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过,先生。他在车站上没有找到客人,就回来了。后来咖啡馆来了个电话,说那儿有人要雇出租汽车。他已经卸下一个轮子,生怕客人等不及另雇车子。所以他在装轮子的那20分钟里嘴里骂个没完。然后他走了。他生意是做成了,可是没有说他是在哪儿上的客人。”她吸了吸鼻子,“他不怎么跟我说这些。”她补充了一句,算是做个解释。
牧师给了他一个大奥古斯汀码头上的一家小旅馆的地址。
“去警察局。”他说。他已经把他的侦缉指挥部搬进依格尔顿的警察局,那儿已经有多年未见这种热闹场面了。
“在附近的一个山庄里,刚才一个乡村警察送来的报告。”
勒伯尔说:“那要等到明天早晨,等到旅馆登记卡全部送进巴黎警察局时才能搞清楚。”
说话时他靠在窗框上,望着窗外的塞纳河。河水正缓慢地流向灯火明亮的拉丁区,阵阵笑声荡漾在水面上。
清晨,阳光灿烂,万里无云,和每一年夏季的十四日一般闷热。在夏伦尼高地的山庄里,豺狼望着窗外高低起伏满布着树丛的小山丘,异常平静。丝毫不像18英里以外的依格尔顿那样,到处有警察在查询。
从早晨到中午,那些在公路上设置路障的警车,不断地用无线电报告已经完成任务的消息,但是在依格尔顿四周20英里的圈子里,没有发现一个浅黄色头发高个子英国人的踪迹。中午时天气很热,小镇上的人不管那些忙乱的从于塞尔和奥弗涅省首府来的二百多名警察,都回家去休息了。
豺狼拿起行李,走向检票口,检了车票以后,再把行李拿起,走了进去,迎面来了一个穿蓝色制服的军人。
勒伯尔急忙问:“在哪儿?”
“12点50分,你还得等一小时左右。站台下面有一个餐馆,到巴黎去的火车停靠在第一站台。”
“我以为你睡着了呢。”
他赤身裸体地披了一件长睡衣,站在男爵书房的窗前和巴黎通电话。这几天每天如此。他让他的情妇经过一夜销魂之后在楼上酣睡。
出租汽车司机说:“嘿,今晚这些家伙够忙的了。牧师先生,你到哪儿去?”
这天晚上勒伯尔回到办公室后,对卡龙说:“有一件事始终使我难以接受,他们坚持认为这都是他的运气和我们的愚蠢。对的,他是够运气的,但他也实在太狡猾了;而我们的运气也确实太坏了,而且还犯了错误,都是我造成的。但依我看,一定还有旁的原因。有两次,我们几乎只差几个小时就能逮住他。第一次是他把汽车重新油漆后,在紧急关头,逃出了嘉普镇。第二次是在‘阿尔法’汽车被发现以后,又是在几个小时之内,他杀掉了那个妇女,从山庄里又逃走了。而且每次都是在我晚上向会议报告说我们已经找到了他的下落以后的第二天早晨发生的,本来我们很有可能在12个小时以内逮住他。伙计,我想我要行使部长给我的权力了,我要装一个小的窃听器了。”
大约下午一点钟,路易森在镇上喝了两杯酒回来了,他那位异常激动的妻子把上午的事告诉了他。他认真地听着,然后说:“让我爬上窗子去看看。”
司机拨了一下里程计数器,离开了站前出口处滑行到下坡驶向大街。车站广场有一个半圆形的汽车道,一头进来另一头出去。出租汽车正驶向出口处,这时,司机和乘客都听到一阵警车的警笛尖叫声,意思是要引起出租汽车和等候的乘客们注意。当那辆出租汽车开到路口,准备汇入车流时,有三辆警车和两辆“黑马丽亚”汽车飞快地驶入车站广场,到进口处停下了。
豺狼先镇静下来了。“你听了我的电话?”
有几秒钟的时间谁也没有开口。
勒伯尔问道:“你已经掌握了汽车的外貌和牌照号码了吗?”
卧房门前的咖啡还是温热的,但原封未动。她敲了几次门后,想推门进去,却推不开。那位男客的房门也锁着,没有人答理她。欧内斯蒂捉摸着准是出了什么事儿,想当年不受欢迎的鲍希夫妇来做客时就向男爵提过一些关于少夫人的不三不四的传闻,而自从那回以后,还没有发生过这种事儿呢!
“好的,你要不要我把蒂尔车站上值勤的那个共和国保安队员派到你那么去?”
“请你查一下,蒂尔到巴黎的早车什么时候开,什么时候到达巴黎的奥斯特列茨火车站,请你快一点。”
勒伯尔和帕彭点点头。
森克莱冷冷地说:“不管怎么说,这个凶杀者已经在巴黎了。他现在有一个新的姓名和新面貌。我亲爱的警长,你这次又失败了。”
“真不知道那位少夫人想干什么?”她在上楼时一路咕哝着。
他在同卧房相通的浴室里花了5分钟时间洗脸和刮胡子。然后他拿起剪刀,又花了10分钟时间仔仔细细地把他的浅黄色长发往后梳,并足足剪短了两寸光景。再下一步是在头发上倒足了染发剂,使它变成中年人的铁灰色。染发水的作用是使头发潮湿后能最终被梳成詹森牧师护照上的式样,而那份护照现在正被竖立在浴室的搁板上。最后,他戴上一副蓝色的隐形眼镜。
他不吭声。
“请把你的证件拿出来。”
豺狼望着他,高兴地点点头,用丹麦话说:“对,对,丹麦人。”
他找梯子找了很久,这种东西在要用的时候总是找不到的。最后总算找到了,然后把梯子放在他女主人窗外的墙上,路易森慢吞吞地爬到窗口,5分钟后,他下来了。
他打算再顺着梯子爬下来。欧内斯蒂叫他赶快从里面打开房门。他们俩从盖在男爵夫人脸上的被单边看去,只见她瞪着眼,直勾勾地看着枕头。欧内斯蒂先开口了:“路易森!”
瓦伦丁说:“还没有。从上午开始,我们就在这条公路上设置路障,即使小路也看住了,他一定在包围圈内的某个地方;要不然,他是在扔掉汽车后,就逃出去了。星期五送这个人到依格尔顿来的出租汽车司机,到现在还没有找到,我已经派人到沿途去找了……等一会儿,别挂电话,又来了一个报告。”
勒伯尔挂上了电话听筒。
瓦伦丁对着电话说:“是的,今天早晨他开走了男爵夫人的汽车,是一辆小型雷诺汽车。是山庄的花匠在这天下午发现的。开始他以为他的女主人还在睡觉,后来他从窗口爬进去才发现她已经死了。”
她缓缓地站起身来,让枪管咔嗒一声掉落在其他东西堆里。
对方的声音回答说:“这是瓦尔米。事情又动起来了,他们已经找到了那辆汽车……”
6点30分,克劳德·勒伯尔从巴黎打电话给瓦伦丁。
欧内斯蒂不相信地说:“可是她从来没有睡得这么晚还不起来。”
“马上开始一次总动员!现在就不需要保密了,现在我们是要破获一起谋杀案了。我在这里再发出一个全国动员令,但请你在那里要格外使劲,力图找出他是从哪个方向逃跑的。”
他对售票员说:“我要买一张到巴黎去的车票,搭二等车,多少钱?”他透过那副金丝边眼镜看着窗口里面的售票员。
他这时在依格尔顿警察局,与一个等在出租汽车司机家里的警察通电话。对方似乎有点抱歉的意思,瓦伦丁也只好把电话放下。
“被杀的是谁?”
“97个新法郎。”
“请尽快送来。”
“我们能够搞清楚吗?”
瓦伦丁查看了火车时间表,说:“每天两班车,早车大概下午一点钟开出,到达巴黎是晚上8点10分。”
“雷诺”车从夏伦尼高地疾驰出来,穿过群山,朝南直奔蒂尔而去。豺狼估计警方从昨天晚上开始就以找到“阿尔法”跑车的地点为中心,不断扩大侦讯范围,待到拂晓时该到达依格尔顿了。咖啡馆的侍者会提供情况,出租汽车司机也会提供情况,除非他福星高照,否则到中午时他们准会追踪到庄园了。
“夫人,咖啡来了。”她在紧闭的房门外尖声叫道。豺狼拿定了主意,便装出半睡半醒的声调用法语答了一句。
他本来没有去想这件事,但当他吸着香烟的时候,又回忆起来了。当他拿起电话听筒时,他听到很轻的“咔嗒”一声。这种情况在前几天通电话时都未发生过。这架电话有一只分机装在卧室里,但在他离开卧室时,男爵夫人是熟睡的,这是肯定的。想到这里他把烟头扔到窗外,急忙转身,光着脚走上楼梯,冲进卧室。
“当然搞到了,还有山庄房间里的,有几百个指纹完全吻合。”
一切安排就绪时已快到8点了,过不了一会儿欧内斯蒂就要送来早晨的咖啡。男爵夫人曾设法不让两个老仆人知道这桩风流事儿,因为他俩一向偏爱男爵,他们从孩提时代开始就来到了这座山庄。
他走到房门口去听了听,楼下悄无声息。欧内斯蒂也许正在后面的厨房里准备早点和咖啡,而路易森不久就该去菜场了,幸好这两人都有些耳聋。
电话里沉默了一会儿,勒伯尔只隐约地听见瓦伦丁在跟另一个人讲话。一会儿之后,瓦伦丁又对着电话说:“我们这里不知道怎么啦,又出了一桩谋杀案。”
说罢,他骑着自行车下山去了。
路易森回答说:“可她今天就是睡得这么晚,别去打搅她。”
她决定去找路易森商量商量。他该是在菜场,可以到附近咖啡馆找个人去把他叫回来。她不懂电话的构造,但是知道只要拿起听筒就会有人答话,并且去把你要找的人找来讲话。但这一切全是扯淡。她拿起听筒等了足有10分钟也没有人答理她。她没有注意到钉在书房壁脚板上的电话线已经被割断了。
“行啦,太太,甭着急了。我们等他回来吧。”他转向一个警官说:“派个人到火车站去,广场和咖啡馆也都派个人去。你知道那辆出租汽车的号码吧?他一露面,我就要见他。快!”
“好的,现在我们算是真正的开始了。”
“没有。你每次下床我就醒来。这东西……这是枪,一支杀人的枪。”
他静听了大约两分钟,中间只插进一句简单的问话。最后他说了一句“谢谢你”,随后挂上了听筒,把手伸进口袋里,拿出香烟和打火机。
这两人互不相识,却都凝望着塞纳河的流水。
“怎么啦?”
卡龙在一旁看到勒伯尔的脸色变了,只听他说:“瓦伦丁,听我说,就是这个人干的!他从山庄里逃走了吗?”
瓦伦丁拍拍她的肩膀。
欧内斯蒂在门外吓得张大了嘴。真是家丑啊!简直不成体统——那个男人怎么就钻进了女主人的卧房里。她急急忙忙地下楼去找路易森,但他已经外出了,只好对着厨房的水槽唠叨了好一阵子,感叹世风日下,跟老男爵在世时的日子大不相同了。她没有听见那四件行李被串连在一条床单上从卧房的窗口吊下来,啪地落地的声音;她也没有听见卧房的门被反锁起来,她的女主人的了无生气的身体被抱上了床,安排成自然的睡觉姿势,被单一直盖到下巴底下;她也没有听见那个灰色头发的男人扒在窗户的外缘后又砰地关上了卧房的窗子,然后干脆往下一跳,重重地跌倒在草坪上。
卧室里的电话听筒是在电话机上,但衣橱则已经打开,三只衣箱都放在地板上,也都打开了。他的那串钥匙就放在旁边,地上堆了不少从箱子里翻出来的东西。男爵夫人跪在这一堆东西中间,抬起头睁大眼睛望着他。她旁边放着那几根管子,端部的盖子都打开了,从一根钢管里,她拿出了望远镜,从另一根里拿出了消声器。她非常惊奇地看着她手上拿的东西,那是枪管和枪栓。
“我不知道,先生。我不知道。每天早上从于塞尔来的早班车到站时,他就在车站广场上等生意。如果没有搭客,他就回车库来干点修理活。他要是不回来,就是开张了。”
“你肯定他就是那个丹麦牧师吗?可能是个巧合呢?”
“天啊!我年纪大了,反应也慢了。夏伦尼男爵夫人的名字明明是和杜根同一天在舍尔夫旅舍的旅客登记簿里的。”
“不需要了,谢谢你,他除掉知道的以外,不会知道得更多了。不管怎么说,得谢谢你,现在你可以把你的人撤回去了。他现在已经到了我们这里,就该由我们来处置他了。”
会议室里的人都感到有点希望。
多余的英国服装则进了那只空箱子,最后也上了锁。
这是半提问,半自语,但似乎希望他会加以否认,说那是一件无害的玩意儿。他低垂眼睑,看着她,她第一次注意到他眼睛里的阴郁的光斑渐渐扩大了,笼罩住整个脸孔,变得面无表情,了无生气,就像是一架机器在瞪着她。
“你那儿有火车时刻表吗?”
“我……我是奇怪你怎么每天早上这样打电话。”
“他出去了,你这话是什么意思?”瓦伦丁局长对依格尔顿的一个出租汽车司机的泪流满面的妻子大声吼道,“他到哪儿去了?”
但即便如此,他们也只会寻找一个浅黄色头发的英国人,因为他已经小心翼翼地没有让任何人看到他作为一个灰色头发的牧师的模样。尽管如此,情况还是很紧急。他开着那辆小汽车在山间小道上疾驰,最后在依格尔顿西南18英里处上了RN89号公路,奔向蒂尔。还有20英里路程,他看看表:9点40分。
他想,根据刚才听到的情况,他将不得不改变他的计划。他原计划在山庄里再住两天,但现在他不得不走了,而且越快越好。在打电话时,还有一件事使他担心,这是出乎意料的事。
“放在那儿吧,过会儿我们自己来取。”
几分钟后,路易森的头出现在窗口上,急切地叫道:“欧内斯蒂,夫人像是死了。”
勒伯尔让电话听筒挂在那里,转身就往外跑,一路上叫卡龙跟他来。
保安队员拍拍护照的封面说:“你,丹麦人?”
“我不懂你的话,你说什么?”
这个共和国的保安队员年纪很轻,但却装得严肃老成的样子,一支轻机枪挂在他的肩上。豺狼放下他的行李后,拿出他那张丹麦护照。共和国保安队员翻阅了一下,一个字也不认得。他用法语问道:“你是丹麦人?”
“他在星期五早上送过什么客人吗?”他耐着性子间道。
瓦伦丁朝四下里看看,心里很不痛快。跟那个女人瞎嚷嚷有什么用呢?这是个兼做点修理活的单干司机的家。
然后,他离开车库,大步走向自己的汽车。
“快些到村里去把马休大夫请来,要快!”
“可能有几百个。”
他说:“男爵夫人睡着了。”
警察盖罗是一个按规定办事的人,他知道一个公务人员面对这样一件事的严重性,也知道得赶快把事情搞清楚。他找路易森、欧内斯蒂和马休大夫到厨房里围着桌子坐定后,又拿出铅笔本子把他们的话都记录下来。
勒伯尔说:“不会的,这就是他。他已经把一只衣箱扔掉了。你可能会在夏伦尼山庄到蒂尔车站的途中找到它,请找河流或山谷。其他三件行李是完全对的,无疑就是他。”
豺狼一言不发,这等于是默认了。她猛然冲向房门。他轻而易举地抓住了她,把她猛推到房间另一端的床上,然后三步两步就到了她跟前。她摔倒在被单零乱的床上,张开嘴想喊叫。豺狼反手一击,打在她的颈动脉上,立即把她打哑了。然后他用左手抓住她的头发,把她的脸冲下压在床沿上。当他用掌侧猛地砸她的颈背时,她在人世间的最后一眼,是看见了地毯上的花纹。
克劳德·勒伯尔刚吃完早餐就搭直升飞机回到了巴黎。他后来对卡龙说,瓦伦丁一直干得非常出色,尽管那些该死的农民给他制造了不少障碍。截止早餐时他已经发现豺狼曾在依格尔顿的一家咖啡馆里吃早餐,并在等待一个预约好的出租汽车司机。与此同时,他已经部署在依格尔顿方圆20英里内设置路障,并将在中午时间完成。
当大夫在记录本上签了字之后,警察说:“毫无疑问,这是一件谋杀案件,显然最大的嫌疑犯就是那个浅黄色头发的英国人。他在这里住了几天,现在又偷了夫人的汽车不见了。我得立即向依格尔顿警察局报告。”
雷诺车在蒂尔转了一圈,找到了火车站,然后停在离车站三个街区的地方。豺狼带着二只衣箱和手提包,步行了半英里,来到火车站的售票处。
到了下午4点钟,欧内斯蒂再也坐不住了,她对路易森说:“你得再爬上去把夫人叫醒,无论什么人也不能整天睡觉的。”
有几个人瞪眼看着他。
8月21日。
他擦干净染发剂的一切残迹,冲洗掉面盆里的配剂,收拾好刮脸用具,回到卧房里。他没有去理会地板上的赤裸的尸体。
她倒是听到夫人的“雷诺”牌小汽车在别墅旁边用马厩改建的车房里被发动起来的声音,她从贮藏室的窗口向外张望,瞥见车子正在拐上通向前院的车道,向外驶去。
8点10分到达巴黎的快车,准时停靠在奥斯特列茨火车站。列车还未停稳,在灯光照耀下车门就都打开了,旅客们纷纷下车到了站台上,有几个人显然有亲属在接,有几个则直接走出车站,到了出租汽车停靠的地方。其中之一是个牧师装扮的深灰头发高个儿,他站在最前面的几名候车人中,这时他正在把三件行李放进一辆“奔驰”轿车的后座上。
部长说:“这一点很重要。现在还得做一件事,我想再和总统谈一次,请他在我们找到这个人或者处理掉这个人以前,取消一切公开露面。明天早晨第一件事,要一个一个地查问所有今晚进入巴黎的丹麦人。我把这个工作交给你们——警长,还有巴黎警察局长。”
部长插进来说:“让我们等几天再互相责备行吗?查一查今晚有多少丹麦人住在巴黎。”
“我这里有一本。”
在部长会议室里,气氛十分紧张。勒伯尔花了40分钟时间对参加会议的人,一步一步地叙述了经过情况。从清查依格尔顿周围的森林开始,到那个出租汽车司机不回来,山庄里的谋杀案,直到深灰色头发高个儿的丹麦人从蒂尔搭乘火车来到巴黎。
豺狼把装着他的全部英国服装和亚历山大·杜根的护照的箱子,扔进了蒂尔城外6英里处的一条沟壑。它已经圆满地完成了任务。箱子飞过小桥的护墙,一头栽进了沟底浓密的灌木丛中,不见了。
“下班车几点钟开?”
过了几分钟,路易森使劲地迈动着他那颤抖的双腿,跑了出去。马休大夫在夏伦尼高地行医已经十年了,这时正在花园的杏树下打瞌睡,他答应路易森立即就去。到了4点半,他的汽车开进了山庄。又过了15分钟,他在床边直起腰来,转过身对站在门口的一对老夫妻说:“夫人是死了,她的脖子断了,一定得去找个警察来。”
大约在300米以外,有一个人也靠在窗框上,望着司法警察署的大厦,它坐落在被聚光灯照亮的圣母院尖顶的左侧。这个人穿着一条黑色裤子和普通的皮鞋,圆领丝汗衫外面套了一件白衬衫和黑色的胸围。他吸着长型的英国式过滤嘴烟卷;依然显得年轻的头上,有一头深灰色的头发。
勒伯尔说:“假定他脖子上围一块围巾,或者干脆把牧师圆领拿掉,而用某某先生的名字写在登记卡上那又怎么办呢?”
巴黎教堂传来钟声,此时已进入8月22日了。
“分局长,有消息吗?”
瓦伦丁说“等一等”,就又和警察说了几句。
路易森的嘴噘得老高,很不愿意再上去。但是他知道欧内斯蒂下定决心之后,是很难改变主意了,他也只好照着去做。他又把梯子搭到墙上,比上次更慢吞吞地爬上去,又打开窗子爬了进去。欧内斯蒂站在下面望着。
她又敲了敲门。
克劳德·勒伯尔在9点钟回到他的办公室,找人接依格尔顿警察局要瓦伦丁局长说话。5分钟后他回来接电话,一边说一边做记录。他问道:“你搞到汽车上的指纹吗?”
当电话接通后,他照例开始说:“这里是豺狼。”
他穿上在哥本哈根买的内衣裤、袜子和衬衫,脖子上套好黑围领,外面系上牧师用的那种脖圈。最后,他穿上黑西服和老式软底鞋。他把金框眼镜插在胸袋里,整理了一下手提袋里的盥洗用具,还放进那本有法国教堂图片的丹麦书。在上衣的夹袋里放了丹麦人的护照和一卷钞票。
“你想杀死他,”她悄声说,“你是‘秘密军队组织’的人,你想用它来杀死戴高乐?”
雷诺汽车是下午7点30分在蒂尔的一条小街上,被一个派出去的警察发现的。7点45分,这个警察回到警察所,7点55分,蒂尔警察所又用电话通知了瓦伦丁局长。等到勒伯尔知道时,已经是8点零5分了。瓦伦丁告诉勒伯尔:“在离开火车站约500米处发现的。”
他把枪的部件重新装进钢管,放在装有安德烈·马丁的军大衣和脏衣服的第三只箱子里,还轻轻地拍了拍箱子的衬里,生怕挪动了那些证件,然后他锁上了箱子。装有丹麦牧师佩尔·詹森的服饰的第二只箱子虽然也已打开,但没有翻动。
他在窗口看着路易森骑上自行车顺着宽阔的道路驶向庄园的大门,车子后面吊着他的采购袋。就在这个时候,他听见欧内斯蒂来敲房门。
巴黎警察局长建议说:“我想安排一下,在午夜2点钟和4点钟的时候,到所有的旅馆里去检查。用‘工作需要’这个名义,并说明我们要找一个‘牧师’,否则旅馆里的人会怀疑的。”
当他在直路尽头的一个转弯处消失时,从依格尔顿方向飞速开来一个小小的车队。那是一辆警车和两辆带篷的汽车。车队在直路的中央停住,六个警察动手架起了一道钢制的路障。
他感到很苦恼,对卡龙说:“这次变成牧师了,一个丹麦牧师,不知姓名。这个保安队员居然把护照上的姓名忘记了。是人为的因素,总是人为的因素。一个出租汽车司机在路旁睡大觉,一个花匠让女主人睡过了六个小时而不敢去叫醒她,一个值勤人员不记得护照上的姓名。卡龙,我对你说,这是我处理的最后一个案件了。我是太老了,又老又迟钝。请你把我的汽车准备好,又到夜间受煎熬的时刻了。”
“山庄的主人,一个妇女,等一会儿……她名叫科勒特·夏伦尼,瓦伦尼男爵夫人。”
到巴黎去的火车晚到了一会儿,到达蒂尔的时间刚好午后一点钟。在上车的旅客中,有一个灰色头发的牧师。上车后他坐在车厢的角落,旁边还坐着两个中年妇女。他取出那副金丝边眼镜戴上,又从手提包里拿出一本有天主教堂图片的厚书,开始看起来。他知道列车准点到达巴黎的时间是晚上8点10分。
他很赏识瓦伦丁的能力,所以曾向他暗示抓住豺狼的重大意义。瓦伦丁便答应在依格尔顿周围设下一个用他的话来说是“比耗子的屁眼还要紧密”的罗网。
出租汽车司机夏尔·布勒靠在他那辆动不了的汽车上,站在路边,一面看着手表,一面骂人。时间已经中午一点半了,该吃午饭了,而他却在到依格尔顿去的路上动弹不得,断了轴。他不停地骂他妈的也没有用,他打算把汽车放在这儿,自己步行到前面的村口去搭公共汽车,先回到依格尔顿,然后等到傍晚时,再找一辆卡车来修理它。可这样一来,他这个星期赚来的钱就都得花光。再一想,这辆汽车门上没有锁,他的全部财产又都在这辆又破又旧的汽车上。村子里的孩子们说不定还要来偷点东西,还是别离开为好,耐心地等着吧,等一辆卡车路过这儿把它拖回到依格尔顿去。可他今天没有带午餐,只有一瓶酒藏在小箱子里,也差不多喝完了,爬在汽车下面干活实在渴得很。他只好爬进汽车后座去坐着等候。这时正是天气最热的时候,不等到傍晚凉快一点,是不会有卡车来的。农民们这时也都在午睡,他想他也舒舒服服地睡一觉吧!
这个共和国保安队员把护照还给他,向站台点了一下头,让他过去了。他又走向检票口,去查问其他旅客了。
瓦伦丁局长对着电话筒叫嚷着:“他还没有回来?这家伙到哪儿去了?”
“是的,已经有了。”
“先生们,会议到此为止。”
他把电话挂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