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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青陵上柏

佚名 汉朝

人生天地间,忽如远行客。

长衢罗夹巷,王侯多第宅。

斗酒相娱乐,聊厚不为薄。

极宴娱心意,戚戚何所迫?

两宫遥相望,双阙百馀尺。

青青陵上柏,磊磊涧中石。

洛中何郁郁,冠带自相索。

驱车策驽马,游戏宛与洛。


所属诗歌分类

古诗十九首

创作背景/简介

《青青陵上柏》是产生于汉代的一首文人五言诗,是《古诗十九首》之一。此诗写作者游戏宛洛,意在仕途。然而他发现这个宫殿巍峨、甲第连云,权贵们朋比为奸、苟且度日的都城,并非属于他的世界,写出了个人不平之感和不满现实的心情。全诗在艺术上,注重铺陈,提高形象性;运用对比,增强抒情性;用反问句,增强意蕴性。


注释/注解

青青:本意为蓝色,引申为深绿色,这里的“青青”,犹言长青青,是说草木茂盛的意思。陵:表示与地形地势的高低上下有关,此处指大的土山或墓地。柏:四季常青的树木,可供建筑及制造器物之用。

磊:众石也,即石头多。会意字,从三石。

生:生长,生活。

忽:本义为不重视、忽略,此处指快的意思。远行客:在此有比喻人生的短暂如寄于天地的过客的意思。客,表示与家室房屋有关,本义为寄居、旅居、住在异国他乡。此句言人在世上,为时短暂,犹如远道作客,不久得回去。

斗酒:指少量的酒。

薄:指酒味淡而少。

驽马:本义为劣马,走不快的马。亦作形容词,比喻才能低劣。

宛:南阳古称宛,位于河南西南部,与湖北、陕西接壤,因地处伏牛山以南,汉水之北而得名。洛:洛阳的简称。

郁郁:盛貌,形容洛中繁盛热闹的气象。

冠带:顶冠束带者,指京城里的达官显贵。冠带是官爵的标志,用以区别于平民。索:求访。

衢:四达之道,即大街。夹巷:央在长衢两旁的小巷。

第:本写作“弟”。本义为次第、次序,此指大官的住宅。

两宫:指洛阳城内的南北两宫。

阙:古代宫殿、祠庙或陵墓前的高台,通常左右各一,台上起楼观,二阙之间有道路。亦为宫门的代称。

极宴:穷极宴会。

戚:忧思也。迫:逼近。


翻译

驾起破马车驱赶着劣马,照样在宛洛之间游戏着。

南北两个宫殿遥遥相望,两宫的望楼高达百余尺。

达官贵人们虽尽情享乐,却忧愁满面不知何所迫。

区区斗酒足以娱乐心意,虽少却胜过豪华的宴席。

大路边列夹杂着小巷子,随处可见王侯贵族宅第。

陵墓上长得青翠的柏树,溪流里堆聚成堆的石头。

洛阳城里是多么的热闹,达官贵人彼此相互探访。

人生长存活在天地之间,就好比远行匆匆的过客。


赏析

这首诗与《古诗十九首》中的另一首《驱车上东门》在感慨生命短促这一点上有共同性,但艺术构思和形象蕴含却很不相同。《驱车上东门》的主人公望北邙而生哀,想到的只是死和未死之前的生活享受;这首诗的主人公游京城而兴叹,想到的不止是死和未死之时的吃好穿好。

开头四句,接连运用有形、有色、有声、有动作的事物作反衬、作比喻,把生命短促这样一个相当抽象的意思讲得很有实感,很带激情。主人公独立苍茫,俯仰兴怀:向上看,山上古柏青青,四季不凋;向下看,涧中众石磊磊,千秋不灭。头顶的天,脚底的地,当然更其永恒;而生于天地之间的人呢,却像出远门的旅人那样,匆匆忙忙,跑回家去。《文选》李善注引《尸子》《列子》释“远行客”:“人生于天地之间,寄也。寄者固归。”“死人为‘归人’,则生人为‘行人’。”《古诗》中如“人生寄一世”,“人生忽如寄”等,都是不久即“归”(死)的意思。

第五句以下,写主人公因感于生命短促而及时行乐。“斗酒”虽“薄”,也可娱乐,就不必嫌薄,姑且认为厚吧!驽马虽劣,也可驾车出游,就不必嫌它不如骏马。借酒销忧,由来已久;“驾言出游,以写我忧”(《诗经·邶风·泉水》),也是老办法。这位主人公,看来是两者兼用的。“宛”(今河南南阳)是东汉的“南都”,“洛”(今河南洛阳)是东汉的京城。这两地,都很繁华,何妨携“斗酒”,赶“驽马”,到那儿去玩玩。接下去,用“何郁郁”赞叹洛阳的繁华景象,然后将笔触移向人物与建筑。“冠带自相索”,达官显贵互相探访,无非是趋势利,逐酒食,后面的“极宴娱心意”,就明白地点穿了。“长衢”(大街),“夹巷”(排列大街两侧的胡同),“王侯第宅”,“两宫”,“双阙”,都不过是“冠带自相索”,“极言娱心意”的场所。主人公“游戏”京城,所见如此,会有什么感想呢?结尾两句,就是抒发感想的,可是歧解纷纭,各有会心,颇难作出大家都感到满意的阐释。有代表性的歧解是这样的:一云结尾两句,都指主人公。“极宴”句承“斗酒”四句而来,写主人公享乐。一云结尾两句,都指“冠带”者。“是说那些住在第宅、宫阙的人本可以极宴娱心,为什么反倒戚戚忧惧,有什么迫不得已的原因呢?”一云结尾两句,分指双方。“豪门权贵的只知‘极宴娱心’而不知忧国爱民,正与诗中主人公戚戚忧迫的情形形成鲜明对照”(《两汉文学史参考资料》)。

从全诗章法看,分指双方较合理,但又绝非忧乐对照。“极宴”句承写“洛中”各句而来,自然应指豪权贵。主人公本来是因生命短促而自寻“娱乐”、又因自寻“娱乐”而“游戏”洛中的,结句自然应与“娱乐”拍合。当然,主人公的内心深处未尝不“戚戚”,但口上说的毕竟是“娱乐”,是“游戏”。从“斗酒”“驽马”诸句看,特别是从写“洛中‘所见诸句看,这首诗的主人公,其行乐有很大的勉强性,与其说是行乐,不如说是借行乐以销忧。而忧的原因,也不仅是生命短促。生当乱世,他不能不厌乱忧时,然而到京城去看看,从“王侯第宅”直到“两宫”,都一味寻欢作乐,醉生梦死,全无忧国忧民之意。自己无权无势,又能有什么作为,还是“斗酒娱乐”,“游戏”人间吧!“戚戚何所迫”,即何所迫而戚戚,是反诘句,如果用现代汉语肯定语气说,便是:没有什么迫使我戚戚不乐。全诗内涵,本来相当深广;用这样一个反诘句作结,更其余味无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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