歌剧把这整个的情景呈现在我们眼前;我们看到了莪菲丽雅走出来,玩着,舞着,唱着那支关于“美人鱼”的故事的古老的歌。这个“美人鱼”把男人引诱到河底下去。当她在唱着歌和采着花的时候,人们可以听到水底下有同样的调子。这些诱惑人的调子是从深水底下用合唱的声音飘出来的。她倾听着,大笑着,一步一步地走近岸边。她紧紧地扯住垂柳,同时弯下腰来采摘那些白色的睡莲。她轻轻地向它们浮过去,躺在它们宽阔的叶子上唱着歌。她随着叶子飘荡着,让流水托着她走向深渊——在这里,她像那些零乱的花朵一样,在月光中沉下去了。她上面飘起一阵“美人鱼”的清歌。
“这不是趣味问题!”费利克斯说,“这是一种非常严肃的事情!因为你决不应该让她老人家坐着长吁短叹,变成一个双重寡妇呀!”
音乐师啊,你们应该演奏了!
我们在这里看到的不是莎士比亚的《哈姆雷特》,正如我们在歌剧《浮士德》中看到的不是歌德的《浮士德》一样。沉思不足以成为音乐的材料。把这两部悲剧提升到音乐诗的高度的是它们里面蕴藏着的“爱”。
“一点也不错!”妈妈说,“不过家里也不算坏呀!我的甜蜜的孩子,你就是在那儿生的,你的爸爸和我在那儿住过!”
“这支歌和旋律你是从什么地方得来的呢?”歌唱教师问。他偶然看见了这首写好的乐曲和歌词。
它决不会像流星一样消亡,
“假如您认识那位寡妇男爵夫人和我在那里的几位新朋友,”贝儿说,“您决不会讲这样的话和作出这样的判断来的!”
“美极了!”寡妇男爵夫人打断他说,“我似乎听到了整个一生的故事!你把你心里的高歌用音乐唱出来了!”
一把火透过了他的全身;他的心在膨胀——这是从来没有过的现象。他弯下腰来,捡起这个花环,把它按在自己的心上。就在这同时,他向后倒下去了。昏过去了吗?死了吗?这是怎么一回事呢?幕落下来了。
现在她们得把这儿所有的东西重新看一次,因为这都是属于她们的。她们现在有了那个漂亮的小玻璃房;她们可以把屋顶上的五六盆花搬到这儿来。她们不再只有一个食橱,而有一个宽大的食物储藏室。甚至厨房都是一个温暖而完整的小房间。烤炉和灶连在一起,而且还有一个烟囱;妈妈说,这简直像一个又大又光的熨斗。
在他走下石洞去取那盏神灯之前,努勒丁命令他祈祷。他是用多大的信心和热忱念出那段祈祷文啊!他的歌声把所有的观众都迷住了。这是因为他心中具有纯洁和虔诚的旋律,才能唱出这样的歌呢,还是因为他具有白璧无瑕的天真?欢呼声简直没有休止。
乐池里飘出了几行音乐,于是幕启了。音乐的旋律,像格鲁克的《阿尔米德》和莫扎特的《魔笛》一样,把每一个人都深深地吸引住了。阿拉丁站在那个奇异的花园里的场面展开了。一种柔和、低微的音乐从花朵和石头里飘出来,从泉水和深深的峡谷里飘出来。种种不同的旋律融汇在一起,形成一个伟大的和声。在合唱中,人们可以听到精灵的飞行。这声音一忽儿远,一会儿近,慢慢扩展到极高的限度,而又忽然消逝。阿拉丁的独白之歌,被这些和谐的调子衬托着,慢慢地升上来。它就是人们所谓的伟大的抒情诗,但它跟人物和场面是配合得那么好,它成了整个歌剧不可缺少的部分。这种洪亮、引起共鸣的歌声,这种从心里发出的、热情的音乐,使得大家鸦雀无声,陷入狂热的境地。当他在众精灵的歌声中伸出手取得了那盏幸运的神灯的时候,这种热忱高涨到了不可再高的地步。
小鸟们啊,请你们歌唱,歌唱:
把这支歌重唱一次可以说是一种亵渎的行为。大家要求再听这支歌,可是没有得到反应。幕落下来了。第一幕结束。
在他和费利克斯之间无疑地存在着某种同感,虽然他们两人在本质上是不同的。在贝儿看来,他们之间的差异是:费利克斯作为一个有钱人的儿子,是在各种诱惑之中长大起来的,而且他也有力量和要求来尝试这些诱惑。至于他自己呢,作为一个穷人的儿子,他是处于一个更幸运的地位。
柳树脱下它绒毛般的手套。
“你不认识我吗?”女人说,“我就是那个大家称为‘小髦发头’的人!髦发现在没有了。它曾经是那么多,现在全都没有了;但是好人仍然还在!我们两人曾同时演出过一个芭蕾舞剧。你的境遇要比我的好得多。你现在成了一个伟大的人。我已经离了两个丈夫,并且现在也不做舞台工作了!”
“这个作品里的喇叭声太多!”一位自己也作曲的年轻喇叭手说,“希望他自己不要让喇叭顶进他的腰里去!”
“青春永远不会灭亡!”
在这一年流水般的岁月里,他遭遇到了一些什么呢?他的脸上已经失去了那新鲜的光彩,虽然他的眼睛比从前明亮得多。他常常有许多夜晚不睡,但并不是因为他在狂欢、戏闹和牛饮——像许多有名的艺术家一样。他不大讲话,但是比以前更快乐。
“你在沉思默想些什么东西呢?”他的朋友歌唱教师说,“你近来有许多事情都不告诉我!”
人和时间,谁也无法留住!
人生就好像一根魔杖:
“抑郁的心情也会开出花来!”歌唱教师说,“但是抑郁的心情却不会给你忠告。现在我们必须挂起风帆,向下一次演出的方向进发。你觉得那个忧郁的丹麦王子汉姆雷特怎样呢?”
“谁也不会相信,在你这方面你是单从爱情出发的!”费利克斯继续说,“她已经超出美的范围之外了!的确,人们不是专靠聪明生活的!”
“而且还踢着我的小腿呢!”贝儿笑着说。
“多么冷酷和不公平啊!”贝儿说,“您不了解这些人,而且您也不愿意去了解他们!”
“你能够原谅你自己的态度吗?你把我们都应该尊敬的一位夫人说成那个样子!”
这两位在同一个屋子里出生的孩子都有了成就。费利克斯很快就要成为皇家的侍从,而这是当上家臣的第一个步骤。这样,他就可以有一个金钥匙吊在背后了。至于贝儿呢,他永远是一个幸运的人,他已经有了一个金钥匙——虽然他是看不见的。这个钥匙可以打开世界上的一切宝库,也可以打开所有的心。
像树叶一样什么都会枯萎,
“这是由他自编、自写、自唱的!”另外有些人说,“他是连上三层楼高的天才!而他的出身更高——他是在顶楼上生的!”
明天这些日子就会告辞;
“是的,放进去!”歌唱教师说,“但是在许多大师们的作品中,它们却成为整体中最重要的部分!它们正应该如此。抒情歌最恰当的地方是在歌剧之中。”于是他举出《唐璜》中堂·奥塔微奥的那支歌曲《眼泪啊,请你停止流吧!》为例。“多么像一个美丽的山中湖泊啊!人们在它岸边休息,饱餐它里面潺潺流动着的音乐。我钦佩这种新音乐的技巧,但是却不愿意和你在这种偶像面前跳舞。如果这不是因为你没有把你心里的真话讲出来,那么就是因为你还没有把问题弄清楚。”
她到了那里,爬上横跨的枝桠
愁思和痛苦不久就会逝去;
“这儿要好得多!”祖母说,“这究竟是一整幢房子呀。我高兴,你和那位难得的绅士——歌唱教师——有这样一个安静的家。”
写出一部歌剧的乐谱和内容,同时自己又在舞台上把它演唱出来——这是一件再伟大和幸福不过的工作。我们的年轻朋友有一种与瓦格纳相同的才能:他自己能够创作出戏剧诗来。但是他能不能像瓦格纳一样,有充分的音乐气质来创造出有重要意义的音乐作品呢?
“一个人会失去体重!”霍夫太太说,“的确,你们两个弄音乐的人,在舞台上忙碌了一阵以后,可以在这里舒舒服服地休息。我也懂得这种滋味!我想,在梦里,我的腿仍然在跳得很高,而霍夫的腿却在我的身旁同样地跳得很高。这不是很好玩么:‘两个人,一条心!’”
“那个娇小的妻子自然会来的!”霍夫太太说,“我已经为你准备好了!她是谁,我已经心里有数了!但是我决不会宣扬出来的!你这个了不起的人啊!你看,这一切不是象一出芭蕾舞吗?”她大笑起来,眼睛里流出了眼泪。,妈妈和祖母也是一样。
“你是她们最喜欢的人!你可以随时进出她们的大门。妈妈可以使你得到钱,变成一个望族呀!”
“你打算怎么办呢?”费利克斯问。“你打算决斗吗?”
如果贝儿是一个爱虚荣的人物——事实上他不是——他可以理解这个晚会是为他而开的,因为这家的女主人和她的容光焕发的女儿是在那样热烈地招待他。年轻和年老的绅士淑女们也都在对他表示恭维。
青春、希望和你的朋友。
“请到隔壁的一个大厅里去吧,”费利克斯说,“这位年轻的美人和她的妈妈就在那儿。”
“现在严寒的冬天已经入葬!”
“你什么时候宣布订婚呢?”费利克斯有一天问。“对象是妈妈呢,还是女儿?”于是他就大笑起来。“不要把女儿拿走吧,因为你这样做,所有的年轻贵族就会来反对你,连我都会成为你的敌人——最凶恶的敌人!”
“那是由于天才呀!”商人说,“天才,这是上帝的赐予!”
“现在你和妈妈的意见不一致了!”费利克斯笑着说。
“《巴杜亚的暴君》,”她回答说,“我们在那里面演两个小小的侍从:我们穿着蓝天鹅绒的衣服,戴着无边帽。你记得那个小小的玛莉·克纳路普吗?在那个行列中,我正走在你的后面!”
与春天一齐来欢唱:
溜冰人愉快地在湖上奔跑,
他很快就来到了商人的屋子前面。他爬上妈妈和祖母所住的顶楼。她们已经穿上了她们所有的最好的衣服。碰巧霍夫太太在拜访她们,因此她也被请去郊游了。她的心里曾经斗争了一下,最后写了一个便条送给霍夫先生,说她接受了邀请。
青春,希望,和你的朋友。
睡房也有它独特可爱的风格。窗子上挂着又长又厚的窗帘,地上铺着柔软的地毯,此外还有两把非常舒服的靠椅,妈妈和祖母觉得非坐一下不可。
“孩子,我不懂你这话的意思!”妈妈叫出声来。“你要送给我们一座公馆吗?是的,亲爱的孩子,要你的能力做得到,你是愿意这样办的!”
他演的角色是罗恩格林——一位神秘的年轻骑士。他立在由一只天鹅拉着的船上,渡过舍尔得河去为艾尔莎和布拉般而战斗。谁能够像他那样优美地演唱出会晤时的第一支歌——洞房中的情歌——和那支当这位年轻骑士在圣杯的环飞着的白鸽下面到来、征服、而又消逝时的离歌呢?
过了几天以后,加布里尔先生寄来了一封信。他也表示他的祝贺,同时托贝儿办一件“小事”——这大概是他写这封信的真正目的。他要求贝儿替他买一对小小的瓷人,阿穆尔和许门——象征爱情和结婚。“这个小城市全都卖空了,”信里说,“但是在京城里是很容易买到的。钱就附在这封信里。希望你尽快地把它寄来,因为我和我的妻子曾经参加过她的婚礼,而这就是要送给她的结婚礼物!”此外,贝儿还从信里知道:“马德生永远也不再是学生了!他从我的家里搬走了,但他在墙上留下了一大堆侮辱全家人的话语。小马德生——此公不是一个好人。Sunt pueri pueri, Pueri pueriliatractant!——意思是说:‘孩子到底是一个孩子,孩子会做出孩子气的事情!’我特地把它在这儿翻译出来,因为我知道,你不是一个研究拉丁文的人。”
这天晚上,对于我们的年轻朋友说来,要算是向艺术的伟大和重要又迈进了一步;对于歌唱教师说来,要算是对于“未来的音乐”有了更深的认识。
“这是怎么一回事情?”费利克斯说,“我们两人最近很有点儿别扭。但是一个人有时得开点玩笑呀,这并不能算做轻浮!我不愿意别人对我怀恨,让我们言归于好、忘记一切吧!”
“这个歌剧应该叫做《莪菲丽雅》,”歌唱教师说。莎士比亚在悲剧中让王后把莪菲丽雅的死讲出来;这一段在歌剧中成了一个最精采的部分。我们从前在王后的口中听到的东西,现在可以亲眼看见,而且在声调中感觉得到:
一道溪岸上斜长着一棵杨柳树,
她还断续地唱些古老的曲调,
贞洁的姑娘还不过叫它“死人指”)
“这是我完全没有想到的!”
这天晚上是他的生活的转折点。无疑地,这是新的一页的开始。
“我们不要把话题扯到男爵夫人身上去吧,”贝儿说,“请你只开我的玩笑吧——只是开我的玩笑。我可以回答你!”
啊,阳光的吻是多么温暖!
这位年轻的小姐在这一瞬间是多么美丽啊!她差不多是怀着一种感谢的心情,用一双温柔、明亮的眼睛在望着他。
“我在想我是多么幸运!”他回答说,“我在想那个穷苦的孩子!我在想阿拉丁!”
从这样一种恶劣的天气走进一个豪华而富有风雅情趣的屋子里来,的确是像走进一个童话的国度。在前厅里,在铺着地毯的楼梯前面,种种不同的花卉、灌木和棕榈杂陈,显得极为鲜艳。一个小小的喷泉在向一个水池喷着水。水池的周围是一圈高大的水芹。
音乐奏起来了。一位年轻的作家在朗诵他精心写出的一首诗。人们也唱起歌来了,但是人们却考虑得很周到,没有要求我们可敬的年轻歌唱家来使这个场合变得更完整。在这个华贵的沙龙里,女主人是分外的殷勤、活泼和诚恳。
如果按照一个穷人的儿子所能期望得到的东西来衡量,贝儿现在所过的生活要算是很幸福和愉快的了。他的手头是这样宽裕,正如费利克斯曾经说过的一样,可以大大地招待他的朋友一番。他在想这件事情,他在想他最早的两个朋友——妈妈和祖母。他要为她们和自己举行一次招待会。
“我在我的家里看到了许多极有特色的艺术家,”寡妇男爵夫人说,“我们这些普通人需要在精神上常常换换空气。我们诚恳地欢迎你常来!我们年轻的外交家,”她指着费利克斯,“将会先把你带到我家里来一次。以后我希望你自己会认识路!”
谁不记得亨塞尔的音乐“Siloiseau jetais”呢?它奏出来真像欢乐的鸟鸣。现在这里也有类似的情景:欢乐的、玩耍着的孩子,愉快的、混杂不清的孩子的声音;杜鹃和他们唱和;画眉在对鸣。这是天真无邪的孩子们的玩耍和欢乐——阿拉丁的心情。接着大雷雨袭来了,这时努勒丁就使出他的威力:一道致命的闪电打下来,把一座山劈成两半。于是一片温柔、诱惑人的声音飘出来了——这是从魔窟里发出的一个声音:化石般的洞口里亮着一盏明灯,上空响着厉害的精灵的拍翅声。这时弯管乐号奏出一首圣诗;它是那么温存、柔和,好像是从一个孩子嘴里唱出的一样。起初是一管单号在奏;接着又有另外一管,最后就有许多管一起奏起来了。它们在同一的调子中融成一片,然后渐渐地扩展到丰满而有力的程度,好像是最后审判日的号角一样。神灯已经在阿拉丁的手里了!一股壮丽的旋律的狂澜涌现了出来。只有精灵的首领和音乐的巨匠才能够发出这样的声音。
对于这位年轻的艺术家说来,这是他生命中多么伟大、多么崇高的一个时刻啊!他觉得,比这还伟大的一个时刻永远不会再来。一个由月桂花所编成的花环碰着他的前胸,然后又滚下来,落在他的脚下。他已经看见了这是从谁的手里抛出来的。他看到坐在离舞台最近的一个包厢里的那个年轻女子——那个年轻的女男爵。她慢慢地站起来,像一位代表“美”的精灵,在为他的胜利而欢呼。
“这是一幅音乐画,”歌唱教师说,“它适合于合唱队和交响乐队采用。这是你所有的感情作品中最好的一件作品。你的确应该学一学和声学,虽然你的命运并不是要作一个作曲家!”
“这里面有一段双簧:他和歌唱教师!”人们说,“他们现在要敲起一唱一和和彼此吹捧的号鼓了。”
青春永远不会灭亡!
“我熟悉这部莎士比亚的悲剧!”贝儿说,“但是我还不熟悉托玛的歌剧。”
“并不是一切都有了!”贝儿说。
这仍然是冬天。雪撬的铃声在丁当地响着;云块载着雪花。但是只要太阳露出几丝光线,人们就可以知道春天快要到来了。年轻的心里所感到的芬芳和悦耳的东西,都以有声有色的音调流露出来,形成字句:
加布里尔先生的信写到这里就结束了。
“我和我的女儿都是你的崇拜者!”
“死了!”这是一个回音。在胜利的快乐中死了,像索福克勒斯在奥林匹亚竞技的时候一样,像多瓦尔生在剧院里昕贝多芬的交响乐的时候一样。他心里的一根动脉管爆炸了;像闪电似地,他在这儿的日子结束了——在人间的欢乐中,在完成了他对人间的任务以后,没有丝毫苦痛地结束了。他比成千上万的人都要幸运!
你也应该像世界一样年轻,
我们的心里藏着一个世界。
“我是说的老实话呀!”费利克斯说,“在上流社会中,人们可以谈些尖刻的话,但是用意并非就是那么坏!这正如诗人们所说的,是加在‘每天所吃的枯燥乏味的鱼’上的一撮盐。我们大家都有点恶毒。亲爱的朋友,你也可以撒下一点盐,撒下天真的一丁点儿盐,刺激刺激一下呀!”
兴高采烈,让你的心和嘴唇
银霜和乌鸦装点着树枝,
把她连人带花,一块儿抛落到
在疯狂的掌声中,幕慢慢地开启了。在乐队指挥的指挥棒下,这掌声就像是号角齐鸣的进行曲。一个早熟的、漂亮的男孩子在演唱。他长得那么高大,但又是那么天真。他就是阿拉丁,在一些别的孩子中跳跃。祖母一定马上就会说:“这就是贝儿。这简直跟他在家里、在顶楼上、在炉子和衣柜之间的跳跃没有丝毫分别。看他的心情,他连一岁也没有长大!”
“这是我生命中最幸福的一刻!”贝儿大声说,同时把她们三个人拥抱了一番。
“坐在这上面,一个人就要变得懒起来了!”妈妈说。
树林似乎呼吸得非常迟缓,
她摇摇头。“凡是美与善的东西总是和上帝分不开的。不过我们最好不要随便乱用他的名字吧。能够成为一个伟大的艺术家是上帝的赐予,但是更重要的是成为一个好的基督徒!”她觉得,她的费利克斯决不会把戏院和教堂相提并论,因而她为此事感到很高兴。
再也没有一个回来的时候!
“我将要在瓦格纳的一个歌剧中演出,”我们的年轻朋友说,“如果我没有把我心里的意思用字句讲清楚,我将用歌唱和演技表达出来!”
“有的人说这是一部杰作!”歌唱教师说,“另外有些人说,这是一部东拼西凑的东西!”
“真理!”歌唱教师说,“是的,请告诉我吧!请看上面的那颗星吧!请明确地把它的位置告诉我吧!请闭起你的一只眼睛!你能看见它吗?现在请你只用另一只眼睛再去看它!星已经改变了位置,不在原来的地方了。同一个人的不同的眼睛对事物的看法有这样大的差别,许多人的看法会没有差别吗?”
歌剧现在正在被大家研读着。凡是表演其中角色的人都不发表意见。“我们不能让人们说,判断是从剧院发出来的!”他们说。他们的面孔都非常严肃,没有表示出任何期望。
“我对这个角色曾经做过一番思考,读过许多有关莎士比亚的诗的文章,最后在舞台上我把我自己全心全意地投进这个人物和他的环境中去——我所能做到的,我全都做了;至于别的,那全由我们的上帝作主!”
寡妇男爵夫人和她美丽的年轻女儿坐在乐队上方的包厢里。观众中有一种不安,有一种低语,有一种骚动。但是当乐队指挥就了位,序曲开始奏起来的时候,这一切就都停止了。
“我的确没有料到这样的东西!”他说,“我不相信这会是你写的。是的,我还作不出一个明确的判断,因此我还不敢发表意见。在乐器组合方面,偶尔也有些错误——不过这种错误是很容易纠正过来的。有许多个别的地方是非常大胆和创新的,人们必须在恰当的条件下来听才对!正如在瓦格纳的作品中我们可以看到卡尔·玛利亚·韦伯的影响一样,在你的作品中我们可以看到海顿的痕迹。你的新的创造,对我说来还有一定的距离;但你本人则和我是如此接近,要叫我下一个正确的判断是很难的。我最好是不下判断。让我来拥抱你吧!”他大声说,满面都是愉快的笑容。“你是怎样写出这样的作品来的?”他紧紧地用双臂抱着他。“幸福的人啊!”
在这个伟大的场景中,哈姆雷特,他的母亲,那个私通者以及那个要复仇的、已故的国王,好像是专门为这个丰富多采的画幅而创造出来的人物。
“不要为这事伤脑筋吧!只要你下个礼拜天到教堂里去。你仍然可以获得她的好感!你可以站在她的座位旁边,向右边朝上瞧——因为在那边的特别席位上有一个小小的面孔,值得一看。那就是寡妇男爵夫人的漂亮女儿。我这个忠告完全是出自善意!而且我还可以再给你一个忠告:你不能老在你目前住的地方住下去呀!搬进一个有像样的楼梯的更好的公寓里去吧!假如你不愿意离开歌唱教师的话,你最好劝他住得漂亮一点!他并不是没有能力做到的,同时你的收入也并不坏呀。你也应该请请客,招待吃晚饭。我自己可以这样作,而且也会这样作,不过你可以请几位娇小的女舞蹈家来!你是一个幸运的家伙!不过,凭老天爷发誓,我相信你还不懂得怎样做一个年轻的男子!”
两天过去了。关于这件重要的事情他们连一个字也没有提。最后,歌唱教师手里拿着他已经看过的乐谱站在他的面前。他的脸上有一种特殊的表情,但这并不足以说明他的心事。
听吧,你将活得非常长久!
老男爵夫人看到了费利克斯。后者对她和她的女儿恭恭敬敬地行了礼。贝儿也按着一般的习惯向她们致敬。寡妇男爵夫人在舞台上看见过他,因此立刻就认出来了。她和费利克斯说了几句话以后,就和贝儿握手,同时友善地、和气地和他交谈了一会儿:
一切都会像风儿一样吹走,
这要算是踏进上流社会的第一步。很快我们的这位年轻朋友也成了这个狭小的家庭圈子里的少数贵宾之一。
大地仍然躺在白雪的怀抱,
“贝儿净得到一些最好的恭维!”她说。
“有关系!”贝儿大胆地回答说,“他在这里也有一个讲坛,不过大多数的人在这儿喜欢听的要比在教堂里喜欢听的多!”
上帝和大自然永远年轻,
我们的年轻朋友就是一个像阿拉丁那样幸运的孩子!阿拉丁活在他的心里。他怀着同情和愉快的心情,把这首美丽的东方的诗重复读了不知多少次。不久他就取得了戏剧的形式,一幕接着一幕地发展成为字句和音乐。它越发展,音乐的思想就越变得丰富。当这部诗作,快要完成的时候,它就像是第一次凿开了的音乐的水源:一股新鲜、丰富的泉水从它里面流出来。于是他又重新改造他的作品。几个月以后,一部新的歌剧,以更有力的形式出现了:《阿拉丁》。
这里没有什么会永恒不变。
“这支歌和这一切,都是自动地来的。它们不会再飞到更远的地方去了!”
一切东西都会消逝——消逝,
勇气和失望在他的心里轮番交替着。他无法摒除他的这个“固定思想”。多少年来,它像一个幻象似地不时显现出来。现在它成了一件可能的事情——成了他的生命的目标。钢琴上发出的许多自由幻想,正如从“可能国度”的海岸上飞来的候鸟一样,一概都被欢迎。那些旋律,那些具有特征的春天之歌,预示着一个尚未发现的音乐的国度。寡妇男爵夫人在这些东西中看到了某种预兆,正如哥伦布在没有看到地平线上的陆地以前,从海浪漂来的绿枝中就已经有了某种预感一样。
“他不过是一个寒碜的裁缝,把案板上剩下的一些碎料拼凑成一件孩子的衣服罢了!”有些人说。
“请你不要和我开玩笑吧!”贝儿说,“你所讲的话没有丝毫趣味。”
“你错了!”歌唱教师回答说,“我和他们在一起不会感到舒服的!你也不会的!这一点他们都记得,也都知道。他们拍着你和望着你,正如他们拍着一匹比赛的马儿一样,其目的是希望它能赢得赌注。你不是属于他们那一伙人的。当你不再是在风头上的时候,他们就会抛弃你的。你还不懂得吗?你还不够自豪。你只是爱虚荣,你和这些上层人物混在一起就正说明了这一点!”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贝儿问。
“但是有附带条件!”他说。
“明天在这个时候,绞架就搭起来了,”贝儿说,“判词也许是已经决定了!”
春天骑着夏日向城里走来,
“不管结果是怎样,”我们的年轻朋友说,“我必须知道我在这个世界上的位置;我必须认识什么我得完成,什么我得放弃。”
他在钢琴面前坐下来,即席创作了一个从来不曾有过的富于思想和力量的曲子。
它变出太阳,风暴,欢乐,悲哀,
离城不远,在御花园的近旁,有一座舒适的小房子。它的四周长满了葡萄和玫瑰,榛子和果树。车子就在这儿停下来,因为这就是那个村屋。一位老太婆来接待他们。她跟妈妈和祖母很熟,因为她常常帮助她们,给她们一些衣服洗和烫。
歌唱教师从来没有听到过歌剧《阿拉丁》的一个节拍。当它躺在他的桌子上,准备让他通读的时候,它已经是一部充满了音符和歌词的完整作品了。它会得到怎样的评语呢?当然是一个严厉和公正的判词。这位年轻的作曲家一会儿怀着最好的希望,一会儿又觉得这整个的事儿不过是一种自欺欺人的梦想。
“一点也不错!”太太说。当她和贝儿谈话的时候,就把双手合起来:“当你得到这一切的时候,你心里真是觉得很卑微吗?天老爷对你真是说不出的慷慨!他把什么都赐给你了。你不知道,你演的哈姆雷特是多么感动人!你自己是无法想象得到的。我听说,许多诗人自己也不知道他们所贡献出来的东西是多么光荣;他们须得有哲学家来解释给他们听。你对哈姆雷特的概念是从什么地方得来的呢?”
夜降临了,决定之夜降临了。
在这一晚的歌剧中,哈姆雷特的形象是有血有肉的,因此他就成为这个诗剧中突出的角色。在城堡上的那个夜景是使人难忘的;这时哈姆雷特第一次看到他父亲的幽灵。在舞台前面展开的是城堡中的一幕:他吐出毒汁一般的字眼;他第一次在可怕的情景中看到他的母亲;父亲以一种复仇的姿态站在儿子面前;最后,在莪菲丽雅死时,他唱出的歌声和调子是多么强烈啊!她成了深沉的海上一朵引起人怜爱的莲花;它的波浪,以一种不可抗拒的力量渗进观众的灵魂中去。哈姆雷特在这天晚上成了一个主要的角色。他获得了全胜。
他们看了看花园,也看了看屋子。这里有一件特别有趣的东西;一间种满了美丽的花儿的玻璃房。它是和起坐间连在一起的。一扇活动门可以一直推进墙里面去。“这倒很像一个侧面布景!”霍夫太太说,“人们只须用手一推,它就不见了,而且坐在这儿就好像是坐在雀笼子里一样,四周全是繁缕草。这叫做冬天的花园!”
好让夜里每一片花瓣开展。
年轻的音乐朋友们不久就把这支歌在一个大音乐会中介绍出去了。它吸引人们的注意,但却不引起人们的期望。我们年轻朋友的面前展开着他自己的道路。他的伟大和重要不仅是蕴藏在他能引起共鸣的声调里,同时也内含在他的非凡的音乐才能中。这一点,在他演乔治·布朗和哈姆雷特的时候已经显示出来了。他不喜欢演唱轻歌剧,而喜欢演正式的歌剧。由歌唱到说白,然后又由说自回到歌唱——这是违反他的健全和自然的理智的。“这好比一个人从大理石的台阶走到木梯子上去,”他说,“有时甚至走到鸡埘的横档子上去,然后又回到大理石上来。整个的诗应该在音乐中获得生命和灵魂。”
“阿拉丁!”他重复这个词。
因为我们人是上帝的形象。
“亲爱的朋友,你是多么年轻啊!”他说,“你居然和这些人混在一起而感到高兴!他们在一定的程度上有他们的优点,但是他们瞧不起我们这些普通人呀。他们把艺术家和当代的名人邀请到他们圈子里去,有的是为了虚荣,为了消遣,有的是为了要表示他们有文化。这些人在他们的沙龙里,也无非像花朵在花瓶里一样。他们在一个时期内被当做装饰品,然后就被扔掉。”
这是一个美丽的春天日子。他请这两位老人坐上马车到城外去郊游一番,同时也去看看歌唱教师新近买的一座小村屋。当他们正坐上车子的时候,有一位衣着寒碜的、约摸有三十来岁的女人走了过来。她手里拿着一封由霍夫太太签名的介绍信。
不久,人们又看见他们肩并肩地在一起走了。费利克斯知道,过去不只一个年轻美貌的姑娘在他身旁走过而不会瞧他一眼;但是她们现在可就要注意他了,因为他是在和“舞台的偶像”在一起。舞台的灯光永远在舞台的主角和恋人身上撒下一道美丽的光环。哪怕他是大白天在街上走路,这道光环仍然罩在他的身上,虽然它惯常是熄灭了的。舞台上的艺术家大多数是像天鹅一样,人们看他们最好是当他们在演出的时候,而不是当他们在人行道上或散步场上走过的时候。当然例外的情形也有,而我们的年轻朋友就是这样。他下了舞台后的风度,决不会搅乱人们在当他表演乔治·布朗、哈姆雷特和罗恩格林时对他已形成的概念。不少年轻的心把这种诗和音乐的形象融成一气,和艺术家本人统一起来,甚至还把他理想化起来。他知道,他的情形就是如此,而且他还从这种情形获得某种快感!他对他的艺术和他所拥有的才华感到幸福。但是年轻幸福的脸上有时也会笼罩上一层阴影。于是钢琴上的曲子便引出这样一支歌:
花朵像雨点似地从各方面抛来。他的面前展开了一块由鲜花铺成的地毯。
去套上花冠,邪恶的枝条折断了,
陆地是存在的!幸运的孩子将会到达彼岸。每个吐露出的字都是一颗思想的种子。她——那个年轻、美丽、天真的女子——已经吐露出这个字:阿拉丁。
她对他微笑了一下。这位年轻的小姐向他伸出手来,非常自然和诚恳,好像他们老早就认识似的。
“我相信你有足够的文化和知识,”贝儿说,“而不致于这样无理地来谈论一个女性。你应该尊敬她。你常到她家里去。我不能再听这类的话语!”
“这个孩子站在这里,说的一大篇什么话呀!”妈妈说。
杜鹃在歌唱,你听得很熟。
春天啊,请教给我们歌咏。
“它显示出天才;它写得很漂亮,具有美好的旋律和性格!”也有人这样说。
“我在想《一千零一夜》,”那位年轻的小姐说,“在想那盏幸运的神灯,在想阿拉丁!”她用她那天真、泪水汪汪的眼睛向前面凝望。
歌剧《哈姆雷特》在舞台上演出了。扮演莪菲丽雅的那位女演员是非常迷人的;死时的那个场面也非常逼真。哈姆雷特在这一晚引起了极大的共鸣。在任何场景中,只要他出现,他的性格就向前发展一步,达到完满的境地。歌唱者的音域,也引起观众的惊奇。无论是唱高音或者低调,他始终保持着一种清新的感觉。正如他唱乔治·布朗一样。他唱哈姆雷特也是同样地出色。
太阳击破了那沉重的云块;
银叶子映照在琉璃一样的溪水里。
“青春永远不会灭亡!”
再也没有一个回来的时候!
那么你为什么要感到悲哀?
所有的批评家都变得目瞪口呆。大家都怀着一种愉悦的心情,静待进一步的欣赏和享受。
把她美人鱼一样地托在水面上,
歌唱教师摇摇头,大笑了一声。
一切都会像风儿一样奔驰,
在一个一年一度的盛大美术展览会上,贝儿有一天遇见了费利克斯。后者站在一位年轻美貌的女子画像面前。她是一位寡妇男爵夫人——一般人都这样称呼她——的女儿。这位男爵夫人的沙龙是名流以及艺术和科学界重要人物的集中地。她的女儿刚刚满十六岁,是一个天真可爱的孩子。这张画像非常像她,是一件艺术品。
加布里尔太太的来信没有人再读了。她做梦也没有想到,这封信引起了这么大的悲哀。
通过报纸和“闲聊”,全城马上就传播着一些关于这部新歌剧和这位舞台上驰名的年轻歌唱家的传说。
贝儿是完全懂得的,不过方式不同罢了:他用丰满、热烈、年轻的心爱他的艺术。艺术是他的新嫁娘;她报答他的爱,把他提升到阳光和快乐中去。曾经打击过他的抑郁感,很快就消逝了;他所遇见的都是温柔的眼光。大家对他都表示出一种温柔、和蔼的态度。祖母曾经挂在他胸前的那颗琥珀心,现在仍然挂在他身上。它是一个幸运的护符。他的确也这样想,因为他还没有完全摆脱迷信——人们也可以把这叫做儿时的信仰吧。每一个天才的性格都有这类的特点,而且期待和相信自己的星宿。祖母曾经把那颗琥珀心里蕴藏着的力量指给他看过——这种力量能把什么都吸过来。他的梦也告诉过他,琥珀心怎样冒出一棵树来——这棵树一直伸向天花板和屋顶,结出成千上万的银心和金心。无疑地,这说明在心里——在他自己温暖的心里蕴藏着一种艺术的力量,这种力量使他赢得了、而且还会进一步赢得成千上万颗心。
她们在聚精会神地观看一幅表现性格的绘画。画面是一片田野。两个结了婚的年轻人在田野上骑着一匹马奔驰,彼此紧紧地拉着。但是主要人物却是一个年轻的修道士。他在凝望这两位幸福的旅人。这个年轻人的脸上有一种悲哀的梦幻似的表情。人们可以从他的脸上看出他内心的思想和他一生的历史:他失去了目标,失去了极大的幸福。他没有获得人间的爱情。
未来的音乐——这是人们对于新歌剧运动的称呼,也是瓦格纳所极力倡导的一种音乐——我们的年轻朋友成了这种音乐的支持者和倾慕者。他发现这里面的人物刻划得非常清晰,章节充满了思想,整个的情节是在戏剧性地向前不断开展,而没有停滞或者经常再现的那种旋律。“把漫长的歌曲放进去的确是不自然的事情!”
“我知道你曾经学过这一手,我没有学过,但是我会学会的!”于是他就离开了费利克斯。
“我不愿意去认识他们!”歌唱教师说。
每只小鸟这样歌唱:
过了一两天以后,这两位在同一个房子里出生的孩子——一个出生在第一楼,另一个出生在顶楼上——又碰到一起了。费利克斯和贝儿讲话的态度好像在他们之间没有发生过裂痕似的。后者回答得非常客气,但是非常直截了当。
“智者梭伦曾经说过,一个人在没有进入坟墓以前不应该说他幸运!”他回答说,他严肃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微笑。“假如我还没有愉快和感谢的心情,那将是一种错误,一种罪过。我不是这样。我感谢上天委托给我的东西,但是我对它的评价却与别人不同。凡是能冲上去、能散发出来的焰火,都是美丽的!舞台艺术家的工作也同样是昙花一现的。永恒不灭的明星,与忽然出现的流星比起来,总会被人忘记。但当一颗流星消逝了的时候,除了一项旧的记载以外,它不会留下任何长久的痕迹。新的一代不会知道、也无从想象那些曾经在舞台上迷住他们曾祖父母的人。青年人可能轰轰烈烈地称赞黄铜的光泽,正如老年人曾经一度称赞过真金的光彩一样。诗人、雕刻家、画家和作曲家所处的地位,要比舞台艺术家有利得多,虽然他们在现实生活中遭受到困苦和得不到应有的承认,而那些能够及时表演出他们的艺术的人却过着豪华和由偶像崇拜而产生的骄傲的生活。让人们崇拜那色彩鲜明的云块而忘记太阳吧。但是云块会消逝,而太阳会永远照着,给新的世世代代带来光明。”
谁也不知道这部作品;谁也没有听到过它的一个小节——甚至最同情他的那位朋友歌唱教师都没有听过。在剧院里——这位年轻的歌唱家每天晚上用他的歌声和卓越的表演迷住观众——谁也不曾想到,这位把整个生命和精神投入他所扮演的角色中去的年轻人,还在过一种更紧张的生活。是的,一连有好几个钟头,他在聚精会神地完成一件巨大的音乐作品——从他自己的灵魂里流出来的作品。
“祖母,我也为你高兴呀!亲爱的好妈妈,我也为你高兴呀!你们两人将永远住在这儿。你们不须再像在城里一样,老是爬很高的楼梯,而且住的地方是那样挤,那样窄!我将请一个人来帮你们忙,而且要使你们像在城里一样,经常能看见我。你们满意不?你们高兴不?”
“真理究竟是在什么地方呢?”
“我不是开玩笑呀!”他说,“这幢房子是属于你和祖母的呀!”于是他便吻了她们两人一下。她们立刻就落下眼泪来。霍夫太太的眼泪落得也不比她们少。
微笑和泪珠也会很快不见。
呜咽的溪流里。她的衣服张开了,
一个知名的艺术家将会达到更高的地位,或者在这次巨大而徒劳的努力中受到屈辱:成功或者失败!这是全城的一个事件。人们在街上通夜站在票房门口,为的是想得到一个座位。剧院是挤得满满的。女士们带来大把的花束。她们将会又把这些花束带回家去呢,还是抛向胜利者的脚下?
一切都会像风儿一样奔驰,
“多么凄楚啊!”那位寡妇男爵夫人说,“你是十二分的幸运!我从来没有看见一个人像你这样幸运!”
(放浪的牧羊人给它起更坏的名称,
大厅里照耀得金碧辉煌。大部分的客人已经在这里集中,很快这里就要变得拥挤了。后面的人踩着前面的人的丝绸后据和花边,周围是一片嘈杂而响亮的谈话声。这些谈话,整个地说来,与这里的豪华气象最不相称。
当贝儿坐在钢琴面前的时候,钢琴常常发出一种激动他内心和思想的调子。这些调子不时变成为具有歌词意义的旋律——这和歌是分不开的。因此好几支具有节奏和感情的短诗就由此产生了。它们是以一种低微的声音唱出来的。它们在静寂中飘荡着,好像有些羞怯,害怕被人听见似的:
“我们这次出行也很排场!”妈妈说,“而且是坐这样一辆漂亮和舒服的车子!”祖母说。
“我们的上帝!”她露出一种微带责备的眼色说,“他的名字在这里用不上!他给了你能力;但是你决不会相信,他和舞台或者歌剧有什么关系!”
有芝麻,金凤花,雏菊,还有长颈兰
“这种成功他是从哪里得到的呢?”商人的有钱的太太问。她想起了住在顶楼上的贝儿的父母和祖母。他的父亲是一个老实和正直的仓库看守人,在光荣的战场上牺牲时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士兵;他的母亲是一个洗衣妇,并不能使儿子得到文化,他自己则是在一个寒碜的私塾里教养大的——在短短的两年间,一个乡下的教师能够给他多大的学问呢??
“这里的空气很新鲜。比起顶楼上的那两个小房间来,这儿要宽大得多!”贝儿睁着一对发亮的眼睛说。
“我们两人同时演出了哪一个芭蕾舞剧呢?”贝儿问。
一切东西都会消逝——消逝,
“现在你们像我一样,也有一个炉边的角落,”霍夫太太说,“这儿简直是太理想了!人们在这个世界上所能希望得到的东西,你们都得到了!你,我的驰名的朋友,也是一样!”
“真的吗?”她问。“那么我的步子是迈得太大一点了。不过你走到我的前面很远!比起用腿来,你更善于运用你的脑袋!”于是她掉过她那忧郁的面孔,娇媚地望了他一眼。她相信,她的这句恭维话说得很有风趣。贝儿是很慷慨的:他答应送她一架缝纫机。那些把他赶出芭蕾舞的道路、使他能做出更幸运的事业的人之中,小小的玛莉的确算得是一个很得力的人。
在意大利的歌剧中,歌唱的部分像一幅画布;天才的男歌唱家或女歌唱家在那上面寄托他们的灵魂和才技,用深浅不同的颜色创造出诗所要求的形象。如果曲子是通过以人物为中心的思想创作出来和演奏出来的,那么他们的表演还能达到更高更完美的程度。这一点古诺和托玛是充分懂得的。
“妈妈,这幢房子,这个花园,这里的一切,全都是你的呀!祖母,这也全都是你的呀!我所努力要做到的事情,就是希望你们能得到这件东西。我的朋友——歌唱教师——曾热心地帮助我来把这件东西准备好。”
好像她好一点也不感觉自己的苦难。
介绍信请求他送她一架缝纫机。
脸上的玫瑰色也不会久留,
在一个晚秋的、寒冷和雨雪纷飞的晚上,这两位出生在富有的商人的屋子里的年轻人到来了。这种天气适宜于坐车子,而不适宜于步行。但是这位富有的少爷和这位舞台上的第一个歌唱家裹在大衣里,穿着套鞋,戴着风帽,却是步行来了。
她编了离奇的花环,用种种花草,
来吧,来摘车叶草和紫罗兰;