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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郑十八虔贬台州司户伤其临老陷贼之故阙为面别情见于诗

杜甫 唐朝

苍惶已就长途往,邂逅无端出饯迟。

郑公樗散鬓成丝,酒后常称老画师。

便与先生应永诀,九重泉路尽交期。

万里伤心严谴日,百年垂死中兴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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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别诗 七言律诗

翻译

⑸这两句写“阙为面别”之故。一个匆促上道,一个因故来迟。邂逅无端,是说碰着意外的事故。

⑹永诀,死别。郑虔已是一把年纪,又相去万里,以常理推之,料难再见,故曰“应永诀”(此后果未能相见)。

⑺九重泉,犹九泉或黄泉,谓死后葬于地下。

⑵樗(chū),落叶乔木,质松而白,有臭气。《庄子·逍遥游》:“吾有大树,人谓之樗。”又《人间世》:“匠石之齐,见栎社树,其大蔽牛,谓弟子曰:散木也,无所可用。”杜甫就是据此创为“樗散”一词的。言郑才不合世用。

⑷这两句为虔惋惜。万里,指台州。严谴,严厉的处罚。百年,指人的一生。垂死含两层意:一则虔年已老,眼看要死,再则遭贬,更足以速其死。当时两京收复,故曰中兴时。“中”字读去声。

⑴郑虔,即郑广文,十八是郑的排行。禄山之乱,虔陷叛军中,禄山授虔水部郎中,虔称病,并暗中与唐政府通消息。公元757年(至德二载)旧历十二月,陷叛军中官六等定罪,虔在三等,故贬台州。他是杜甫最要好的朋友之一。

⑶常称,郑虔自称。郑善画山水。老画师有老废物意,是牢骚话。因为唐代风气,轻视画师。《唐书·阎立本传》:“立本善图画,太宗尝与侍臣泛舟春苑,池中有异鸟,召立本令写焉。时阁外传呼云‘画师阎立本’。时已为主爵郎中,奔走流汗,俯伏池侧,手挥丹青,瞻望宾座,不胜愧赧。退诫其子曰:吾少好读书,惟以丹青见知,躬斯役之务,辱莫大焉,汝宜深戎,勿习末伎。”又《唐诗纪事》卷七十一:“孙鲂,南昌人,有能诗声。鲂父,画工也。王彻为中书舍人,草鲂诰词云,‘李陵桥上,不吟取次之诗:顾凯笔头,岂画寻常之物。鲂终身恨之。”可见当时画家地位甚卑,画师一各为士大夫所羞称。今虏却常常自称,正是牢骚。


赏析

这首诗大概是公元757年冬杜甫由鄜州还长安时所作。郑虔以诗、书、画“三绝”著称,更精通天文、地理、军事、医药和音律。杜甫称赞他“才过屈宋”、“道出羲皇”、“德尊一代”。然而他的遭遇却很坎坷。安史之乱前始终未被重用,连饭都吃不饱。安史乱中,又和王维等一大批官员一起,被叛军劫到洛阳。安禄山给他一个“水部郎中”的官儿,他假装病重,一直没有就任,还暗中给唐政府通消息。可是当洛阳收复,唐肃宗在处理陷贼官员问题时,却给他定了“罪”,贬为台州司户参军。杜甫为此,写下了这首“情见于诗”的七律。

前人评这首诗,有的说:“从肺腑流出”,“万转千回,纯是泪点,都无墨痕”。有的说:“一片血泪,更不辨是诗是情。”这都可以说抓住了最本质的东西。至于说它“屈曲赴题,清空一气,与《闻官军收河南河北》同时一格”,则是就艺术特点而言的;说它“直可使暑日霜飞,午时鬼泣”,则是就艺术感染力而言的。

杜甫和郑虔是“忘形到尔汝”的好友。郑虔的为人,杜甫最了解;他陷贼的表现,杜甫也清楚。因此,他对郑虔的受处分,就不能不有些看法。第三句中的“严谴”,就是他的看法。而一、二两句,则是为这种看法提供依据。说“郑公樗散”,说他“鬓成丝”,说他“酒后常称老画师”,都是有含意的。

“樗”和“散”,见于《庄子·逍遥游》:“吾有大树,人谓之樗,其大本拥肿而不中绳墨,其小枝卷曲而不中规矩。立之涂,匠者不顾。”又《庄子·人间世》载:有一木匠往齐国去,路见一高大栎树,人甚奇之,木匠却说:“‘散木’也,以为舟则沉,以为棺椁则速腐,以为器则速毁,以为门户则液樠,以为柱则蠹,是不材之木也。”说郑公“樗散”,有这样的含意:郑虔不过是“樗栎”那样的“无用之材”罢了,既无非分之想,又无犯“罪”行为,不可能是什么危险人物。何况他已经“鬓成丝”,又能有何作为呢!第二句,即用郑虔自己的言谈作证。人们常说:“酒后见真言。”郑虔酒后,没有什么越礼犯分的言论。他不过常常以“老画师”自居而已,足见他并没有什么政治野心。既然如此,就让这个“鬓成丝”的、“垂死”的老头子画他的画儿去。可见一、二两句,并非单纯是刻画郑虔的声容笑貌;而是通过写郑虔的为人,为郑虔鸣冤。

次联紧承首联,层层深入,抒发了对郑虔的同情,表现了对“严谴”的愤慨,的确是一字一泪,一字一血。对于郑虔这样一个无罪、无害的人,本来就不该“谴”。如今却不但“谴”了,还“谴”得那样“严”,竟然把他贬到“万里”之外的台州去,真使人伤心。这是第一层。郑虔如果还年轻力壮,或许能经受那样的“严谴”,可是他已经“鬓成丝”了,眼看是个“垂死”的人了,却被贬到那么遥远、那么荒凉的地方去,不是明明要他早一点死吗?这是第二层。如果不明不白地死在乱世,那就没什么好说;可是两京都已经收复了,大唐总算“中兴”了,该过太平日子了,而郑虔偏偏在这“中兴”之时受到了“严谴”,真是太不幸了。这是第三层。由“严谴”和“垂死”激起的情感波涛奔腾前进,化成后四句,真“不辨是诗是情。”

“苍惶”一联,紧承“严谴”而来。正因为“谴”得那么“严”,所以百般凌逼,不准延缓;作者没来得及送行,郑虔已经“苍惶”地踏上了漫长的道路。“永诀”一联,紧承“垂死”而来。郑虔已是“垂死”之年,而“严谴”又必然会加速他的死,不可能活着回来了;因而发出了“便与先生应永诀”的感叹。然而即使活着不能见面,仍然要“九重泉路尽交期”啊!情真意切,沉痛不忍卒读。诗的结尾,是需要含蓄的,但也不能一概而论。卢得水评这首诗,就说得很不错:“末竟作‘永诀’之词,诗到真处,不嫌其迫,不妨于尽也。”

杜甫当然是忠于唐王朝的;但他并没有违心地为唐王朝冤屈好人的做法唱赞歌,而是实事求是地斥之为“严谴”,毫不掩饰地为受害者鸣不平,表同情,以至于坚决表示要和他在泉下交朋友,这表现了一个真正的诗人应有的人格。有这样的人格,才会有“从肺腑流出”、“真意弥满”、“情见于诗”的艺术风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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