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关塞阻,转作潇湘游?
安危大臣在,不必泪长流。
五载客蜀郡,一年居梓州。
世事已黄发,残生随白鸥。
《去蜀》是唐代大诗人杜甫的作品。作者因友人离世,生活失去依靠,又预见到蜀中将乱,故决计出峡东归。将离蜀,作诗总结几年的漂泊生涯。此诗表达了诗人在年迈之年、流寓之迹,种种心愿皆难以实现的无可奈何之情。全诗表现了诗人心系国家安危,时刻为其忧心流泪的情况,其中有痛惜,有激愤,有宽慰,包蕴极丰。
⑴去蜀:将离蜀,作诗总结几年的漂泊生涯,故为此题。蜀,广义指四川,此诗专指成都。
⑵蜀郡:秦灭古蜀国,始置蜀郡。汉仍其旧,辖境包有今四川省中部大部分,治所在成都。此指成都。杜甫于唐肃宗上元元年(760年)初借居成都草堂寺,后移居新建之草堂,至唐代宗永泰元年(765年)五月离蜀,前后共六年,期间有一年多流寓梓州、阆州等地,在成都前后合计约五年。
⑶梓州:四川三台,唐肃宗乾元元年(758年)改梓潼郡为梓州。
⑷如何:犹岂料。关塞:边关;边塞。
⑸潇湘:湘江与潇水的并称,二水是湖南境内两条重要河流,此泛指湖南地区。
⑹世:一作“万”。黄发:年老。
⑺残生:残余的岁月、生命。
⑻大臣:泛指朝廷掌权者。
⑼不:一作“何”。
回顾平生万事,一无所成却已经年老,余生只能像江上白鸥一样漂泊。
我在成都客居了五年时间,其中有一年是在梓州度过的。
国家安危大计自有当政大臣支撑,我这个不在其位的人何须枉自老泪长流呢!
岂料兵荒马乱,关山交通阻塞,我为什么反要远赴潇湘做客呢?
此诗首联“五载客蜀郡,一年居梓州”是说诗人在成都客居了五年时间,其中一年还是在梓州(四川三台)度过的。颔联“如何关塞阻,转作潇湘游”,意思是说:当前到处兵荒马乱,关山交通阻塞,我为什么反要远赴潇湘作客呢?这是以设问的语气表达难言的隐衷,是问自己,也是问一切关心他的亲友。言下之意是自己是知道时局如此纷乱不宜远行的,表隐衷而出以设问,无奈与愤激之情自见。在严武当政时期,为了照顾诗人贫困生活,曾表荐他为节度参谋,检校工部员外郎,但诗人性忠直难被群僚所容,时受讥讽,因此不久坚决辞职归草堂。严武在世时尚且如此,此时他人亡职歇,更待不下去了。暗示此去原非本意乃是迫不得已。诗人前往,因为那边有可以投靠的亲友故旧,如舅父崔伟,朋友韦之晋、裴虬等人。
颈联说:回顾平生万事,一无所成,可头上发丝已由白转黄,表明身衰体弱之极;而展望此去前程,又是那么渺茫难测,只能以抱病残生像江上白鸥一样到处飘泊了。这是在去意已决之后,抚今追昔的感慨,“去蜀”之举更显其悲。困苦生涯,莫此为甚,不能不悲愤交集,“黄发”、“白鸥”联成对仗,表示行廉志洁如故,决不肯为穷困改节。由此结出尾联的反语。尾联说:国家安危的大计,自有当政的王公大臣支撑,我这个不在其位的寒儒何须杞人忧天,枉自老泪长流呢!表面是在负气说话自我解脱,其实是位卑忧国的肺腑之言。明知这班肉食鄙夫只会以权谋私,承担不起国家顶梁柱的重任,而自己“致君尧舜”的理想久遭扼杀,国之将覆,不能不悲。寄忠诚忧国之思于愤激言辞之内,感人的力度更见强烈。清人蒋士铨有诗赞杜甫云:“独向乱离忧社稷,直将歌哭老风尘。”(《南池杜少陵祠堂》)指的正是这位诗圣的高尚情操。
这首四十个字的短小五言律诗,总结了诗人在蜀五年多的全部生活,笔调堪称恢宏寥阔。而此诗尾联用激切语言所寄托的深于忧患不忘国难的赤诚丹心,更是一篇精髓所在。
元代方回《瀛奎律髓》:“世事已黄发”,此句哀甚。尾句则为大臣者贤否,亦可见矣。
明代王嗣奭《杜臆》:结语乃失意中自宽之词,亦知公之流泪非为一身之私也。
明末清初金圣叹《杜诗解》:“五载”字痛(“五载”句下)。“一年”字痛(“一年”句下)。五载蜀郡,一年梓州,骤读之,谓只记其年月踪迹,殊平平无警耳。不知先生以大臣自待,国家安危,无日去心,身在此中,真朝朝暮暮以眼泪洗面,虽一日有甚不可者,奈何“五载”?奈何“一年”?唱此四字,椎心喷血,已为积愤极痈。三句“如何关塞”一转,不觉失声怪叫:“今日去蜀,又非归关中耶?”看他“游”下得愤极。今日岂得“游”之日?我岂得“游”之人?然此行不谓之“游”,又谓之何?刘越石、祖士稚一齐放声恸哭,是此二十字也(首四句下)。是勉强收泪语,正复更痛(“万事”二句下)。自云“何(“不”一作“何”)必”,正复更痛也(末二句下)!
明末清初吴乔《围炉诗话》:《去蜀》结云:“安危大臣在,何必泪长流。”眼中意中,无数过不得,说不能尽。
清代浦起龙《读杜心解》:只短律耳,而六年中流寓之迹,思归之怀,东游之想,身世衰迟之悲,职任就舍之感,无不括尽,可作入蜀以来数卷诗大结束。是何等手笔!
清代杨伦《杜诗镜铨》:有篇无句,此方是老境。结又得体。结用反言见意,语似自宽,正隐讽大臣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