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沙道中

四肢与百骸，屈曲如杯棬。

谁家苦竹园，其叶青戋戋。

首阳既无食，阴陵不可前。

绕林势奔轶，动地声喧阗。

秦客载张禄，吴人纳伍员。

北海转万折，南洋泝孤骞。

便如失目鱼，一似无足蚿。

道逢采樵子，中流得舟船。

三月初五日，索马平山边。

周游大夫蠡，放浪太史迁。

路人心为恻，从者皆涕涟。

倘复游吾盘，终当耕我绵。

稽首望南拜，著此泣血篇。

跬步偶不见，残息忽复延。

江南昔卜宅，岭右今受廛。

人生岂无难，此难何迍邅。

仓皇伏幽篠，生死信天缘。

铁骑俄四合，鸟落无虚弦。

堂上太夫人，鬓发今犹玄。

饥卧野人庐，藉草为针氈。

慷慨为烈士，从容为圣贤。

百年尚哀痛，敢谓事已遄。

魂魄亲蝇蚋，膏脂饱乌鸢。

流澌在须发，尘沫满橐鞬。

古人择所安，肯蹈不测渊。

自古皆有死，义不污腥膻。

奴辈殊无聊，似欲为鹰鸇。

季布走在鲁，樊期托于燕。

青山为我屋，白云为我椽。

断罂汲勺水，天降甘露鲜。

一吏射中目，颈血僅可溅。

圣世基岱岳，皇风扇垓埏。

行人渐复出，胡马觉已还。

国士急人病，倜傥何拘孪。

星奔不可止，暮达城西阡。

红日高十丈，方辨山与川。

为我王室故，持此金石坚。

胡行疾如鬼，忽在林之巅。

当其蹙迫时，大风起四边。

晴曦正当昼，樵肠火生咽。

求仁而得仁，宁怨沟壑填。

竹畚当安车，六夫共赪肩。

臣苦不如死，一死尚可怜。

报国臣有志，悔往不可湔。

嗟予何薄命，寄身空且悬。

柰何以遗体，粪土同弃捐。

东野御已穷，而复加之鞭。

一枰与一校，幸不逢戈鋋。

彼草何荒荒，彼水何潺潺。

萧萧数竹侧，往来度飞鞯。

迷途呼不应，如在盘中旋。

白日各持梃，其来何翩翩。

一宾与一从，买命得金钱。

此去三五里，古道方平平。

幽篁便自托，仰天坐且眠。

自言同脱虏，波波口流涎。

初学苏子卿，终慕鲁仲连。

彼人莫我知，此恨付重泉。

更生不自意，如病乍得痊。

一隶缚上马，无路脱纠缠。

逡巡不得避，默默同寒蝉。

一厮躏其足，吞声以自全。

使我先朝露，其事亦复然。

霜蹄破丛翳，出入相贯穿。

不见道傍骨，委积有万千。

游锋几及肤，怒兴空握拳。

意者相其间，神物来蜿蜒。

首丘义皇皇，倚门望惓惓。

扬州二游手，面目轻且儇。

既无遁形术，又非缩地仙。

重险复重险，今年定何年。

行行重狼顾，常恐追骑先。

夜行二百里，望望无人烟。

回首下山阿，七人相牵连。

须臾传火攻，然眉复相煎。

一行辄一跌，奔命度平田。

昏雾腥且湿，怒飙狂欲颠。

夫人生于世，致命各有权。

丈夫竟如此，吁嗟彼苍天。

中兴奋王业，日月光重宣。

趼足如移山，携持姑勉旃。

鹊声从何来，忽有吉语传。

诘朝从东渡，始觉安且便。

猛虎驱群羊，兔鱼落蹄筌。

波涛避江介，风雨行淮堧。

疾驰趋高沙，如走阪上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