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是刚做完手术,可由于是痔疮手术,过了八天出院也不能说就特别地早。护士长就想向护士们显示院长是多么重视自己的意见,可是护士们根本就不吃她这一套,她们觉得:“就单单因为把男的带到病房里这种事儿,惟利是图的院长怎么可能就把住在特等病房的患者赶走呢?”
院长好像一开始就没想让花城纯子强制性出院。
“毛色深吗?”
“就算没有生病也可以吗?”
“如果是相当严重的糖尿病,那是肯定会有的,不过对一般程度的糖尿病,几乎没什么影响。”
“果真如此啊。”
“就陪我一个晚上吧,一起喝个痛快!”
看着千代瘦小的背影消失在过道中,直江对一旁的伦子说。
纯子很高兴地把双手放到胸前,问道:“医生您最喜欢的东西是什么啊?”
“没问题。”
“也许吧。”
直江把手巾扔到伦子手中,离开了病床。
“不是很清楚,不过从注射针眼的痕迹来看,我认为很可能就是鸦片这一类的麻醉药。”
“以后,我也想试试。”
“嗯……”
纯子天真无邪的脸上,露出媚人的表情。
“我已经从你的经纪人那儿收到谢礼了。”
“那请您呆会儿告诉我吧,我就那天晚上来复诊。”
“听说那男的是个歌手,叫谷本健次?”
“啊,是吗?”
“没救的病人多着呢。这家医院里,还有一个得了胃癌,最多就只能活到今年年底。虽然最后都要死,区别就在于他们知道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死。”
“可是,刚才催款通知书上的钱……”
“我那时候也不在,不过听值班医生说好像是真的。”
“工作的缘故,一定是工作得太辛苦的缘故。”
“那个花城纯子,看来还挺喜欢做那事儿的。”
“皮肤白吗?”
“那我就不知道了。”
“你就什么都别干了,好好呆在你丈夫身边照顾他就可以了。这样的话,不仅能拿到两万多日元的全额生恬补贴,治疗费不管花了多少反正也是免费的,这么做你身体也能轻松一点,最重要的是,你丈夫也高兴啊。”
“不是和你说了吗,就别管那钱了。”
“可如果真是那样,一方先死了的话,那么剩下来的这个人也一定会突然觉得失去了生恬下去的勇气吧。”
“我想今后能经常地,差不多一个月一次吧,像现在这样休息一下,到时候还能让我住在这儿吗?”
也不知道千代是明白了还是不明白,她只是默默地看着直江。
“九号拆线。”
“现在这个社会啊,有不多不少的钱是最吃亏的。要有钱的话吧,就干脆有万贯家财,要是没钱吧,就干脆一分钱都没有,这样最好。你只要说自己什么都没有,双手一摊,也就什么事情都没有了,不管住几天医院,也不管接受多么昂贵的治疗,所有这一切都不用花钱。”
“好像有种叫印度大麻的麻醉药……”
“那么,我们家那口子的病,可以治得好吗?”
“死?目前为止我还不想死呢。”
“没有什么特别喜欢的。”
“他住院时我就告诉你他的病很难冶了,是吧。”
“晚上来是不是不行啊?”
“我也不是喜欢这么想,可事实就是如此。”
“表面上,我会装出提醒过她的样子的。”
纯子一边放下长裙的下摆,一边问直江。
“对糖尿病会有影响吧。”
“上野夫人还真把身体保持得挺好的。”
“也不知道他们是不是真的没有一个亲戚,还从来没有一个人来探望过他们呢。”
“那对夫妇没有孩子,到老了也就只有两个人相依为命,女的成天就在那儿照顾她丈夫,真是可怜,可是每次见到她的时候,她还总是一副乐呵呵的样子呢。”
出院的那天早上,花城纯子接受了直江的查房检查。因为要出院了,所以病房里坐着制片公司的经理、她的经纪人和司机。
“是吗,还有这样的事情?”
直江没有回答,喝了一口茶。
“当然就是这样了,将死之人就是生病时很痛苦,到最后就什么都不知道地死去了。”
“要是我值班的话可以,别的日子就不行了。”
“话虽如此,可是如果中途知道这样的事情,我想一定是很难受的。”
“经纪人他们还在外面等着呢。”伦子捅了一下直江的胳膊。
“我说句话可以吗?”伦子突然插了一句,用严峻的表情对直江说:“原则上,要求复诊的患者在白天来医院。”
“这么说来,她的头发也略微有点发红啊。”
院长想起了真弓,这段时间他和真弓只是做做前戏,并没能很顺利地真做。
千代带着不理解的表情给直江鞠了一躬,随后走出了看护中心。
“偶尔也有人和他们开玩笑的,不过也不是恶意的,大家都一起帮助他们两口子呢。”
“这好像也不是以前那个和她很要好的男的啊,她可真是能勾搭啊。”
“但是我觉得心灵相通能做到这份儿上,也就可以了。”
“您值班的日子现在已经定了吗?”
“他们年纪大了,又没什么钱,我想小桥医生也是因为说不出口吧。”
“就算这样,也跟在电视上看到的她完全不一样啊。”
“刚才那张催款通知书,你不用理它,不交钱就完了。因为你没钱这是明摆着的事儿。”
“她的乳房大吗?”
“工作过度也有关系,不过我觉得她在吸毒。”
“再是同心同德,死的时候还是要分开的。”
院长哈哈大笑,可直江脸上却没有一丝笑容。
“不过,那女孩的裸体很不错吧?身材苗条,很漂亮吧?”
“可是,家人还是事先告诉的好。”
“我昨天听护士长说了,花城纯子把一个男的叫到病房里的事情是真的吗?”
“那是制片公司给您的,和我没有任何关系,我个人还是要谢您的。”
“明白了。”
“好像是。”
“可能吧。”
“又细、又白、细嫩光滑……”
护士长告诉护士们,因为她把花城纯子的放荡行为告诉了院长,纯子自己觉得没脸再呆下去了才出院的,可是没有一个护士相信护士长说的话。好像没有迹象显示院长已经听过护士长的告状并做出提醒花城纯子的举动,纯子十二月十日左右出院是早就定好了的事情。
“总而言之,这对夫妇可真是一条心啊。”
“出院后,什么时候再来比较合适呢?”
“手术以后也没出现什么异常情况。”
“医生,那就拜托了!”
“不管怎样,你就把治疗的事情交给我们吧,你也别想太多了。这件事情对你丈夫也一定要保密。”
“肌理粗糙,干巴巴的感觉。”
“是吗,不做但是爱抚一下也是可以的。”
“那个好像不太有效。”
“这周之内还需要来一次,然后每个月来一次就应该可以了。”
“……”
“这个月的已经定了。”
“对了,她应该是什么时候出院啊?”
“你丈夫身体那么不好,院长是不可能逼他出院的。再说了,你又是真的没钱,即便是院长,他也不可能从你身上变出钱来啊。”
“每个月能拿到两万五千日元。”
“嗯,还可以吧。”
“您是说麻醉药吗?那还是不要尝试的好。”
“现在要进行查房检查,所以请你们去别的房间。”
“吃饭就算了吧。”
“可是她为什么要吸毒呢?”
“那是染的。”
“直江医生工作很忙,再说有痔疮的人最喝不得的就是酒了。”伦子在一边冷冷地说道。
“是吗?”
“上次遇见一个同学,他也这么说,看来大家都是这么认为的。”
纯子对正要走出病房的直江眨着单眼示意了一下,直江并没有回答,径直走出了病房,消失在休息室方向。那天下午,纯子穿着紧身运动套衫,下面是一条喇叭裤,外面再套上一件中长外套,在经纪人和陪护们的簇拥下,坐车离开了医院。
“是吗?”
院长又略微点了几次头。
“啊,我可以喝姜汁清凉饮料,或者喝果汁,这样总可以了吧。”
“要觉得有影响的话,大部分还是心理作用。”
“还一会儿堕胎,一会儿做痔疮手术的……”
“他的血液为什么会发生病变的原因至今还不清楚。在输血期间,也许还能保住他的命,可长时间这样下去,他的体质不断衰弱也是毫无办法的。每天都不得不接受昂贵的输血,所以,我刚才说了还是让你丈夫接受医疗补贴比较合适。”
“我不知道她到底做了没做。”
千代很吃惊地抬头看着直江。
伦子这么一说,经理、经纪人、还有司机就去了休息室,病房里就剩下医生、护士和患者三个人。纯于和以往一样,自己摆好了接受检查的姿势。手术中受伤的粘膜愈合得不错,差不多恢复到了手术前的状态,已经没有必要再使用纱布了,所以对伤口进行了一下消毒就结束了。
“小桥可能没把上野没得救了的事实告诉上野夫人吧。”
“可以。”
“最开始的时候,是因为不知道病的确切名称,后来既然诊断出来是不良再生性贫血,就应该老老实实地告诉地她较好。”
“不过,她的皮肤有点粗糙。”
“这么看来,也许小桥医生还真没给地讲清楚。”
“注射了麻醉药,就会觉得很舒服吧。”
“简单说来,就是一种贫血病,红血球会一个接着一个地发生病变。”
“那就是说十号左右可以出院了。”
“就算肉体上累了,精神上也能保持兴奋状态,所以应该管用吧。”
院长微微笑了笑:“护士长这个人,在我这儿一个劲儿地说要好好教训她一下啦,这种事情本来是应该让她出院的啦之类的话,可烦了。我觉得没这个必要吧。”
“也许是吧。”
“您能给我写诊断书吗,偷偷地。”
看到直江要走,纯子连忙把他喊住。
最清楚这件事情的经过的,其实还是花城纯子的主治医生——直江本人。在护士长把那天晚上的事情告发后的第二天,院长就悄悄地把直江叫到了接待室。
这天下午没有手术,再加上护士长也不在,所以整个看护中心的气氛也显得很轻松。
“还是没有什么亲戚的好。没有亲戚,不仅平时没那么多烦心事儿,还容易获得生活救济金。现在这年代就更是这样了,什么都没有反而能更容易幸运地生活下去。”
院长可能觉得这话也暗指了他和真弓的事情,所以眨了眨眼睛,直江看了看手中的茶杯。
千代很惊讶地看着直江。
“那,这事就算了。”
千代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花城纯子离开东方医院,是在那次事件过了四天后的十二月十日。
“可是,人不都是这样的吗?”
“这是例外。”
“如果想死的话,就另当别论了。”
“如果本人参加了国民保险的话,可以免去百分之七十的费用,不过,就算是这样,每天光输血费用一项也要花好几千日元呢。”
“住院医治难道也不行吗?”
“也许她昨天晚上还注射过呢。”
“明白了。”
“中等吧。”
“她那所谓的清纯,也都只是演出来的罢了。”
“小桥医生就说,看他们夫妇俩关系这么好,根本就没法跟上野夫人讲她丈夫没得救,这样的事情。”
“是啊,应该是很舒服的吧。”直江毫无表情地回答道。
“我可不喜欢这种思考问题的方式。”
“这只是你的一种想法,不管怎么心灵相通,死的时候还不是一个人。”
直江吐了一口烟,继续说道:“说实话,是没治了。”
“要不然,按现在的医疗保险制度,自己也得负担几成。他这种情况,就不可能像现在这样舒舒服服地接受治疗了。”
“她的经纪人也是这个意思。”
“可以吧。”
直江像是自言自语似地说着,千代用手擦了擦鼻子。
“我可真不太明白,这么清纯漂亮的姑娘为什么要吸毒呢?”
院长点点头,然后说:“那她已经中毒了吗?”
“我觉得那倒还不至于。”
“对不起。”
“和他住一个病房的其他人就什么都不说吗?”
千代失望地点点头。
“不管怎么说,死总是一件让人讨厌的事情,对吧?”伦子对在一旁叠纱布的见习护士川台友子说,希望得到她的附和。
“只有中途知道了,才能事先做好心理准备啊。”
“不过,照看病人可真是一件辛苦的事情啊。”
友子把在叠纱布的手停下来,抬头看着他们,她那圆圆的脸上充满了二十岁才有的年轻。
“医生……”
“那直江医生你有没有提醒过她什么呢?”
直江沉默了一会儿,将手往白大褂口袋一插,走了出去。
“是的……”
“可是这样的话,会被院长骂的。”
“总而言之,现在的日本啊,最适合最有钱的人和最穷的人居住。”
“对啊,这就是国家制定的最低生活费标准,这是给那些身体不好,没有工作能力,没有任何收入的人的钱。如果上野夫人你还有时候去工作的事情被他们知道的话,区政府就会从给你们的两万五千日元中扣除你现在可以赚的那部分钱。”
“这可不行,我给您添了这么多麻烦,就这么走了,也没个谢的,像什么话啊。”
“可是得了这种病就是这种病啊,不说也改变不了什么。”
“您喝酒吗?”
“这么一个招人喜爱的姑娘……”院长说话的时候带着感叹,又带着点儿惊讶,“那她吸的是什么麻醉药呢?”
“也许会这样,可那也没有办法啊。”
“嗯……”
“那LSD(麦角酸酰二乙胺)呢?”
“这不成殉情了吗,”
“那个不好弄到手吧。”
“上野夫人每天晚上都和她丈夫挤在一张病床上睡,这足以说明两人都是又瘦又小了吧。两个人挤一张小床睡觉,就和小孩儿似的。”
“可以看到注射针眼的痕迹,而且她的皮肤那么干燥,我觉得一定是在吸毒。”
“没有,她也没有在病房里注射麻醉药的迹象,除了看她手腕上的痕迹,我也没有更为确凿的证据,所以…”
“可能一半是闹着玩儿吧。”
“要是我,如果要死,我就和我喜欢的人一起死。”
“那么请允许我请您吃顿饭。我知道医生您也忙,我知道医生您也忙,我也尽量找个有空的时间。”
院长的眼睛里露出色进迷的笑容,然后马上说:“可是,刚做完手术就做那事儿,没关系吗?”
院长自己一个人想像着,出了神。
“真的就治不了了吗?”
院长忽然压低了声音说:“听说麻醉药对那儿也管用,是真的吗?”
“这是最理想的方式了,不管怎样,我可不想一个人留在这个世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