿色春风铺成的路，忽匆匆地往前赶。
忽然，树叶群骚动起来：
——“沿着绿色的风呀，一边走呀，一边唱呀，到道路的尽头去呀！”
黑子抱着篮球爬上岸，他惊讶地看到自己的双手变成了叶绿色。他脱下湿漉漉的衣服和鞋子，光着绿油油的身子站在阳光之下。这时，他身上的每一个毛孔，都感受到阳光甜蜜的味道——原来阳光，就是清洌的、醇香的美酒啊！
“嗯哪，大地的深处，在哪里呢？”
树叶越走越快，“沙啦啦！”“沙啦啦！”它们互相追逐着，在风中奔跑起来了。
春天的清澈的阳光，在树叶的小池里汇聚起来。金色的湖水，仿佛有一种清冽甘甜的味道。
不一会儿，所有的树叶全都围到黑子脚边，一圈一圈又一圈，大大小小的老树叶，全都踮着脚尖，昂起枯黄的脑袋看着黑子。
“糖！”
树叶们扯着破喉咙尖叫起来——虽然，一片树叶的声音只有一只蜜蜂的声音那么大，但是成千上万片树叶齐声尖叫，那可真教人受不了。
树叶全都停下脚步，它们转动着身子，起劲地吸着鼻子。
“真不可思议呀！”
耳边响起了许许多多“吸吸~吸吸~”的声音，每一片树叶都贪婪地吸吮着甜蜜的阳光，不一会儿，整个小池就被吸干了。
那些欢乐的树叶，一片接着一片，落在绿色的海面上，就在它们跟春水相拥的瞬间，它们恢复了去年春天初生的模样：嫩绿的、完整的小树叶，一片又一片，带着巨大的喜悦，沉默着，慢慢地，沉到了春天的深处。
“明天见！”黑子朝田七挥挥手。
那都是些什么叶子呀：被虫咬成了网状的水翁叶和木兰叶，给风吹断了的芒果叶和枇杷叶，还有干枯了的落羽杉，黄褐色的榕树叶……
田七朝他扮了个鬼脸，掉转头，踢着新买的足球，沿着长满野草的小路，一溜烟跑进田家村。
“啊呀，该走啦，耽搁得太久了。”
“没错，上等好糖！”
“阳光，汇起来呀；
姑妈家在杨家村，奶奶家在柳家村。杨家村远些，柳家村近些。不过，杨家村虽说远些，姑妈家的饭也好吃些。
那条绿色通道的尽头，有一个绿色的小海。
“喂——别跑——你的椰子糖——”
我们要吃阳光的糖哪！”
是春天落下来的老树叶吧，它们要去哪里呢？黑子吹着响亮的口哨，跟在它们身后。
绿色的路不断向前延伸。黑子喘着气，汗水打湿了他的运动衫，他的肚子咕咕直响。
风吹跑了他的话，田七啥也没听到，他的影子飘进巷子去，不见了。
树叶们手牵着手，形成了坚固的堤岸：
真饿呀，该到姑妈家去吃饭了，可是为了什么，黑子的脚步不能停下来？
黑子好不容易在地上找了个空档，他把篮球放下，一屁股坐在上面。然后他解开书包，撕开椰子糖的包装袋。
没等他拿定主意，一阵绿色的风迎面吹来，几片榕树叶扑在他眼帘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