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会结构关系——关注点和世俗哲学 中国人在经济、社会行为和政治生活中必须照顾到周围的同辈和上司。他们与他人的关系成了他们生活的主要束缚,同时又是其机遇的主要来源。从世界的社会性看问题的习惯使他们培养出了整体观,参与社会关系的必要性使得他们乐于参与各种社会关系。就如社会心理学家黑兹尔·马库斯和北山志乃所说:“如果一个人感觉到自己处于一个更大的背景之中,自己又是与该背景相互依赖的一部分,那么很可能用同样的方式来感知其他的物体和事件。”世俗哲学——有关社会和物质世界本质的看法——产生于同一事实:中国人与社会性的世界紧密相连。自我与关系网和社会义务是联系在一起的,这种认识很自然地使人们认识到世界总体上来说是连续不断的,是由物质构成的而不是分离的,由孤立的物体构成。因果关系存在于一定的场所,或者存在于物体与场所的关系之中。对场所的关注能使人们认识到事物的复杂性和变化,还能使人们认识到众多不同因素中的矛盾。
从本质上说,所有这些解释都依赖于一个事实:古希腊和古代中国的社会生态在产生不同的经济、政治和社会布局方面迥然不同。接下来你会看到,图2–1中左边的图是我对希腊和中国的思维差异所做的描绘。这幅图,汇集了人们对智能起源的各类观点。右边的图,描绘的是同样的内容,但这个图是由我的一个美籍华裔学生绘制的,她告诉我这个圆形图比我的线性图更合理。
没有理由认为以认知过程结束的,就必须以社会生态学开始。可能会有许多不同的经济原因使得一些社会或群体更关注他们的伙伴,也有许多因素使他们更关注物体和相关的目标。例如,现代的商业层级明晰,由企业家经营,他们的经营就没有必要考虑广大的同行和众多监管者,而只要把目标集中于相对狭小的范围,并独立完成这些目标。忽略他人而专注目标,效果可能更好。并不是完全出于经济学上的考虑,使人们把注意力集中在物体及其相关目标上,也可能是由于其他原因:例如有严格行为规范以及强大凝聚力的宗教团体的信条。
但是希腊人十分关注物体,包括其他人及与之相关的目标,而不会过分受到与他人的关系的束缚。希腊人在收割庄稼、重新安排他们的羊群或者在调查买什么新产品会有利可图的时候,很少或者根本不与他人商量。这或许就很自然地使希腊人把注意力集中在物体的属性上,以便对它们进行分类,从而找到预测和控制其行为的规律。因果关系被看成是物体的属性或个人与物体相关的行动的结果。这种因果观可能使希腊人产生稳定性和永恒性、物体的变化在他们的掌握之中这样的看法。
这种描绘在本质上是唯物主义的,也就是说,它是从物质层面来解释文化层面的东西。在一些人眼中,这种方法现在已经过时了,部分原因是人们错误地认为唯物主义是决定论。但是唯物主义并不一定意味着必然性,即在其他因素一样的情况下,物质因素在一定程度上会影响到经济因素,因而进一步影响到文化因素。这种描绘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根本不是唯物主义:影响思维习惯的关键因素是社会因素,而那些重要的社会事实可以由那些在本质上与经济无关的力量产生和维护。
图2–1 影响认知过程的模型
社会生态——经济和社会结构 中国的社会生态主要由相对来说比较肥沃的平原、丘陵和可以通航的河流构成,有利于农业生产,因此中央集权统治相对来说比较容易实行。农业国家的人民需要彼此和睦相处——并不一定要彼此喜欢——但是要以一种大家都看得过去的融洽方式生活在一起。在以水稻种植为主的中国南方和日本尤其如此,这种特点要求人们彼此协作来耕种土地。但是在需要灌溉的地方,这一点也很重要,比如中国北方的黄河流域,商朝和周朝就发端于此。除了要与邻里和睦相处外,灌溉系统要求实行集中管理,古代中国与其他古代农业社会一样,都实行君主专制统治。农民必须与邻里和睦相处,并且受村中长者和地方执政官的统治。地方执政官是皇帝派出的代表。中国的平民百姓就生活在一个受到各种社会因素制约的复杂世界中。
不同的经济力量维持着不同的社会结构,而不同的社会实践和不同的教育方式会使人们关注环境中不同的事物。对不同事物的关注会使人们对世界产生不同的理解。不同的世界观反过来又强化了人们的不同关注点和社会实践,不同的世界观也会加强感知和推理过程的差异——这又会强化各自的世界观。
世俗哲学——认识论和认知过程 世俗哲学可能会影响认识论或者对如何获取新知识的看法。物体和事件之间的关系是决定结果的关键,那么注意场所中所有重要的因素、关注物体间的各种关系、整体与局部的关系就很重要了。关注、感知和推理这个过程会使人们集中探索重要的事件,并查明它们之间的复杂关系。另一方面,如果世界是物体的运动由规律和范畴来控制的地方,那么把物体从其背景中分离出来,判断这个物体属于哪个范畴,规律如何作用于这些范畴就显得至关重要。这些过程就是为这些功能服务的。
希腊的社会生态主要由延伸到海洋中的山脉组成,便于狩猎、放牧、渔猎和贸易。这些行业相对来说并不需要与他人合作。实际上,除了贸易,这些经济活动并不严格要求群体的稳定。固定的农业生产在希腊出现几乎比中国晚了2000多年,但它的农业在很多地区很快就商业化了,而不仅仅是维持生活所需。希腊的土壤和气候适宜葡萄酒和橄榄油的生产,到公元前6世纪,许多种地的人与其说是农民,倒不如说更像商人。因此,希腊人比中国人有更多自我行事的空间。他们感觉没有什么必要一定要与同伴保持一种融洽的关系。希腊习惯于在市场上讨价还价,在政治集会上彼此辩论。
最后,社会实践也会直接影响人们的思维习惯。辩证法和逻辑都可以看作是处理社会冲突的认识工具。我们认为在以和谐为基础的社会中人们不会具有对抗或争论的传统。相反,在遇到观点发生冲突的时候,他们会解决这些矛盾、超越矛盾或者找到一条“中间道路”——总之,他们会辩证地处理问题。从逻辑到科学这是很容易迈出的一步,物理学家、科学史学家艾伦·克罗默说:“科学,从这个角度来看,是雄辩术的延伸。它是在希腊发明的,也只能在希腊被发明出来,因为希腊的公共集会使辩论艺术声名远播……几何学上的逻辑证明就是……最终的辩论形式。”
因此,这两种社会的世俗哲学是从关注点的目标直接产生出来的:中国人的环境和场合,希腊人的物体。每个社会的科学哲学只是其民间观点的一个反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