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我……他盯着我看……在盯着我看……我不知道……我看不清……那是……那是……”她的状态突然变得非常不好,似乎有某种抵触情绪。
她:“嗯。”
搭档扔下外套,伸了个懒腰:“凌晨才睡,不过,我知道她的问题了……你想知道么?”说着,他狡黠地眨了眨眼。
搭档:“看不到脸吗?”
搭档:“正是这样。所以,最初她并没有就这个问题说下去,而跳到了‘大眼睛’对她的凝视。可是,这个令人印象深刻的事件,她在催眠状态下居然压根儿没提过,而是直接跳到了她最后的反应去了。所以我认为:在她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并且造成了那种反应,才是重点。”
我:“考量我的职业素质?”
她:“是的。”
搭档:“你是被笼罩在光里的?”
还没等我开口,她先是皱了皱眉,然后快速在屋里扫视了一下,就冲向垃圾桶,大口大口地呕吐起来。
她深吸了一口气,想了想:“我刚才撒谎了。”
我:“的确,那种快速交替的情绪非常少见,似乎有精神分裂的趋势……对了,摄像机正常吗?”
我深吸了口气:“看上去……我很难想象她会这么做,至少……好吧,我不大能接受一个那么端庄的女人会这么做。”
我:“我不敢肯定,得通过催眠来确定。”
“这么大。”说着,她用拇指和中指在自己的脸上比画出一个范围,差不多有一个罐装饮料大小。
我:“嗯,描述的情况极为接近。”
搭档端着杯子点点头,咧开嘴笑了。
搭档:“记得在催眠的时候她说在客厅找东西,对吧?并且说‘我不是我’,其实那是她在作准备——作消除掉自我的准备,这样才能实施:把自己的身体当作发泄工具,用假想的暴露和真实的手淫来宣泄报复心理。”
搭档:“多久以前的事儿了?”
我:“去客厅做什么?”
我忍不住打断她的重复:“什么在远处?”
搭档:“嗯,接着说你所记得的。”
整个下午,他们都待在书房里没出来,并且有那么一阵儿,里面还传出了她的哭声。不是抽泣,而是号啕大哭。我猜,搭档触及到了她的内心深处。
搭档:“还有吗?记得其他更多吗?”
她:“很远……我……看不到……只有一半……一半……”
我:“嗯,难以启齿的。我猜,她在描述的时候就知道那是自己的呻吟。”
搭档:“有多高?”
我愣了好一阵儿才彻底理解他的思路:“她有露阴癖?”
搭档:“还有做头发的时候?”
她:“后面非常非常混乱,我记不住到底是怎么了,只是有一个印象。”
搭档笑了下:“当然不是……你不觉得她在催眠过程中所描述的和她清醒时所描述的差异非常大吗?”
我:“明天要不要再试一次?”
她:“窗前……”
她:“这我知道……”
她:“在等……在等……”
我:“为什么我觉得搞清楚‘大眼睛’才是最重要的?”
我点了点头。
搭档:“不是很好的声音?怎么解释?”
她:“然后……是一段记忆空白,想不起来发生了什么,只记得四周都很黑,只有一些光照在我身上。”
我:“对吧?”
搭档指了指自己的额头:“我已经对比过了。”
在最开始一个多月并没什么特别的,但近一段时间,每当她觉得很累的时候,就会梦到自己去了一个花园,坐在那些花草树木中感受着那份安静却蓬勃的生机。之后,她的心情和状态就会飞快地好起来。
搭档:“但是问题就在于最后她所做出的反应——抗拒的同时似乎还有享受的另一面?这个我暂时还不能理解。”
搭档望向我,我点了点头后,起身打开摄像机,离开书房并且关上了门。
她:“对……不过我……我并不是那种女强人,我只是希望他们都能够尊重我,而不是把我当作一个养老的机器,也不是成为满足某人性欲的工具。”
她:“他有……一双眼睛……很大,还会亮……他……在看我……”
搭档:“嗯,是的。也许对男人来说婚姻不是那么重要,但是对女人来说,非常非常重要。所以我说,她的部分压力也来源于此。虽然昨天我跟她聊了没多久,但是能看出来她是一个自我约束力很强的人。通过她眼神的镇定、自信,以及措辞的严谨性等就能认识到这一点。但是我们都很清楚,越是这样的人,内心深处所压抑的东西越具有爆发性。所以说压力,加上她的性格,导致了我们所看到的。”
我:“嗯?”
我:“嗯……可是,我不明白她为什么用这种方式来缓解压力?”
我:“嗯,我也这么觉得。”
我:“……好吧,都有什么?”
搭档:“先等等,我想多了解一点儿其他的情况,否则就直接去催眠室而不会来书房了。”
搭档:“你前夫要你辞职,对不对?”
她:“看不清……只是……轮廓……”
我:“来对比一下吧,我觉得顺着这个也许能滤出问题点。”
我:“……按照这个模式说下去,极端行为是多角度叠加的压力喽?”
我:“先说吧。”
搭档:“可能有些问题属于私人问题,我可以保证我们谈话的内容不会……”
她:“我……起来了……”
搭档:“什么?”
我:“你发现了什么吗?”
搭档:“你平时看书吗?”
我:“So?”
搭档进门的时候,我看了一眼时间,已经快中午了。我留意到他双眼布满血丝,但看上去却是很兴奋的样子。我猜,他喝了不少咖啡。
搭档:“你确定吗?”
我:“哎?这样说的话,岂不是心理压力的崩溃点都有据可循了吗?”
她:“嗯,这个我能确定。”
搭档:“哦……声音呢?有声音吗,当时?”
我:“呃……这有点儿出乎我的意料了……”
我:“嗯……是这样。”
我耐心等待着她的自我引导。
搭档:“对,就像是你用力去捏一个气球一样,受力的那一面被你捏进去了,但是另一面也不轻松,受到从内向外的力量而膨胀出来了。当外在的力量到达某个极限的时候,就会‘砰’的一声从内向外爆开。例如,你用双手用力攥住一个并不大的小气球,只留一个很小的空隙,那么那个缝隙最终将膨胀到极限,成为崩溃点。”
搭档:“能说说吗?当然,你可以选择不说,这个决定权在你。”
她:“是……但是那个……人能看到我……”
搭档从沙发上站起来,在屋里来回溜达着:“首先,她半夜起来了,这一点是可以确定的,但是被某个声音叫起来的这一点有待证实。至于笼罩她的光和俯视是无法确定的,‘大眼睛’同样也是无法确定的……”
她:“所以代价也大。”
我:“除了开始那段,后面她几乎完全不接受我的暗示,像是按照自己的模式在进行。”
我:“你说她压力大?”
这让我多少有点儿诧异,因为我给她的暗示是:她能够清晰地看到当时所发生的一切,但从刚才起,她就表现出没有完全接受暗示的状态。于是我决定重复一次:“你会看到的,你能看到当时所发生的一切。”
我:“刚刚拉开的是什么?”
她很快恢复了平静的表情:“近一年好点儿了。”
她:“就是一双很大的眼睛在……盯着我看。”
我:“他离你很远吗?你能看清他吗?”
搭档耐心地等了一会儿,等她彻底平静下来才开口:“你是不是对家人有过报复性的想法?”
搭档:“现在还和家人联系吗?”
我:“嗯……这个我昨天晚上也想到了,但梦游的人是意识不到自己梦游的。”
她:“不知道,一点儿都不记得了。”
她似乎被什么吸引了,而跳过这个话题:“……窗……窗外……有人……”
搭档并没回答我:“一会儿催眠的时候我不坐她身后,坐在摄像机后面。”
搭档:“她的穿戴显示她的收入应该相当不俗。而且她长相挺漂亮的,你不觉得吗?昨天听她的描述,没有任何迹象表明她已婚或者有固定的男友。高薪、单身、30多岁,除了工作之外,想必她的年龄也是压力之一。”
搭档停了一下,似乎在考虑措辞:“这时候你听得到什么吗?”
搭档:“她的梦游本身只是释放压力的途径,而梦游状态下所做的行为才是释放,至于她梦游都做了些什么……看她那种让人惊异的快速交替反应就知道了。”
她的表现很平静:“不,不冒犯,你说对了。我们之间本来感情也不深,说是婚姻,倒不如说彼此都是装样子。”
搭档:“不,不大可能是第三者所施加的反催眠暗示,应该是自发的抵触。”
搭档皱着眉歪坐在沙发上:“先等等,我觉得还是有一点儿收获的。从呕吐来看,她似乎是被性侵的样子……”
她:“好。”
我:“自从送她走后,你遮遮掩掩、东拉西扯到现在,就是不说到底什么情况。”
我:“你是想说人的计算能力强于计算机?这说不通吧?”
我:“是这样,我留意到了。”
搭档紧皱着眉:“我觉得……也许那就是关键。”
搭档笑了:“昨天我说过,我认为‘大眼睛’只是一个概念性存在罢了。而当我夜里反复看了几遍她的录像后确定了这点——‘大眼睛’的确来自她的记忆——应该是有人窥探过她所住的地方,例如对面楼上的?使用的工具就是望远镜。那就是‘大眼睛’的原型。”
搭档:“她出于对婚姻的失败所带来的不满,慢慢形成了某种扭曲状态。如果描述的话,是这样一个心理过程:你们说是为我好,但是那个男人只是对我的容貌和身体感兴趣,完全不知道尊重我的选择——你们用我的身体作为交换代价,从而使你们有四处吹嘘的资本,那我就用对自己身体的轻视来报复——手淫展示给猥琐下流的偷窥男人看。”
我:“嗯……还有别的吗?例如你没推测出来或者被忽略的部分?”
搭档:“你和家人的关系好吗?”
我:“什么?”
我问她为什么。
搭档眯着眼想了一会儿:“我有90%的把握明天就能告诉你。”
搭档的眉头皱得很紧:“对,这个我也注意到了。”
她:“就是……那个,反正听了不舒服,我也形容不出来。”
她平静地打断他:“这些就不用说了,你的职业需要你问一些有关隐私的问题,我能理解,你问吧。”
她:“哦,对了,还有一个事儿!”
我:“如果明天你还不能确定的话,要不要通知她后延?”
我抬手看了一眼腕表:“你让她明天什么时候来?”
她:“在客厅的地板上。”
搭档:“你的想法是对的,但是你因此而自我施加的压力太大了。”
我:“你指婚姻?”
她:“有一些……但……嗯……不是很好的声音……”
我:“呃……这点……我没那么肯定。但是你说得有道理,还有吗?”
搭档:“你怎么还是用数学的模式来考量这个问题啊?”
搭档在本子上记了些什么。
搭档:“没睡好?不是又发生那种情况了吧?”
她:“对,能从高处看到树、停着的车……诸如此类。”
她并没有回答我的问题:“我……我不是我……”
我:“嗯?你是说她手淫的行为其实是报复?”
搭档:“你先听听看吧。”说着,他开始在屋里慢慢溜达着,“通过昨天的接触和催眠,我们知道了几件事,对吧?她夜里起来过,但是说不清是做梦还是清醒,我认为那应该是她在梦游。”
我:“那……”我忍着没回头去征询搭档的意见,“那你是谁?”
她:“黑……黑暗的……”
我想了想:“嗯……可能是好奇。”
我:“房间里也是黑暗的,是吗?”
她终于停止了类似于人格分裂的情绪交替,开始急促地呼吸。
我:“能解释一下吗?”
她:“人……在远处……”
搭档:“你的职业是?”
我:“发生了什么吗?”
搭档:“漂浮状态?”
搭档:“那段婚姻维持了多久?”
她微皱着眉仔细回忆着:“最开始印象不是很深,似乎有什么人在叫我……您可能会觉得有点儿吓人,但是我觉得还好。”
搭档边把脖子弄得咔嚓咔嚓响,边抄起水杯:“其实不算太复杂,只是因为信息太少,所以兜了不少圈子。但相比之下,让我最头疼的是怎么解决她这个问题。”
她微皱了下眉:“嗯……一般般。”
搭档:“下午1点,她肯定会准时的。”
搭档:“是从大眼睛那里发出来的?”
我点头示意他说下去。
她:“我说离婚是因为我们很忙,其实不是。”
我:“发生了什么事?”
搭档:“嗯,你是对的……但我不明白的是,‘大眼睛’到底有没有离她很近?她描述的时候说‘大眼睛’离自己很近,并且盯着她看。但是,她通过催眠描述的却直接跳到咱们说的那个快速交替反应,中间缺失了大量环节——‘大眼睛’并没凑近她看,她也没有清醒时所表现出来的恐惧感。这很奇怪,你不觉得吗?”
我:“等等!‘大眼睛’为什么没法儿确定?我觉得她在描述和催眠的时候都提到了,所以‘大眼睛’应该是客观存在的吧?”
我和搭档刚刚认识的时候,曾经花了整整一下午去讨论关于承受压力的问题。
她:“印象不深了,很模糊,只是隐约记得应该是在比较高的地方。”
我:“为什么?”
搭档并没回答她:“你没再找男朋友吗?”
“嗯……”她显得有些惊讶,并且因此而略微停顿了一下,“是的。你怎么知道?”
我:“我是催眠师,在采用技术手段之前,我能得到的结论有限。”
她:“我……躺在床上……”
搭档:“从个人角度呢?”
搭档:“是的。”
我:“什么?”
搭档:“我想看看摄像机能不能正常工作。”
搭档:“你没看法吗?关于她的这个……这个描述。”
“告诉我,你现在看到了什么?”
她:“我被罩在光里那阵儿过去后,就是彻底的黑暗,什么也看不见。还有点儿冷,但不是特别冷……我是说有点儿凉,您能明白吧?”
搭档:“怎么可能是数学呢?因为统计完了如果根据各种情况来组合应对措施的话,恐怕超级计算机也得算崩溃了,这种事儿只能由人来做。”
她:“我……我是……我是找东西的人。”
她:“我……不知道……他……我不想,但是我不得不……我看不到……”
搭档:“俯视?”
她:“可能是……四五次……吧?”
她眼里闪着奇异的光芒:“你知道吗,那是我的花园。”
我:“滚,你绝不可能用那么低劣的建议打发她的。”
我:“那个人还在看你吗?”
她:“呃……这个嘛……我……不知道。”
搭档:“看起来,这并不完全是记忆扭曲所造成的。”
“1。”
我:“对了,我想起个事儿:她跟你描述‘大眼睛’的时候说有点儿像是猫头鹰,而通过催眠她说看不清‘大眼睛’,只能看到半身,这其实很合理。”
搭档皱着眉头:“你说得也许对,但是我直觉‘大眼睛’似乎没那么重要……给我一晚上,我明天告诉你为什么。”
我愣了一下:“……你……好吧,能用钱来做赌注,证明你有十足的把握。”
我:“你确定自己是中立的态度?”
搭档:“还有就是重点了——就是她跳过去的部分。在和我交谈的时候,她提到有声音,但只强调说那是不好的声音,并没说明到底是什么。而在催眠状态中,她的挣扎和呻吟……她指的应该就是这个声音。”
我忍不住上下看了他一眼,而他丝毫没意识到自己整天把钱挂在嘴边的坏习惯,镇定自若地带着那个女人去了书房。
搭档:“因为我希望你带着客观的态度给她催眠。既不排斥,也不相信,保持中立。”
我:“哦……原来是这样……其实跟性欲无关,对吧?”
我在本子上记下:“嗯,继续。”
第二天。
她迟疑了一会儿:“……有人在外面……我拉开了……拉开了……我看到了……在远处……在远处……”
我:“之前你并没有拉开窗帘,是吗?”
我:“很大的眼睛……只能看到半身……有可能。”
搭档:“凡事都替她做主,并且告诉她:‘这是为你好。’”
我忍不住笑了:“你担心摄像机会有静电噪点或者受到干扰?”
看着他得意的样子,我就知道他已经理出头绪了:“这个问句模式,还有表情……不会又让我请吃午饭吧?”
她突然打断我:“不……不要,停下……”
搭档手插在裤兜里,隔着玻璃看她在催眠室打电话。几分钟后,他头也不回跟我说:“看上去跟第三类接触很像。”
搭档:“你的上次婚姻跟他们有关吧?”
搭档:“嗯?大眼睛?”
我:“为什么心理学被你说得像是数学了,那是当初我最头疼的科目。”
“3。”
搭档:“这个我也想过。听描述似乎她是单身状态,没提到有丈夫或者男友……虽然有可能是你说的那种情况,但我觉得概率非常小。你看,她丝毫没提过性侵痕迹和感受,对吧?假如真的有性侵的话,按理说应该会有各种迹象的。既然她没怀疑过,就证明没有什么痕迹,也就是说性侵的可能性可以忽略掉。”
我:“等?在等什么?”
她笑了:“你怎么知道?”
我:“为什么?”
她点点头:“嗯,不过,我很快就打消那个念头了,那太可笑了,也太幼稚了。”
我:“放松,那只是一个梦,你很快就会醒来。当我数到‘3’的时候,你就会醒来。”
搭档:“对啊,当然意识不到,我也没说她记得自己梦游啊,她记住的是自己的梦境。”
搭档:“理由呢?”
我:“先别忙着吃,告诉我你的解决办法。”
她:“因为我对俯视有印象。”
搭档重新拿起筷子,扬了扬眉:“当然。”
我:“概念性存在……你的意思是:‘大眼睛’实际上很可能只是来自于她的某种错位记忆,而不是事发当晚?”
送走她后,搭档回到催眠室。
搭档:“下午。”
搭档:“理论上来说不可能,因为在清醒状态下能够有清晰记忆的事情,在催眠状态下应该更清晰才对,应该不会在催眠中反而模糊,这讲不通。”
搭档:“因此你和家人的关系变得很糟,对吧?”
我:“会不会是她真的被性侵了?例如被人下药一类的?”
我:“起来做了些什么?”
她:“窗帘……”
她停了下,轻叹了口气:“我们都很忙,忙到经常见不到面,感情越来越淡,最后……就是这样。”
她:“不知道,想不起来了。”
我:“这个我也注意到了,会不会是记忆中的某些特定点被什么掩盖了?”
虚假地推辞了一下后,我好奇地问她,那天下午搭档到底对她说了些什么。
搭档:“‘叮咚’!就是这个。”
她的呼吸平静而均匀。
我:“那么,挣扎和抗拒的反应就是她的自尊部分了?”
我:“在睡觉吗?”
她:“我……不知道……”
“……很好,就是这样……当我数到‘1’的时候,你就会回到那天夜里,并清晰地看到那晚所发生的一切……”
她:“风险投资的评估、核定,经常会飞来飞去的。”
搭档:“确定,但我必须尊重事实——如果那是事实的话。”
她微微笑了一下:“嗯……当时环境是……我看不清,因为太暗了。”
房间里充满了两种完全相悖的声音,但那是她一个人发出来的,每隔几秒钟交替一次。
我:“明白,继续。”
我:“熬夜了?”
搭档:“这种情况发生了几次?”
她:“嗯,是那样。”
搭档:“对,我是说她没清楚地说明过,你问了之后,她才承认了这点,我认为那是她在刻意模糊这个问题。”
我:“这么说的话,不是第三类接触了?”
“3……”
我:“嗯,缺失的还不是一星半点儿。”
搭档停下筷子,抬起头:“你一定要在我吃饭的时候问得这么直白么?”
她做出个微笑的表情:“没,只是睡得不踏实。我们继续吧?还要催眠吗?”
搭档叹了口气:“好吧……她的父母犯了一个大多数父母都会犯的错误。”
我:“你在什么地方?”
我:“这么说,基本都在你的意料之中,对吧?虽然有细节差异,但是方向上没错误。”
她:“睡着……”
搭档:“话是这么说,但谁知道究竟你会攥住哪些地方,留下哪些缝隙?其实心理学更像是统计学——统计所有可能性,按照所有变数选择解决方式——只是那些变数太大了。但即便如此,只要花上足够的时间,一定可以统计出来的。”
搭档:“你还能记得的有多少?”
搭档:“我一直期待着她能在催眠的时候描述一下那个‘大眼睛’,但很奇怪,她对‘大眼睛’的描述也异常模糊,甚至还不如她在和我交谈时说得清楚。”
我:“大眼睛,加上只能看到上半身,是不是有点儿像是个猫头鹰蹲在树枝上的样子?”
我:“是醒着的还是睡着的?”
“嗯。”她点点头。
她:“去了……客厅……”
搭档:“其他部分差不多……对了,还有一个我忽略的细节。”
搭档显得有些意外:“那在哪儿?”
她:“这个完全不记得了,大概……只有我自己吧。”
我:“这跟你上午说的不大一样,要复杂些。”
搭档:“嗯,我听懂了。还有,别用尊称,我们年龄差不多。”
大约两三个月后,有一天我独自在诊所的时候,她来了,专门来付清余下费用。
搭档:“不不,她不是真正的露阴癖,她所暴露的对象只是她根据记忆假想出来的。实际上,她并没把自己手淫的过程展示给任何人看,她的自我克制和自我约束也不允许她这么做。”
搭档:“正常,丝毫没有问题。”
搭档:“嗯。”
我叹了口气:“说对了。你为什么突然对这个感兴趣?”
搭档:“好吧。然后呢?”
搭档点了点头:“嗯,那双眼睛离你有多远?”
搭档:“你通过什么判断自己是在高处呢?”
她:“不知道。”
她:“然后……然后好像发生了一些什么事儿,这段是空白,一点儿记忆都没有……再然后……”说到这儿,她似乎有点儿恐惧的情绪。
搭档:“只有你自己吗?”
搭档停下脚步:“我不这么认为,她对‘大眼睛’的描述虽然看上去很清晰,但实际上极为模糊,既没说清楚‘大眼睛’的样子,也没说清楚‘大眼睛’对她做了些什么,甚至无法肯定‘大眼睛’是否同她有过近距离接触,所以我认为‘大眼睛’只是概念性存在,不能确定。”
她:“四年前。”
她:“身边没有合适的,我也不想找同行。”
她:“很近……”说着,她打了个寒战。
搭档保持着静默。
搭档:“我觉得更像是谋略,不仅仅是拿到数据分析、计算,还有经验以及一个更重要的因素。”
搭档:“嗯,昨天我在跟她谈的时候忽略了她的家庭所带来的问题,一个字都没问过,这是我的错,太疏忽了。”
我愣了一下:“你是说你连解决方法都想好了?”
我:“现在你……”
搭档:“这我知道,但是我能肯定她绝对不会有被强奸性幻想,她所做出的抵抗也不是作态,而是真实的。因为当催眠结束后,她的生理反应是呕吐。”
我:“你昨天告诉她几点来?”
搭档:“是的。”
我:“你不是想说她在……”
她略微仰起头,眼里闪过一丝无奈,看上去她在抑制着悲哀的情绪。
搭档:“不过,有摄像机记录是必需的,你能接受这点吗?”
我:“你只能看到他一半身体,是吗?”
搭档想了一下后,点了点头:“嗯,的确是……有道理。这么说来就是:大眼睛半身人这个模糊的形象,在她记忆中转换为一个清晰的印象——猫头鹰。她的记忆把破碎的印象完整化了。”
她无奈地笑了下,摇了摇头:“一年。连维持都算不上,几乎一直在冷战。”
我:“要是你错了呢?岂不是白想了?”
“2……”
她:“是的……”
我:“窗外是黑暗的还是明亮的?”
她:“是的。”
我:“那她所说的‘找东西’是指什么?”
我:“难道有人给她施加了反催眠暗示?”
搭档:“收入很高吧?”
搭档:“我想说的就是那个,她在手淫。”
搭档:“是未婚还是离异?”
搭档:“什么印象?”
我:“你看得清那个人的样子吗?”
她微皱着眉头认真地回忆着:“我……我的确记不得了……真的不知道!”
她点点头。
搭档:“首先,她是在梦游,但那只是普通的梦游,并非什么第三类接触。我们都知道,梦游大多会在孩子身上发生,在成人中并不常见,而她之所以梦游,是因为……”
她抽搐了一下,睁开双眼。此时,她的衣服和头发已经被自己弄乱了,脸颊上带着女人性兴奋时特有的潮红。
若干年后的又一个下午,当一个女人出现在我们面前,告诉我们说她怀疑自己在睡梦中被外星人抓走、观察,并抹去记忆时,我的直觉告诉我:这事儿肯定跟外星人没有一丝关系。而此时,搭档压低声音用他的方式表达了和我同样的想法:“这事儿肯定跟外星人没半毛钱的关系。”
搭档:“不,不吓人,相信我,我听过更离奇的。然后呢?”
她果然准时赴约,看上去她似乎和搭档一样,也没睡好——脸上那精致的淡妆下透出一丝疲惫。
我:“我正要问你这个呢,在这之前,先说你根据对她的观察所作的推断吧。”
我:“我怎么觉得催眠失败了?”
她:“没……”
我:“那她的反抗会不会仅仅是一种作态?我们都知道有些女人偶尔会有被强奸性幻想。”
搭档:“但最开始的时候很正常。”
搭档:“所以你转而拼命工作?”
她:“离异。”
搭档笑了笑:“很好,呃,那么,请问你是单身吗?”
搭档:“起初她听到有人叫自己这点一致,没有出入。但是在催眠的时候,她并没提过关于‘有光笼罩自己’以及‘俯视’的问题,而是添加了‘窗外有人’以及‘拉开窗帘’。不过,她并没说是怎么知道窗外有人的。听到?感觉到?还是窗外一直有人?而且她也没清楚地加以说明:自己拉开窗帘。”
搭档回过头:“不过,看起来那个‘大眼睛’并没有抹掉她的记忆,对吧?”
她没吭声,咬着下唇点了点头。
搭档:“正是这样。”
搭档:“这要看是什么样的环境因素所造成的什么压力了。没有一件人为的事情是简单的,没有一个成因的动机是单纯的。根据目前所知道的,我没办法推测出她面临了什么样的压力,这个只能问她本人了。不过,根据她的描述,我还是能推测出一些的。否则,我不可能有解决的办法。”
搭档:“是的。”
我:“压力。”
搭档:“还是等跟她再谈一次之后吧,肯定会有修正的。”
搭档:“不,不仅仅是梦游。”他放下水杯,意味深长地看着我,“昨天我就说了,在她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并且造成了那种反应,才是重点。”
“1。”
她:“看。”
搭档:“哪部分?”
搭档咧开嘴笑了:“现在还不知道有没有效果呢,所以我只让她付了一半费用,半年后如果没问题,再付另一半。”
搭档笑了笑,并没有回答她:“让我猜猜你的报复方式:随便找个各方面都不如你的男人嫁了。对吗?”
搭档似笑非笑地看着我:“是不是不敢过早下结论?”
我:“你开灯了吗?”
搭档似笑非笑地注视着我的双眼:“直觉——人类特有的天赋。”
搭档:“嗯?说说看。”
搭档:“基本没了,差不多就是这样了。哦,还有几个细节。她描述的时候说自己被笼罩在光里,后来跟她聊的时候,我发现那是她期望自己能够在工作中被瞩目,成为焦点,这个源于虚荣心,倒没什么大问题。至于她说‘大眼睛’离她很近,那是她对自身行为扭曲的恐惧感,也不算重点,忽略了就忽略了。”
搭档:“我建议她找个男友……”
她低下头想了一会儿:“没……有了。”
搭档:“不,只有一半多点儿的把握,因为我没这么做过,但我总得试试。”
我:“那应该用什么来比喻?”
我:“那除了手淫以外的其他部分呢?”
当晚。
她:“看不清楚,只有轮廓……像是……猫头鹰?好像有点儿像猫头鹰在盯着我看的样子。”
搭档:“虽然她很讨厌那种窥探的行为,但是那个窥探本身又给了她一个释放所需的元素:被人偷窥。至此,必要的元素都齐了,串起来就是:她的自我克制、自我施压已经到了某种极致,必须通过扭曲的方式才能释放出来——梦游——手淫——给偷窥者看。”
搭档:“你对此不接受很正常,因为实际上她的确不是放荡或者变态的女人,她所做的这一切连她自己都不接受——即使在梦里。因此,她通过一种免责的方式来表现:外星人控制了自己的行为和意识,并且是在外星人的监视下进行的。但即便如此,她还是无法接受——记得她情绪的快速交替吗?一面享受,一面抗拒,那也源于她的自我挣扎。”
搭档:“好了,关于问题我基本都问完了,下面我会单独告诉你一些事情,这屋里会只有我们两个人。”
我:“你就不能痛快儿说完么?”
搭档:“有多大?”
我叹了口气,埋头吃饭,没再吭声。
搭档:“能描述一下你还记得的部分吗?”
我张了张嘴,想了一下后决定继续等待。
搭档:“对,‘大眼睛’应该是她曾经的记忆整合形象。”
她:“是的。”
“我……”她在迟疑,“我……看到……我……”
我:“在找什么东西?”
搭档:“是不是你和前夫之间的感情本来就不是很稳定?我这么问似乎有点儿冒犯,这个问题你可以不回答。”
搭档:“刚刚催眠的时候,你给的暗示很清晰,我可以肯定她接收到了。但问题是她似乎产生了抵触情绪而一直在抗争……这点我不敢肯定,一会儿再看一遍录像。”
搭档抱着双臂靠在桌子上:“实际上,以梦游的方式来手淫已经不能释放她所压制的那些情绪了,所以她的表现更极端——关键点就是那个我曾经百思不得其解的‘大眼睛’。”
她:“不太多,都是零零碎碎的。”
她:“一双很大的眼睛。”
搭档点点头:“嗯,这些我都记下了,一会儿我们准备催眠……”
搭档:“大概?你不能确认?仔细想想看。”
搭档:“应该是在找她所期望的感情,那同时也是在作最后的挣扎,她企图制止自己这种行为。”
他无耻地笑了:“说对了。”
他说得我一头雾水,所以我没吭声,只是看着他。
“2。”
她告诉我,搭档问她喜欢不喜欢养植物。得到肯定的答案后,搭档建议她养很多植物,非常非常多,布置得整个客厅都是。当她出差的时候,就请人来照顾。
她:“大约……有三四层楼那么高。这个我不能确定。”
她:“只要在夜里发生这种情况,早上我醒来时都不在床上。”
她再次深吸了一口气:“跟他结婚基本是被家里人逼的。他家境非常好,很有钱,也许你会觉得我的收入高,但是他的收入比我高10倍不止……所以……就是这样。”
我先是被吓了一跳,然后回过头看了一眼搭档,他示意我结束催眠。
她:“这个……我不清楚什么算多,不过我不看电视,除了查必要的资料,基本也不上网,平时闲暇都是在看书,例如在旅途中。”
搭档:“我整个叙述一遍对比后的结论,这样我们就能确定哪些描述的可信度高。”
搭档:“当时你身处在什么地方,还能记得吗?”
她突然变成了以两种截然不同的情绪和声音快速交替的状态:一种似乎是在拼命抗拒着什么的嘶吼,而另一种则是淫荡的呻吟。
我:“她提到过,但是很含糊。”
我:“按照这个说法,‘大眼睛’其实是具有双重性质的,既是释放元素之一,也是免责元素之一。”
我:“你在翻看屋里的每一样东西,是吗?”
我点点头:“你是指她的释放方式是梦游。”
我:“什么?”
搭档:“看得多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