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音在现代来说,有普通话与方言的不同,也有读书音与口语音的区别。这些也体现在字音上。例如一个“日”字,东北人读成“一”,湖北人读成“二”,上海人读成“十”;一个“血”字,按读书音读xue,如“血海深仇”、“我以我血荐轩辕”,按口语音则读xie,“受伤流血”。
汉字的大部分属于形声字,就是一个形符,一个声符。绝大多数形符和声符也都是可以单独存在的字。最早造形声字的时候,声符和形声字的读音是一致的。可正是由于语音的发展,作为声符的字的读音与形声字的读音常常发生不同的变化,使得声符不一定能准确地表音了。最典型的例子是许慎在《说文解字·叙》中介绍“六书”的“形声”时所举的两个字:江、河。“江”的声符是“工”,“河”的声符是“可”。在古代,江工、河可的读音是一样的,但今天读来,却大不相同。因此同一个字作为声符,今天在不同的形声字里,有的能准确表音,有的能近似表音,有的则几乎无法表音了。例如同一个“土”字作声符,在“吐”、“钍” (一种金属元素) 中是表音的,在“肚”、“杜” 中近似表音 (起码是押韵的),在“社”、“灶”中就完全不能起声符的作用了。对于汉字的认读,中国民间常有 “认字读半边” 的说法。“半边”指的就是形声字的声符。现在我们要知道,只认读“半边”是靠不住的,往往要出错。这也是由于汉语语音发展导致汉字字音变化的一个方面,是我们了解汉字时要特别加以注意的。
这首诗的韵脚是“侧”和“识”。它们在今天普通话分别读为去声和上声,韵母也不同,是不相押韵的。可是在崔颢生活的唐代,它们都是入声字,韵母也相近,是可以押韵的。入声字大约从元代起,就在北方话中逐渐消失了,如今大致只在南方某些方言里有所保留。
家临九江水,来去九江侧。
可以设想,最初应该有过一个汉字只记录一个词、只具有一个音的时期。随着汉语的发展和汉字为适应这种发展而发生的变化,这种单纯一对一的时期很快就结束了。在我们今天所发现的最古老的汉字——甲骨文中,汉字和汉语就相当复杂了。由于汉语的发展,促使汉字记录汉语的方式,也发生了一定的变化。
更明显的区别是古今语音的不同造成古今字音的差异。比如中国古代的诗歌讲究押韵,可是不少古诗今天念起来却不太押韵,有的甚至于完全不押韵了。例如下面这首五言绝句:
——崔颢《长干曲》之二
同是长干人,生小不相识。
汉字具有字形、字音、字义的三个要素。但只有字形基本上属于它自己,有它自己独立的发展规律,而字音、字义都只是它所记录的汉语的词的声音(语音)和意义(词义)。语音和词义发生变化,字音和字义就都要发生变化。打个不一定恰切的比方,汉字和汉语的关系,好比衣服穿在小孩身上,小孩渐渐长大,衣服的尺寸和式样也要发生变化。当然,衣服是要去掉旧的小的,制做新的大的,而汉字对于汉语的关系却能长久适应,不断更新。
此外,也是由于历史的原因,某些汉字在记录同一个汉语词的时候,却具有不同的读音,例如“波浪”的“波”有bo、po两音,“厚薄”的“薄”有bo、bao两音,“贝壳”的“壳”有ke、qiao两音。这样的字,叫做“异读字”。这种异读字,没有区分意义的作用,徒然增加学习和记忆的负担,是必然要加以整理和精简的。经过整理,以上例子中的异读字现在的规范读音分别是bo(波)、bo(薄)和ke(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